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步入正轨之后,就像是上了润滑油一般,过的飞快。每日沈确上学,孟钰玲盘账巡查铺子,两人过的平淡却又不失温馨。
然而,美好的背后,却隐藏着沈确的困惑与挣扎,他陷入了瓶颈期。
科举之路,并不是单凭死记硬背、照本宣科就行,越是往上走,越是需要对政治的敏锐洞察、对民生的深切关怀、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手腕,以及与各方势力巧妙周旋的心计。然而,这些能力的培养与积淀,不是贫寒出身的沈确能够拥有的。即便是孟钰玲,也无法靠简单粗暴的砸钱来迅速造就这些品质。毕竟,这些能力的形成需要岁月的沉淀、家庭的熏陶,它们是在长期的生活与学习中逐渐磨砺出来的,非身居高位的官员或是博学大儒言传身教不可。但他们这些人,对于沈确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他只能心怀羡慕,却无法触及。
所以,即便现在沈确在书院里依旧名列前茅,表现优秀,但他内心深知这仅是表面的荣光,他的进步已经陷入了停滞不前的境地。近来师长更是在审阅他的文章时指出了其中的不足之处,遗憾惋惜于他没有更好的老师带领。
“怎么了?看起来这么发愁?”午时,膳堂内熙熙攘攘,吴瑞提着食盒,在沈确的对面坐下。紧随其后,林清源在旁边的空位上落座,目光不经意间从吴瑞的身上掠过,有些不解,他是怎么从沈确一贯沉静的面容中看出愁色的,怕不是胡诌。
结果,沈确却说:“也没有,就是有些事心烦。”此话一出,林清源惊奇地看了吴瑞一眼,得到了对方一个得意的回视。
“怎么了?你说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说出来,大家帮你想想办法。”吴瑞伸长手臂,拍了拍沈确的肩膀。沈确抬眸,看了两位好友一眼,才低下头,边捡着饭粒吃,边同他们说出自己的困扰。
“嗐,这有什么的,我让我爹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托关系,请些大师给我们指导指导。”吴瑞拍了拍胸脯,端的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豪迈之气,仿佛一切问题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不过,他也确实有这份自信的资本。毕竟身为县丞之子,他的身份和地位都让他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可别瞎折腾,大儒那是你轻易能请动的吗?再且,传授知识这种事,得人家心甘情愿才行,否则岂不是适得其反,你就不怕教坏了?”林清源看不得他的盲目,忍不住给他发热的头脑泼冷水:“别浪费人情了,没用。”
“嘿,你个瘦竹竿。”吴瑞一手挎过林清源的脖子,挑衅般地喊出他的绰号,似乎想要同他争论一场,沈确适时出声:“清源说得对,瑞哥,这件事你还是别折腾了。”
吴瑞被接二连三地拒绝,再加上他本就不是脾气好的人,便忍不住怒气,说起话来冲得很:“你们一个两个的,就只会动嘴皮子。行呀,那你们说要怎么办。”
沈确心知吴瑞的脾性,并没有受到影响,只语气冷静平和地说道:“暂时还没想到。”
“嘁。”吴瑞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把气撒出来之后,他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皱着眉头思考。
“要不……我们去茶楼自己蹲守消息?”林清源思忖片刻,略带犹豫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家贫,兄弟姊妹众多,父母辛勤耕种,却难以在维持一家生计的同时负担起他的学费。所以平日里,他都刻苦攻读,靠着书院对优秀学子的奖赏才得以继续学业,再加上省吃俭用,勤工俭学积攒下的微薄积蓄,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生活。这也正是他身形瘦弱,被同窗们戏称为“瘦竹竿”的原因。
作为三人小团体里生活经验最丰富的人,林清源自然对社会的底层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既然我们无法触及顶层的思维,何不另辟蹊径,从我们的阶层出发,向下接触,深入民间,了解普通百姓对于政策动向的看法?这也许能成为我们的优势。毕竟,任何宏远之策,终须落实于百姓之身,需得百姓之配合方能成行。如果我们能了解他们的需求和想法,这或许能助我等更明政策之变动,以应其变。”
这番话一出,顿时点醒了其余两人。沈确和吴瑞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豁然开朗。
“林清源,你这建议是不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宝贝啊?太绝了!”吴瑞兴奋地拍了拍林清源的肩膀,却反遭他的嫌弃。林清源抖落掉吴瑞的手臂,斜睨了他一眼:“所以就说你像蛮牛,爱冲动,瞎折腾,别人劝你还生气。”
“嘿,你个瘦竹竿,说的话没一句我爱听的。”吴瑞笑着撸起袖子,一副要跟他干仗的架势。
“好了好了,别闹了。”沈确看着眼前的两个活宝,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他也习惯了,要是哪天不这样,他反而觉得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