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中,他是一个编剧,擅长编写悬疑推理剧本,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可终究被时代淘汰,当初的才华横溢,在时间的消磨下,只剩下自负与不甘。
他有一个女助理,年轻、漂亮、天赋异禀,人生的梦想也是成为一个优秀的编剧。
他发现了她的才华,跟她的相貌一样光彩照人,他一边以培养为借口画着大饼,一边盗用她的作品。
这样的压榨持续了两年,女助理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向他提出辞职,并打算自立门户,而他一直以来的剽窃,她无奈选择既往不咎,只希望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他,怒不可遏。
“她一直都崇拜我,暗恋我,怎么可能背叛我?”
“没有我,她什么也不是!”
“这不可能是她的想法,肯定是受人蛊惑!”
无数自以为是的想法在脑中萦绕,让他变得愈发疯狂。
在她离开后,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跟踪狂,倾尽全力渗透进她的生活和工作之中,总幻想着她是自己的女朋友,造谣、送礼、电话骚扰……
事业上利用人脉打压,生活中百般打扰,他越来越享受这种控制别人人生的快感,她就像他剧本中的女主角,注定要受他摆布,一步也别想逃!
终于,她无法忍受这样折磨的日子,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了终止符。
“啧,真是没用,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哼,她一定是后悔离开我了,才会忍受不了选择自杀!”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错。
再后来,他被人袭击,重伤入院,袭击他的人似乎是她的家人。
真是有意思,他发誓要让那些人全都付出惨重代价。
可惜还未等到他动手,他便来到了穷途旅店。
记忆停留在了这里,俞小澄感觉一阵恶心,睁开眼,她又回到了房间里,而白羽楠正一脸焦急地坐在床边,摇晃着她的身子。
“别晃了,我要吐了。”俞小澄捂着嘴坐起身。
白羽楠缓缓呼出一口气,紧张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吓死我了,刚才一直叫你不醒,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俞小澄伸手到衣兜里,掏出进宝的陶瓷娃娃,此时的进宝双眼紧闭,脸上露出微笑,俨然一副酒足饭饱睡大觉的模样。
脑海中忽又浮现出那些令人作呕的记忆,胃里一阵翻腾,俞小澄便又蜷缩回被窝里。
那种感觉就像是吃了什么坏东西,发生肠胃反应,她弯曲着手臂搭在额头上,闭上眼,希望睡眠能缓解这股不适感。
白羽楠见她难受,也没再问什么,替她掖好被角,让她再睡几个小时,并帮她在手表上调了个早八的闹钟。
等做完这些,白羽楠才重新回到床上。
之后俞小澄睡得并不安稳,好不容易身体的不适感减弱,慢慢睡了过去,可梦中时不时便会闯入那些烦人的记忆,如同一个个记忆炸弹,轰得她不得安宁。
“我没有错!要怪就怪她自己太脆弱!”
“你们凭什么审判我?”
“哈哈哈哈……我不能离开,你们也一样!”
……
那些不属于俞小澄的意识,仿佛梦魇一般缠着俞小澄,宣泄着他的不满与自以为是。
过了许久,似乎才逐渐消散。
一阵闹铃的滴滴声将俞小澄从睡梦中唤醒,她一脸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和白羽楠简单洗漱一番,开门走出房间。
此时吴樊祐就靠在她们的房门边,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见到俞小澄开门出来,脸上的神色瞬间由忧转喜。
“学姐,还好吧?”吴樊祐一脸关切。
俞小澄的脑中闪过吴樊祐带进宝去找何管家的画面,不禁皱起了眉头,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进宝可以吞噬恶灵?”
“啊?”吴樊祐明显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抖动,“我哪里知道?你睡糊涂了吧?”
