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似乎有个东西在蠕动,俞小澄的耳朵里顿时响起一首欢快喜庆的歌曲:
“好运来好运来……”
与此同时,一团马赛克闪现到电梯门前,俞小澄想也没想狂按关门键。
可因为那团马赛克的妨碍,电梯门合上一半又再次开启,而那团马赛克趁机想往电梯里钻,似乎还对俞小澄说着什么,可耳朵里音乐声太吵,将它的声音彻底淹没,听不见。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俞小澄一脚向马赛克踹去,眼看着马赛克摔出电梯,她按在关门键上的手指一刻都未停。
就在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耳朵里的歌曲随之消失,取而代之是身后传来的进宝嘤嘤嘤的哭声。
俞小澄不知所以,转身看去,只见进宝蹲在角落,双手正捂着眼睛,而她身边的招财耐心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帮你赶走恶灵了。”
“恶灵?”俞小澄不解。
招财满脸写着无语,指了指电梯门,反问:“姐姐没看见么?不是一脚被你踢出了电梯吗?”
俞小澄摇头否认:“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一团马赛克。”
“什么马赛克,我只看到一团黑影……姐姐你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招财一脸怀疑。
进宝也破涕为笑:“姐姐是不是跟进宝一样吓得应激了,进宝什么都没看到。”
那是因为你捂眼啊……
俞小澄哭笑不得,经这么一说,竟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激了,怎么想也应该没有恶灵愿意长成马赛克,那可太抽象了。
心中不免有一种猜想,为了印证这种猜想,她问招财进宝是否听清那团马赛克说了什么。
招财如实交代,说那黑影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你知道谁是作恶者吗?”
这句奇怪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却印证了俞小澄的猜想,刚才遇到的应该不是透明人,否则她应该会被要求做什么事才对。
像她这样,不止不听透明人说话,还一脚将透明人踢出门外,怕是几条命都不够用。
那么,那团马赛克有可能是一种类似防火墙的存在,为了阻止她离开这里。
如此一想倒是说得通,可眼下还有一事不明,就是那莫名在耳朵里响起的歌曲。她下意识看向招财,带着几分怀疑的神情:“不会是你故意捣乱,在我脑海里播放歌曲吧?”
招财一脸茫然:“没有啊,姐姐不是不许我附身,我哪儿敢啊?”
看招财不似说谎,俞小澄只能怀疑是自己幻听,抬手刚想掏耳朵,指尖却撞上一个硬物,将其取下一看,原来是吴樊祐给自己的那副耳机。
她当耳塞戴着睡觉,一直未摘,没想到还带进了梦境里。耳机很轻,戴上完全没有感觉,也不影响听力,所以她才一直没注意。
“所以,刚才是这耳机连上谁家蓝牙了么?”
俞小澄盯着躺在手心上的耳机,疑惑地自言自语。
带着试探的心情,再次戴上耳机,依旧没有任何响声。她一时理不清头绪,索性就这么戴着,转身按了18楼的按钮。
逃是逃不出去了,她只好重新返回18层。
出了电梯,她瞥了一眼应急通道,猜测那里面也会有马赛克防火墙,于是果断放弃了探索,回到公司前台。
前台坐着两个漂亮女生,俞小澄看着眼熟,正是餐厅遇见的那两个女同事。
她们一边拿着小镜子补妆,一边有说有笑,聊天内容无非闲话家常。
俞小澄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一想到要向人搭话,她比考试还紧张,心里总怕对方不搭理自己,那可就尴尬了。
因此,她只是若无其事地从前台路过,心里不停说服自己:她们知道的肯定已经全告诉吴樊祐了,没有多问的必要。
相比漫无目的地找人询问,她觉得找张尧交换已知信息或许能收获更快些,毕竟一个通过三场梦境的人,怎么说也比新人菜鸟强一点。
虽然吴樊祐觉得没有理会张尧的必要,但是俞小澄心中多少有些放不下,如果因为自己故意隐瞒而害张尧陷入险境,她会内疚,也于心不忍。
于是,她打算瞒着吴樊祐,拿知道的线索与张尧做交易。
进入办公区,俞小澄一眼便看见张尧还坐在原来位置上,对着电脑屏抓耳挠腮,很是认真。反观周围其他同事,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看上去所有的活都被张尧一人包揽了。
融不进去……
这画面隐隐刺痛了俞小澄的心。
她做了许久心理准备,想好的开场白预演了数次,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原本有说有笑的几个人瞬间闭了嘴,齐齐看向俞小澄,神情异常紧张,视线略显诧异,似乎非常关心她到底要找谁。
直到俞小澄弱弱地喊了一声“张尧”,那几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为首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冲着其他人使使眼色。
在那中年男人怂恿下,有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那个谁,你们有什么要聊去会议室,别打扰我们工作。”
另外一人立马装模作样地对中年男人说:“林主策,您来看看我这方案改得行不行。”
那姓林的组长应了声“好”,端着领导的架子踱步过去,途中还趁机敲醒睡觉的几人,意有所指地说:“策划方案下班前必须交,都别浪费时间了,想加班不成?”
