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樊祐正拿着一套换洗衣物站在门外,看见俞小澄开门,表情甚是复杂,似是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只有一句:“学姐,你还好吧?”
“好,当然好,还是说,你希望我不好?”
身心俱疲的俞小澄抬起眼眸,冷冷地瞥了他一样,说话的态度格外尖酸刻薄。
说完这句话,俞小澄毫不客气地从吴樊祐手中拿过衣物,没有一句客套的话,转身便进了卫生间。
俞小澄洗了个热水澡,缓解周身的疲劳,然后换上衣服回到房间,发现吴樊祐并没有走,正一脸焦虑地站在窗边。
吴樊祐听到开门声,紧张地转过头,恰好撞上俞小澄冷淡的眼神。
“怎么?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我想说的好像已经在昨晚梦境中说清楚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俞小澄神情淡漠地说着,甚至没有看吴樊祐一眼,就像是突然丧失了兴趣,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她将兜里的陶瓷娃娃拿了出来,摆在手心仔细观察,此时的招财正背着熟睡的进宝,显然这一顿进宝又要消化一段时间了。
“学姐……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怪我撇下你不管……我真不是想害你……”吴樊祐似乎想要解释,可说出的话苍白得没有一点说服力。
俞小澄发出一声无奈的冷笑:“当然不是想害我,我这不没死成嘛。我干嘛要生气?不过是普通校友关系,如果这样就指望你可信,那岂不在承认我可笑至极?”
吴樊祐面色阴沉,低声喊出了她的名字:“俞小澄……”
“我们好像没那么熟,你还是客气些,叫我学姐。”俞小澄句句带有攻击性。
昨夜的梦境,她终于什么都不剩了,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更放下了曾经的执着。
“学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只想让你离开这里。”吴樊祐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似乎有什么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苦不堪言。
“离开?如果你指的是□□的解脱,那我还真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害你,不,或许我的行为看起来像是这么做了,但底层逻辑不是这样的……”
吴樊祐辩解得语无伦次,俞小澄听着只觉可笑。
“别急,你就算没害死我,但你害死了小白,我能怎么样呢?怎么说你也是我学弟,我可不能叫你偿命,你就代替小白留下陪我吧。”
俞小澄笑着说道,不过她的笑没有一点温度,甚至有些刺骨。
“她……”吴樊祐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半晌,最终什么牵强的借口都没说出来。
俞小澄只当他是心中有愧,对他的恨不禁又浓上了一分。
她将陶瓷娃娃放回兜里收好,然后转身向屋外走去,边走边讥讽道:“何必心急呢,只要再等一晚,记忆之门就归你了。不管你能否通过记忆之门的验证,至少好聚好散,回忆尚存美好。”
当她快要走到门边时,忽听吴樊祐唤道:“俞小澄,我可以留下,但我希望你能离开。”
“别傻了,我们已经无法离开了。”俞小澄头也不回地冷冷道。
“你可以离开的,我相信……”
“你凭什么相信?!”周身戾气翻滚,俞小澄扭头,厉声呵斥,“你因为相信,所以选择一个人逃跑,你能听得懂自己的逻辑吗?什么没想害我,你连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找不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你还指望说服我吗?”
