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倚枫院后,叶聆暄直接去了凤南酒楼,他们如果问起她事发时在哪儿,去酒楼走个过场还能有点说辞。
她懒散地坐在柜台边,一点点解开绑在手腕上的棉花包,这东西吸水后沉了不少。
还好自己事前有准备,不然真被舒咏月给药倒了。
“哗啦”“哗啦”,一页页翻着账本,叶聆暄发现个事,二楼的小赌场比日常食宿挣钱。为下一个城主玉准备,她是不是该贪点?
在酒楼磨这磨那呆了一个多时辰,叶聆暄才回城主府。
午后的日光流溢盛华,袭人欲眠,她踏进大门时正好赶上聂省和常已安等人去倚枫院捉人。
“老爷,此事千真万确。”凌映说得煞有介事,言之凿凿,“当时,他们俩鬼鬼祟祟,我觉得不妥便留意了一下,毕竟瓜田李下,兮迟还不在。”
叶聆暄跟在人群后头,忍不住就想槽几句,凌映这演技太浮夸了,挤眉弄眼,一看就是假的。
“敬康不是轻浮之人。”常已安低声斥责道。
“敬康确实不是,但……”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让人禁不住猜想。
聂省的脸在凌映的刻意声中一黑再黑,前几日刚上一场捉奸戏码,怎么今日又来一出,他们这府里最近走了什么桃花运。
之前聂兮迟和宴盼儿还好说,大不了直接娶了做妾,可聂敬康跟叶聆暄便不好说了,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弟妹,此事传出去定叫全城当笑话。
“哐当”一声,婢女推开房门。此时聂敬康跟意琉还在榻上熟睡,只不过画面有那么些不雅。
“嗯……”聂敬康沉吟一声,似乎是被推门声吵醒,虽说迷药的药效还有残留,然而他习武之人的敏锐度健在,一有声音便睁开了眼。
他躺的是里侧,意琉躺在外侧,一看清身边之人,聂敬康立时气血攻心。
“老爷,我跟你说,聆暄是会挣钱,可她品行不端,竟勾引敬康做出这种败坏家风的事,她……”
凌映本想继续说道说道,见聂省诧异地盯着床榻,于是缓缓转了头,没想这一转头把自己给震住了。
“意琉?”
榻上之人怎么会是意琉。
凌映随即瞪向舒咏月,怎么办事的,连人都弄错了。
舒咏月看清意琉时,身子细不可见地颤了一下,这,不是意琉将叶聆暄扶走的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聂省斜眸看向凌映,浓眉间覆了层怒意。“你最好仔细想想,走进敬康房间的人是不是聆暄。”
“这……这……”凌映也不清楚中间发生过什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聂敬康面上血色尽失,出手嫌恶地将意琉推到床下。
“哎呀。”意琉摔得疼了,迷蒙地睁开眼。结果一抬头发现几人都别过脸去,她只觉身上凉地很,低头一看,“啊!”
她赶忙捡起床前的衣服胡乱穿着,躺在这里的人不该是叶聆暄么,怎么变成自己了。
对上常已安薄愠的眼神,意琉只一眼便明了她在想什么,她以为自己存了私心要坐上大少夫人的位置。
“城主,大夫人,奴婢真不……”意琉张口正要解释。
“出什么事了,你们都围在这里看热闹?”叶聆暄从人群里走出,话中满是询问,可细听之下竟有一丝强忍的笑意。
常已安愣,但不明显;凌映愣,尤其明显;舒咏月愣,意琉抬头一看更愣。
四人心道:她在外边?
聂省回头,一见叶聆暄便心下了然。这出戏明显是常已安和凌映设局害她,不过她脱身了。
听得叶聆暄的声音,聂敬康脸上更白,他的下颚骨绷得死紧。
“聆暄,你从何处过来?”聂省问得高深莫测。
常已安接着道:“你今日不是休息么?”
叶聆暄踏进门槛道:“没休息,我刚从酒楼回来,听到这边声音大就过来瞧瞧了。”她往榻边一瞥,装成一幅吃惊的模样,“大哥,意琉,你们俩……”
在场的人里头,舒咏月最清楚叶聆暄在说谎,可她不敢反驳,她一说,叶聆暄便会知道她在酒里下药,又或许,她已经知道了。
聂敬康死死地抓着被子,骨节泛出森冷的白,看这一屋子人的神情,他已经猜出了大概。
他的亲娘竟然算计他。
“大公子,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意琉跪在榻边哭得梨花带雨,削瘦的身子起伏得厉害,她眼下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叶聆暄。
她什么都没说,装成没事人的样子来看戏,这才不会让人怀疑到她头上。想不到她的心机比自己想的还要深。
众人沉默间,聂敬康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扣住意琉的脖子,杀意在他眼中如芒尽显。
“大公子……”意琉由于呼吸困难而涨红了脸,她的喉骨几乎快被他掐断了。
黑影一动,聂省制住了聂敬康的手,他沉声道:“敬康,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不准动手。”
聂敬康松手,怫悒地望着常已安,凌映见状瑟缩了一下,赶忙往边上走。
常已安看着身侧的叶聆暄,视线幽幽,“我听下人说,三妹今日特地烧了一桌子菜答谢你,意琉,聆暄午时在哪儿?”
