“我享受什么了?”顾久安只问了这一句,又偏偏问的是这一句。她心里明白的,在这个韶宁王朝顾圣医这个身份,就是很多人觊觎的要死的牌子。
“诶,”我实在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站在顾久安的角度想,确实,我们莫名其妙的滚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都不会把这场时空错乱当作是什么恩赐。
但要是站在顾圣医的角度想,也确实,我们就是个鸠占鹊巢的。
“所以,你咋想的。”
“我为什么要替她嫁了?”顾久安这是还在气头上。
“可是你不替她嫁了吧,emmmmm。”我到底还是斟酌了一下:“你要怎么办?”
顶着一张和顾圣医一模一样的脸,没有身份,没有在这个朝代能用上的谋生手段。
“我跟你嫁去邻国不行吗?”顾久安的眉揪在一起,我叹了口气。她是素来心气就高的人。
“姐姐,”我软了声音,胡乱的抓了把头发准备下床。“你自己想想,陪嫁哪有带个医生的道理,知道的以为我们两个姐妹情深,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韶宁派去毒死人家一个皇室的。退一万步讲,我就算真的嫁到邻国了,能带去的人除了侍从还有什么?”
我这话没再往下讲,总不能直白的告诉顾久安你和我去了只能呆在我身边做个侍女吧。没人的时候我们肯定可以平起平坐聊聊天,有人的时候,总不能让她去给人端茶递水的。
顾久安这样的心气,是绝对不能做这些的。
“我不能去邻国开个店吗?”顾久安的声音大了起来;“之前不是说好了,我们开个火锅点,水果捞店吗?”
我定定的看着她:“钱呢?哪来的钱?”
这儿不比我们的朝代,将白了,我们就是受制于人的地位。之前在长安城内呆的实在是太舒服了一些,我们都忘记了,韶宁的懒散甚至是皇宫里保护严密寒风都投不进的琉璃瓦让我们都忘记了:
这是一个杀人如草芥的时代。
这场谈话注定要不太愉快的。顾久安生硬的站在了屋门口推开了窗户,窗门口投进来的风都渗透着寒意。
这一年的冬天像是要来了。明明秋初刚至,偏偏生出一股严寒之意。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有什么细微的东西,被我和顾久安的赌气给掩盖住了。应该要想起来的。
顾久安到底是冷静下来了,别扭的开口:“顾...她应该是把我认成是舒天一族的人幻化的了吧。”
“你听说了舒天一族的事情?”
“曹若闲告诉我了。他说舒天一族出现,该是有大乱了。”
我的脑袋里有根线,就快连上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连上了。顾久安问我:“顾圣医旁边那个男人是谁?”
连上了!
“我靠,”我惊得站起来:“不对啊。”
“什么?”
我一把拉过顾久安坐下,“那个男的是舒天一族的人,他,他应该知道你不是他们一族的人才对。”
顾久安没有听曹若闲讲过舒天一族是出生一个族里就要死一个的道法,这会自然觉得一头雾水:“为何?”
“展文逸说那个族是生下来一个就是死一个老人的,也就是说他们族的人总数不变啊。你要是舒天一族幻化的,他应该要知道你是谁的。”我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就是,就是你懂吧。”
顾久安的脸色一下就凝重了,她听明白了。
她问:“有没有可能,他们族的人数多,他也不知道。”
“有这可能。”我有点困,“但是他要是想问的话,应该能排除出来你不是他们族的吧。”
“那那个男的,和顾圣医是什么关系?”
“我不懂,看着像是爱慕者吧。”这个吧字就显得有余地了,“那个男的叫师傅,就是老师那个师傅。我靠,我跟你讲昨天展文逸喊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展文逸的师傅。吓死我了。”
“要是展文逸的师傅,会不会就不会为难我们了。”顾久安拿起个被子:“你要喝水吗?”
“不用,你喝吧。”
我怎么感觉,我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顾久安了。
“所以你和顾圣医最后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顾久安的语气变得有点尴尬起来:“你说这怎么办?总不能一个韶宁出现两个顾久安吧。小陈,我想回家啊!”