面对俞小澄的高声怒骂,吴樊祐没有回嘴,只是表情凝重地移开了视线。
俞小澄对他嗤之以鼻,“你不如大方承认,然后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就算你明说讨厌我,看不惯我,所以想我赶紧消失,都好过现在的虚情假意。”
“我怎么会讨厌你?我这么做,只是因为喜欢你,然而现在这么说你一定觉得荒谬,我也没办法向你解释……”吴樊祐肃着一张脸,说话的状态前所未有的正经。
喜欢,这两个字俞小澄不知道幻想过多少回,那是她不敢奢望的东西,也是她曾经想向对方传递的情感。
此刻,除了刺痛感,俞小澄再感觉不到任何心动。
终究,这样的告白来得不合时宜,一切都已经晚了。
“哦,如果是因为喜欢,那让你留在这里陪我,你应该没有异议了吧?”俞小澄勾起一边嘴角,冷笑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这份过于虚假的感情。
“……”
吴樊祐沉默了,也许没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
俞小澄撇下无言以对的吴樊祐,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心中的空洞急需东西填补,如今只能化为食欲。
整个穷途旅店除了俞小澄和吴樊祐,一个人都不剩了,显得无比冷清,俞小澄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迎接新的一天,情绪却始终低落。
一夜之间,似乎一切都悄然发生了改变。
若是只计算来到穷途旅店的日子,不过短短五天而已,俞小澄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感觉自己现在仿佛是旅店中的一只恶鬼,什么都不能填补她内心的空虚,或许她早就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她的一丝执念。
她曾天真地想做一回英雄,最终一事无成,当初一同直面困境的人,如今全都消失了,彻底的那种。
冷清,实在太冷清了。
而那个想杀自己的人却还好好活着,甚至还跟她胡扯什么喜欢。
这样也好,至少从今往后,有人必须活着陪她留在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互相折磨,直到她哪一天厌了,再一同上路。
吴樊祐没有到餐厅吃早餐,当俞小澄来到一楼大厅时,看到他神情黯淡地坐在角落沙发上,焦虑的情绪似乎一直折磨着他。
见他这般模样,俞小澄心情大好,她看了看时间,距离新住客出现的10点没剩几分钟了,她没有在沙发坐下,而是走到了大门边,藏进了阴影里。
当十点的钟声敲响,新的一批住客从大门走了进来,而俞小澄很自然地混进了人群中。
新到的住客完全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而他们又为何身处此地。
俞小澄在人后观察着新来的住客,这次一共来了九人:
最先进入大厅的,是一对中年男女,从进门就一直站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夫妻,可二人之间的气氛又有一些微妙,给俞小澄的感觉可以总结为“貌合神离”四个字。
除了这两人,其余人似乎并不认识。
紧随其后的青年男人,表情阴郁,说话神神叨叨,亦表现得不太合群,看上去有些被害妄想症。
其后是另一个大块头中年男子,表情看上去有些怪异,他表现出的状态,感觉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与人交流时,仿佛不在一个频道。
然后是一个穿着性感的卷发女人,年纪也很年轻,与人说话时,不停在放电。
接着进入的是一个目中无人的青年男子,从头到脚都是名牌,装腔作势地彰显着自己的有钱有势。
而后是一个拥有大面积纹身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可跟人说话时,态度竟然意外的谦逊有礼。
落在队伍最后的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看上去是个老实淳朴的中年妇女,体型微胖,说话时条理清晰,甚至有些牙尖嘴利;另一个则是戴着眼睛的青年女子,长相斯文,一眼看去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听她跟人自我介绍时,似乎职业是一位教师。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做指引,也没有地方出现提示,所有新人都一头雾水,望向远离他们坐在沙发上的吴樊祐。
显然吴樊祐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之中,对于新来的住客并没有产生兴趣。
性感女人打头阵走向了吴樊祐,一声“小哥哥”喊得人骨头都酥了,吴樊祐终于回过神来,视线却从女人身上掠过,在大厅中搜寻俞小澄的身影,直到看到混在人群后面的俞小澄。
“小哥哥?人家叫你呢!你在找什么?”
性感女人动作妩媚地伸手在吴樊祐眼前晃了晃,撒娇一般问道,然后循着吴樊祐的目光往人群中看了看。
“干嘛?”吴樊祐心情烦躁地问。
“嘻嘻,人家还想问你呢!小哥哥你是这家旅店的住客,还是店员呢?人家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心里好慌啊,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性感女人的问话只迎来吴樊祐的闭眼无视,然后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就将她打发了,这让女人有种挫败感,跺了跺脚,哼了一声,回到了人群中。
性感女人一转头,瞬间恢复了笑脸:“那小哥哥估计也跟我们一样。”
就像是强行挽尊,性感女人为吴樊祐的冷漠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在其他人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才是正常的表现,因为大家都失忆了,对于自己如何走到这间位于荒郊野岭的旅店,属实没有一点线索。
于是一群茫然的人开始在旅店中搜寻起来,希望能找到旅店的工作人员,或许从别人口中,能问出点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将一楼大厅翻了个底朝天后,一无所获的众人又往楼上进发。
他们首先到达的是二楼,与俞小澄刚到时一样,几乎所有人都因为二楼怪异的长廊没有一扇门窗而感到诡异,不敢多做停留,纷纷迈步向三楼前进。
一到三楼,先前不寒而栗的感觉才逐渐消失,他们在餐厅和休息活动区里里外外一顿找,果然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找到。
这下所有人更迷惑了,这时那个戴眼镜的年轻女教师忽然出声道:“我们干嘛不离开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