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孟钰玲一手翻看着账本,另一手拨弄着算盘,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进账三十六两,材料十二两,人工八两,盈利十六两。”核对无误,她抬起手,正欲翻过这一页,但莫名的感觉涌起,脑海里闪过刚才看到的数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孟钰玲想了想,往前翻了几页,仔细查看起材料的名目:“玫瑰花瓣、新缫蚕丝、牛髓、清酒、丁香、蕾香、青篙……都是些惯用的。”她皱着眉头,在心里又盘算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孟钰玲摇了摇头,只得放下心中的疑惑,暗道是自己想多了。埋头又算了半个时辰,额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脑袋胀胀地痛,无一不在昭示着身体的抗议。她闭上双眼,手指按上发间揉了好一会,才总算是缓解了这一扯一扯的劲儿。
睁开眼,很自然地,孟钰玲的头就不受控地偏移,望向了门外的好风景。阳光透过树梢,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跃,微风吹过,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有蝉鸣入耳,仿佛在为这夏日的繁华欢唱。她托着腮,有些心痒难耐。可是,转回头,看到桌上还没算完的账本,她苦恼地垮起了脸。
“怎么?想出去玩了?”沈确坐在对面,虽说是在看书,但余光里一直都在关注着妻子。
“嗯,不想算账了。”孟钰玲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算盘珠子,懒怠的劲儿一旦上来,就彻底没了干活的心思。
“那就不算了。今日阳光明媚,微风不燥,若不出去好好感受一番,岂不是有负好时光?”沈确放下手中的书本,也偏过头,看向窗外的郁郁葱葱。
“不行呀。”孟钰玲撅起嘴:“我现在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呢,管着家里的收支,不得尽早算完啊。而且,我还要去铺子里走一趟,跟掌柜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更是要加快速度,不能有半点懈怠。”
见她郑重其事地叹了口气,沈确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就像是看家里的小孩装大人一样,他不禁笑出了声:“没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哎呀,你怎么回事嘛,老是劝我出去玩。”孟钰玲矛盾的很,一方面她喜欢听沈确劝她出去玩的话,因为这正中了她心里真实的想法,但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沈确能够劝阻她,因为就如她所说的,时间紧任务重,根本挪不出空来玩:“你应该劝我继续对账才是。”
“你呀。”自从和孟钰玲成婚以后,沈确算是全方位体会到了怎么说都不对的无奈了。既然“说”不行,他干脆站起身来,上前拉过孟钰玲,用实际行动帮她作出抉择:“既然看不下去,为何还要逼自己?大不了,回来之后,我帮你一起对就是了,何必纠结,想干嘛就去干,凡事都有我。”
“你读书呢,干嘛浪费时间帮我盘账。”孟钰玲不大赞同地皱起了眉头:“你不用管我,专心看书就好。”
“这书可不是光坐着使劲读就行的。”沈确心知她对科考的看重,所以干脆用科考来堵她的话:“在科考之中,策论尤为考官所重。它通常涵盖国家治理的诸般领域,若仅埋首于圣贤之书,对外界之事充耳不闻,那么想通过考试无异于缘木求鱼。因此,我须得深入实际,多了解农事生产的奥妙、商业之道的精髓,以此积累对社会与国家运作的独到见解。”
他点了点孟钰玲的额头:“所以呀,才不是浪费时间。”
“这样吗?”孟钰玲轻声呢喃,心里将信将疑。不过沈确说的倒也没错,只不过里面有没有他的私心,那就不好说了。“对,所以玲娘能否赏脸,陪我一起泛舟湖上,消暑纳凉?”沈确伸出手,眼里笑意盈盈。
孟钰玲迎上他的视线,被感染得也弯了眉眼,好像之前的纠结都不太重要了:“盛情之邀,自然乐意至极。”
就这样,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两人躲着沈母和侍从,来了一场夏日出逃。
傍晚,天边漫起了粉紫色的霞光,如梦似幻,倒映在清澈的湖面上,沈确和孟钰玲仿佛是在云端上行舟。
“开心了吗?”沈确手持船桨,动作娴熟地划动,引导着小舟往回走。“嗯!好开心呀。”孟钰玲坐在船头,轻轻拨动着湖水,脸上的笑意与晚霞一样灿烂。
但高兴过了头,是很容易乐极生悲的。果不其然,两人兴尽之后,一时忘了自己是偷溜出来的,直接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惹得在前厅的沈母惊诧万分,仿佛大变活人一般:“你们……这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
孟钰玲和沈确顿时停下了脚步,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啊……我们出去买了点东西。”沈确开口,企图打着哈哈混过去。
“哦,是吗?东西呢?”沈母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两人缩了缩空无一物的手,有些无措,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去圆。急中生智之下,沈确拍了拍胸前的位置:“在,在衣兜里呢。”
沈母瞥了他们一眼,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行了,过来吃饭吧。”
孟钰玲和沈确顿时如蒙大赦,应声落座。
坐定后,两人悄悄对视了一眼,好笑之余,又不免心有余悸,看来,下次要注意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