张尧一脸烦躁地瞪了一眼俞小澄,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我手上还有事,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俞小澄面上有些难堪,余光瞥见林主策在偷笑,心道:这姓林的没安好心,明知我是美术组的人,还故意让张尧和我去会议室……又在工作上施压,令张尧当面拒绝……如果我是透明人,不管张尧怎么选,都不会有好结果……
她本以为自己一进梦境就摊上这么个身份,属实倒霉,我没想到张尧摊上这么个作精领导,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转念一想,她如今的身份又何尝不是天降良机呢?
俞小澄没有搭理张尧,随即转身去到林主策面前,冷着脸说,“我有个小忙,想要林主策帮忙,您可以帮帮我吗?”
只见林主策难掩惊恐之色,吞咽着口水,往后挪了一步,战战兢兢地问:“什……什么忙?”
俞小澄抬起食指,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轻声说:“可以跟我到会议室里聊会儿天吗?”
林主策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扶着办公桌上的挡板,勉强挺直腰板,视线四下扫过。
方才还在附和的众人立刻埋头工作,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自然什么也都与自己无关。
俞小澄原本只是想吓吓林主策,毕竟规则她已知晓,只要不落单,就算她是透明人也不能拿他们怎样。
谁知林主策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好……”
这一声“好”,打了俞小澄个措手不及,心中反而抗拒,她本就没打算和陌生人聊天,难得一次起了吓唬人出气的念头,竟遭到反噬。
招财在耳边提出质疑:“姐姐,你们打听的规则好像不太对劲啊!”
进宝表示赞同:“进宝也觉得不对,他怎么敢与姐姐独处,不怕姐姐要他命么?”
俞小澄心想:“道理是没错,可从你嘴里说出,怎么好像我就是透明人一样……”
没空与进宝理论,俞小澄对林主策不合常理的行为无法释怀,索性顺水推舟,带着林主策去了会议室,试图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会议区依然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从邻近茶水间那间算起,依次是一、二、三会议室。美术组的会议还未结束,一会议室还亮着灯,依稀能看到里面围坐一桌的人影。
俞小澄跳过二会议,选了最靠里面的三会议,走进后也不开灯,朝着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林主策缓缓招着手,在昏暗的房间里,简直跟女鬼招魂没两样。
“林~组~你~进~来~啊~”
俞小澄夹起嗓子,模仿着鬼片。
林主策看上去魂都丢了一半,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没有说话,只静待着俞小澄开口。
场面一度尴尬,这戏实在唱不下去了,俞小澄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怕我是透明人?怎么敢一个人出来?”
听到俞小澄的提问,林主策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捂着胸口深呼吸几次,腿一软便跌坐到椅子上,嘴里念叨着:“怕啊,当然怕,不怕怎么可能跟你出来……”
“啥?”俞小澄整个人都懵了。
瞧见俞小澄的反应,林主策更加确信她不是透明人,一转眼连说话的声音都多了几分底气。
林主策:“透明人的话不可违背,要不是现在分不清谁才是透明人,你看看谁搭理你。”
这人说话透着一股目中无人的傲气,令俞小澄十分不适,她几度欲言又止,可惜最终还是选择忍气吞声,假装没有听出他话中无礼。
“你不离开人群,就算我是透明人,不也拿你没辙么?”俞小澄问。
林主策阴阳怪气地回道:“你是耳聋,还是脑子不好使?我说的又不是外语,真是蠢得令人窒息!”
这一瞬间,俞小澄只觉胸闷,不禁开始怀疑真是自己的问题,为何与人沟通如此困难,她只想赶紧离开。
或许是招财觉察到她的情绪,飘到她眼前,气呼呼地说:“姐姐,对付这种混蛋,不如让我来。”
这句话对于想要逃避的俞小澄无疑是一剂良药,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下一刻,她亲眼看见招财化作一团蓝色的鬼火朝自己脸上撞来。
寒冰刺骨的气息迎面袭来,再次将她撞入深海,她仿佛又一次成了局外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在看电影。
被招财附身的俞小澄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巨响,吓得林主策浑身一颤。
“给你脸了?我要的是答案,你跟我装什么千年谜语人?信不信我把你一个人关在会议室?”她语气凶狠,与之前判若两人。
“大姐,别,别生气……”上一刻还气焰嚣张的林主策一见对方气势强硬,立刻笑脸相迎,说话的语气都变客气了,“您想问啥,我定知无不言!”
简直将欺软怕硬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俞小澄踢了一脚林主策屁股下的椅子脚,不耐烦地说:“那就从公司禁忌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