“那你为何带进宝去找何管家?”俞小澄审视着吴樊祐的表情。
吴樊祐答得十分轻巧:“我不过想去问问何管家有没有别的吃食,没承想进宝把何管家吃了,纯属意外。”
俞小澄一脸狐疑,奈何并没有证据证实自己的猜想,只能接受他这种听上去就很虚假的解释,没有再深究下去。
白羽楠提议先去餐厅,俞小澄不知是因为进宝在梦中吃得太多,还是因为进宝吃了个人,听到“吃”这个字,她还有些犯恶心,但没有拒绝,一路上将自己看到的奇怪记忆告诉了二人。
“那女人的样子,跟莫小琴一模一样。”俞小澄感叹着。
“所以你看到的是何毕的记忆?”白羽楠冷静分析。
俞小澄点头称是,随即面露愁容,艰难地开口:“何毕不是什么好人,他害死了莫小琴……”
白羽楠义愤填膺道:“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梦境规则,肯定不是好人啊。”
俞小澄知道她没有听懂自己言下之意,表情挣扎片刻,终是低沉着声音提醒道:“三号客服说过,恶灵曾经也是旅店住客。”
白羽楠闻言表情瞬间凝固,终于意识到什么,声音迟缓地说道:“对啊……我也害死过某人……这里其实是地狱吗?为了惩罚我这样的罪人……所以,我们其实已经无法离开了,对不对?所以,连张尧也无法通过记忆之门的验证……”
楼梯间好像有一阵阴风吹过,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白羽楠上楼的动作停顿,嘴里小声念叨,眼中带着弱不经风的希望,望向俞小澄,像是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值得她期盼的答案。
然而俞小澄没能说出安慰的话,因为她自己内心已经失去了希冀,“离开”二字变得遥不可及。
俞小澄没有回应,埋下的头如同在默认,此刻她有些后悔,或许不应该那么快浇灭白羽楠的希望之火,可她不想白羽楠成为下一个张尧。
“呵,不必一大早就这么消极吧。”吴樊祐试图打破过于沉重的气氛,“试都不试就说不行,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俞小澄抬眼看了看吴樊祐,心中五味杂陈,一会儿诧异于吴樊祐这样阳光的人能干出坏事,一会儿又庆幸吴樊祐与自己是同样的人,不断变化的心境让她表情忽阴忽晴。
沉默许久,俞小澄低声提议:“要不,我们就一直留在旅店吧,呵呵,如果我们真的有罪,留在这里至少可以相互作伴不是?”
说罢她从衣兜里拿出进宝的陶瓷娃娃,笑道,“就算不找道具,我也有了保护你们的能力,我们一起留在穷途旅店好不好?”
俞小澄的声音带着些忐忑,暗藏了些许期待,她隐隐觉得留在这里也不错,身边有难得的朋友,还有喜欢的人,比回到现实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的提议立马引来白羽楠的赞同:“嗯!我觉得行,反正离开旅店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宁愿在这里陪小澄姐!”
白羽楠挽着俞小澄的胳膊,仿佛从自怨自艾的漩涡中解脱出来,眼中又有了光彩。
有时候俞小澄觉得,白羽楠也许跟自己一样,都挣扎着想要找寻一个容身之处,似乎彼此已经成为对方的心理慰藉。
然而,有人同意就有人反对,只是俞小澄没想到吴樊祐拒绝得如此干脆。
“不好,俞小澄,你忘记答应我的事了吗?”吴樊祐脸色阴沉得可怕,就像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说变天就变天。
俞小澄感觉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与吴樊祐的距离,心虚地辩解:“我记得,你会陪我走到最后,直到将盟友全都送出旅店……可事实是,我们根本没办法离开啊!你……不能留下吗?”
俞小澄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已接近卑微,即便知道吴樊祐有自己的生活,也知道他的生活肯定不像自己这般一团糟,可她还是自私地希望吴樊祐能留下陪自己,就算是骗骗自己也好。
可是,她没能等到她想要的答案,只见吴樊祐表情复杂地盯着她,失望、气愤、苦恼、担忧、不甘……她完全读不懂吴樊祐究竟在想什么。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吴樊祐重重叹了一口气,看似妥协实则强硬地说道:“既然学姐已经决定,那我们的约定就此终止。”
说完这句话,吴樊祐竟转身朝楼下走去。
俞小澄整个人愣在原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直堵在胸口,灼烧着她的心。
果然被拒绝了啊……
“这小子到底要干嘛!”白羽楠扶着楼梯扶手往下张望,嘴里埋怨道,然后扭头看向呆立在一旁的俞小澄,“他这喜怒无常的性子着实讨人嫌,现在你要追上去可就输了。”
为了让自己体面一点,俞小澄强挤出一个笑,故作轻巧地回道:“噢,留下还是离开,全凭自愿,我无所谓啊。刚才只是在想,如果有谁不想留下,我可以帮忙寻找记忆之门,呵呵……话还没说完,人就给气走了,你看这事儿闹得……”
白羽楠凝视着俞小澄的眼睛,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拉着俞小澄继续往楼上走。
空寂的楼梯间内,不知从哪里又吹来一阵风,阴森森的,让人背脊发凉。
忽然俞小澄的耳边响起一阵低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附在她耳边,往她耳朵里吹气。
“呜呜……终于找到你了……”
那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仿佛幽灵的哭泣,俞小澄只觉头皮发麻。
她堵上耳朵急冲冲往外跑,白羽楠莫名其妙地跟上去。
一路狂奔到三楼餐厅,俞小澄才感觉围绕在四周的冷空气终于消散,喘着气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环顾一圈,发现陈奇独自一人坐在餐厅里,看上去有些狼狈。
俞小澄和白羽楠相视一笑,缓缓朝陈奇走去。
“哟,奇哥,昨晚的小雏菊失控了?怎么你看上去比我们还要狼狈些?”白羽楠调侃道。
陈奇一脸愤恨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骂道:“那该死的女骗子,居然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