“想有个锤子用,我也想啊。咱两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去啊。那顾圣医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门忽地被推开了,走进来顾圣医。她换了一身纯白的装扮,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清心寡欲不近人情。
“我的意思是,让她跟我回长安城。我还能教她些医术,免得落人口实。”这话说的着实是不留情面,但又好像从这张明明和顾久安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里讲出来显得没那么过分。
顾久安在我旁边抿着唇线不讲话,我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话接上了:“可是她与你回去,长安城内就要有两个顾久安了。不是也容易露馅。”
“她不与我一道走,才是容易露馅。”
我脑袋里转了转,这倒也是。呆在一起,两个人还能互相照应一下彼此的行程什么的。要是一个在长安城,一个随我们外出,传出去才是闹鬼了。
顾久安不讲话,我也不好说些什么。这种场面,一旦发挥不好就是要伤害闺蜜感情的。
“我跟你回去,你打算做什么?”没想到,顾久安开口了。我松了一口气,看着她俩都一副严肃的要死的表情又硬生生把这口气憋回去了。
“我不想嫁给曹家公子。”这话说的明白,顾圣医的脸波澜不惊:“你替我去,作为交换,我教你医术。”
“好。”顾久安居然答应了我的妈。
她这张脸和顾圣医实在是一个模具里倒扣出来的一样,现在两个人都赌着那口气不好好讲话。看着我都有点像是在做梦的恍惚,她俩到底谁是谁。
顾久安的生性里其实是有着顾圣医淡漠的一面的。她面对生人的时候,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气息像极了顾圣医。
我处在中间不知所措。
这怎么就答应了?顾圣医淡淡的一笑,嘴角的弧度说是嘲讽倒也讲的过去:“好。”
待顾圣医出去了,我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答应了啊?”
“嗯,”顾久安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她今天这一件碧绿色倒是显得人有点血色:“她教我医术的话,我在这个朝代就能有一个立身之本。我以后就有可以傍身的手艺了,不然我总不能一直这么当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吧。”
这才是我认识的,心气高的顾久安。
这么说我倒是能理解,关键不是嫁给谁,而是不管嫁给谁顾久安骨子里那股要靠自己给安全感的劲头都不会改变。
“你想开就好。”我觉得嗓子干的很,给自己倒了杯水。“可是你和她回去了,我靠,就没人陪我去南剑州了啊。”
“你是个成年人了。”顾久安不看我:“我相信你可以。”
“不是,万一南剑州藏了什么我们可以回现代的秘密呢?”
“那你就回长安城叫我呗。”
说起来还挺轻松,我看着顾久安她终于抬头直视我了。我挺想抱住她的,这两个月虽然过的不是那么艰辛,但是毕竟彼此都在身边。
顾久安一把拦住我:“别搞那套啊你,太恶心了。”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啊。”
“嗯你也是,和展文逸。”顾久安斟酌了一下:“收敛收敛吧,展文逸毕竟还没成年呢。还带着个小孩子。”
“拜托,我还能打得过展文逸吗?”
“你能比他脸皮厚啊。”
“顾久安——!你给我站着,别跑!”
我们两个顺着客栈的二楼追赶,午后的阳光从木板里投进来照在地板上。展文逸在一楼和师傅拿着壶酒笑看我们两个打闹,小屁孩一脸嫌弃的摇摇头躲到他哥哥背后逗不知哪里来的野狗。
这才是人间真实而又细微的美好啊。
“不跑了不跑了。”就绕这么一小圈我就累了。
“哇你真的是什么体力。”顾久安换股了周围一圈,凑近了低声问我:“曹若闲呢?”
“被展文逸打晕了,应该还在床上吧。”
“打晕他干嘛?”
我学着小屁孩的语气:“不打晕他,等他发现你是假的顾圣医吗姐姐?”
顾久安眼里的光亮忽地灭下去一半。
我自知失言了,看着顾久安等她说话。
“你说,他要是知道我不是顾圣医会怎么样?”
“别想那么多,他就算爱顾圣医爱的死去活来,他也只见过顾圣医一面。后来的接触不还是和你吗?
“有道理。”顾久安背对一楼,脸上是藏好了的忧虑。
“欸有我的老妈妈,少想一点,人生会快乐很多的。”我想起之前和顾久安说好要开个水果捞店的事情:“要不你回去就把店开了吧。”
“哪来的钱?”
她说这话的同时,我斜靠着二楼的围栏看向展文逸,他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被我猝不及防的对视盯着:
“羊毛嘛当然得从羊身上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