舒咏月闻言吓得浑身颤抖,险些站不住,若是叶聆暄说出实情,那她一定会被聂省赶出城主府。
“咳咳咳。”意琉摸着脖子给自己顺气,好半晌才哑声道:“回大夫人,二少夫人起先在院子里,后来跟天晴小姐去了浣花院,当时奴婢也去了。”
叶聆暄挑起英气的眉,常已安这是什么意思,她想将舒咏月祭天?“意琉,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注意一下言辞。”
意琉继续道:“老爷大夫人,奴婢没有乱说,当时,二少夫人非要让奴婢喝酒,奴婢哪儿敢不喝,后来,奴婢便晕过去了。”她仰头怯怯地看了眼舒咏月,“老爷可命人去浣花院查查,兴许能查出些什么。”
舒咏月的脸色“唰”地一白,聂敬康冷哼。
聂省的视线在几人脸上来回,真是一出好戏。
他娶常已安做正妻的最初想法是她够端庄,毕竟其他几个妾侍上不了台面。这几年,她在府里的所作所为他不是不晓得,而是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不赶走几个,他如何能有机会找新的。
聂省问道:“二少夫人为何要对付你?”
意琉伏低身子,小声道:“奴婢是大夫人的侍女,二少夫人一直不喜奴婢。”
“我还真不喜欢你,但我没做过的事可不认。”叶聆暄蹲下身,伸手抬起意琉的下巴,“你觉得我在酒里下了迷药?”
意琉垂眸不语。
“刚才都是你的片面之词,我还没说话呢。”叶聆暄侧头看了眼面色发白的舒咏月,“我午时的确去了浣花院,不过我不记得自己有带你过去,至于给你下迷药更是无稽之谈,你敢不敢让石叔叔给你把把脉,看你到底有没有中过迷药。”
“奴婢,奴婢……”意琉心头一慌。
“满嘴跑火车。”叶聆暄起身直视常已安,“我看是你想陷害我跟二娘。说,是谁指使你……”
常已安适时出声道:“想来她是起了往上爬的心思,来人,将意琉仗着二十逐出城主府。”
闻言,意琉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整个人跟痴傻了一般,任由下人将她拉出屋,半点没求饶。
整个过程里,聂省冷眼旁观,凌映心有余悸,聂兮迟默不作声,舒咏月诚惶诚恐。
“……”叶聆暄望向敞开的房门,日头在地上撒下一片金黄,而那金色中带了点枫叶的血色。
*
酒楼近日的生意蒸蒸日上,一到用饭时间,不管一楼还是二楼,几乎都坐满了人。
啧,昨日的事真一言难尽,叶聆暄半趴在柜台上,一手拿着毫笔在报纸上乱画。
常已安的心也是狠,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婢女说不要就不要。
“听说上官隽从天池冰洞里出来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听说,有人拿了颗灵药去神北城。”
“这世间真有起死回生的药?”
“谁知道呢。”
嗯?叶聆暄竖起耳朵,上官隽出天池冰洞,那不就意味着聂兮迟要回来了。
但愿那颗药真能救纪纤,不然多好一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实在可惜。
她记得,小说刚开始的时候,上官隽是个情话boy,她还以为后面能听到更多的骚话,结果纪纤挂了,真是万万没想到。
叶聆暄一转视线,余光恰好瞥到聂天晴站在酒楼门口,一手搭着门框,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
舒咏月是舒咏月,聂天晴是聂天晴,她还不至于搞连坐。
“天晴?站在门口做什么?”叶聆暄放下毫笔笑着朝她走去。
聂天晴对上叶聆暄时一阵紧张,想想又低下头去,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二嫂,我……”
叶聆暄揶揄道:“你觉得自己昨日帮着娘亲一起害我有错,所以不敢进来找我,是不是?”
聂天晴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心思还不深,一眼就能看到底。
“嗯。”她点点头,软言求道:“二嫂,我娘也是逼不得已,是大娘和二娘威胁她,她不是存心要害你的,你就原谅她吧。”
“我要是不原谅就不会帮她了。”叶聆暄拉着聂天晴上了三楼的休息间,“有些事是她自己选的,必须承担后果。我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原谅她,你回去告诉她,下一次她再帮着那两人对付我,我就不客气了。”
“谢谢二嫂,二嫂真好。”聂天晴的小脸放了晴,抱着叶聆暄大大亲了一口。
“小鬼。”叶聆暄摸着聂天晴的脸一阵揉。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上菜。望着满桌子的菜肴,聂天晴连咽几口口水。“这些,都是酒楼的新菜式?”
叶聆暄笑地温柔,“嗯,要不要尝尝看?”
“要!”聂天晴吃得满嘴油光,“后日是姻缘节,要是二哥没回来,我来陪你好不好?”
“姻缘节,那是什么东西?”叶聆暄说着给自己夹了只猪蹄,“七夕情人节?”
聂天晴咽下嘴里的烤鸭,啧巴道:“我们凤南城一年一度有个姻缘节,按照规定,只有夫妻才能上街。”
“过分了,为什么只有夫妻才能上街,异地恋单身狗不是人么。”
“二嫂,你说的东西我听不懂。”
“你继续吃。”叶聆暄忽然觉得碗里的猪蹄不香了,那个大猪蹄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