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北风呼啸,大雪簌簌。
巍峨宫殿内暗不见天日,唯有青金石麒麟兽面炉鼎渗出零星火光,细碎的火花爆裂声混合着屋外坚实沉稳的脚步声传入耳中,蜷缩在金丝红帐鸾榻上的人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下。
鹿微眠睫羽轻颤,在一片昏暗中睁开眼睛。
那双明丽星眸眼尾泛红,噙着一汪秋水,可惜失焦而空洞。
时至今日,鹿微眠已经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也接受了自己成为那人禁-脔的事实。
她想,这是她的报应。
鹿微眠手指轻轻蜷曲,攥紧蚕丝锦被,鸾帐内却因她这般小动作响起叮当铁链声响。
手腕上束缚感袭来,鹿微眠知道这是他在自己手上扣的锁链,将她囚困在床笫之间。
正巧他踏雪而来,远远听见这般响动心情很是愉悦。
房门关上后,来人的存在感更强了一些,鹿微眠如同一只小鹌鹑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下一瞬锦被边缘就被冰凉而修长的手指勾住。
“不要。”鹿微眠羞耻地攥住被角,即便是看不见,也能感觉到那道幽深尖锐的视线,正隔着被子将她一寸一寸剖开。
男人弯唇,体贴却阴毒地询问着,“怎么了?”
鹿微眠咬紧下唇,缩了缩指尖,放弃抵抗。
他似乎还给她留了最后的体面,锦被只拨开一角,但下面蔓延开来的绵绵光景,足够令人心驰神荡。
她没穿衣服。
已经第三日了。
是那日她承受不住,大喊着恨他讨厌他,想要他去死。
他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临走前,如今日这般温和体贴地给了她惩罚,三日不许穿衣。
这对于鹿微眠这等从小循规蹈矩的深闺千金来说,是莫大的刺激。
但他给的刺激早就不止这一点了。
他是个疯子,喜好乖戾,阴鸷狠毒。
寻常的情事无法满足他,他热衷于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花样来磨搓她脆弱的心理防线,爱看她身体失控的艳丽之态。
这锁链和脚踝上的铃铛算是一种。
男人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鹿微眠被冰得一颤,仿佛一只毒蛇攀爬而上,企图扼住她的喉咙。
黑暗中传来他迤逦愉悦的声音,“阿眠气色好多了。”
下一句,“看起来可以陪我玩新花样了。”
鹿微眠一瞬间心弦紧绷,慌忙躲开男人的手,攥着锦被后挪,带起身上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不,不行,我还……啊!”
手腕上的铁环突然被强劲的拉扯力道拽了过去,连带着她人也跌到了他面前。
鹿微眠又闻到了他身上诡异的清凉血香,仿佛能侵蚀意志,摧毁心智。
他摩挲着她的下颚,话语间满是乖戾气息,“说你愿意。”
鹿微眠唇角颤动着,隐约听到了男人打开盒子锁扣的声响。
接着从盒子里传来了震颤声。
他似乎很遗憾,“这是我新做的。可惜你看不见,不然你也会觉得它很漂亮,跟你这里很配。”
在东西靠近她时,鹿微眠骤然哭着挣扎起来,“我不愿意,我不喜欢,你走开别碰我。”
“救命!”她想逃,求救时脱口而出的名字是,“封轸……”
男人没有过多反应,只拉扯了下手边银链,这只被绑住的蝴蝶就耷拉着翅膀,翩跹摇落在了他的手边,被迫承受他的怜爱。
“封轸是谁?”他明知故问,“哦,你的丈夫封行渊啊。”
他缓缓攥紧了手里禁锢她的银链,戏谑道,“可惜你的丈夫已经死了,是你亲手害死的他,不记得了吗?”
鹿微眠停止了挣扎。
那阴凉幽沉的声音就在耳边,调侃着,“我想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在你得知他的弱点时,杀了你。”
“否则也不会让你那个心上人知晓,焚山将他烧死。”
鹿微眠心口一阵一阵抽痛,呆滞地望着某一处。
脸颊边落上男人冰冷刺骨的手指,描摹着她的下颚,“可惜你的太子哥哥也不过如此,登基后就赐死了你的家人。”
鹿微眠气息不稳,鼻尖泛酸。
是她的错。
当年,她和太子情投意合,准备议亲前,突然被皇帝指婚,作为朝廷人情嫁给封行渊。她听信了太子的鬼话,说日后定许她一个皇后之位。
她和封行渊之间只是名义夫妻,没有什么相处,话都没说两句,但封行渊也没有亏待过她,总是好脾气的跟她笑脸相迎。
他是个好人。
她虽然不愿意嫁给他,但从来没想过害他,他们彼此间也算是相敬如宾。
可她盼星星盼月亮地在封府苦等一年,却等来了太子利用她母族登基,过河拆桥后将她父母亲族处斩的消息,连封行渊也因她无辜受牵连,身死异乡。
明明她父亲一辈子克己奉公、勤俭持家、因听从太子所言的利民之策,才与朝廷提议修建了防洪的大工程江南水坝。
可那根本不是什么利民之策,而是太子下的一局棋,江南水坝因为偷工减料冲毁,恰逢皇帝南巡,造成了巨大的变故,江安城沉城,皇帝溺亡,曾与太子作对的无数百官大臣葬身洪水,甚至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伤亡惨重、流离失所。
称病留京的太子趁机登基称帝,她舅舅检举弹劾她父亲贪污受贿、吞吃工程款。太子顺水推舟要鹿氏一族入狱,斩首示众。她舅舅检举有功,册封公爵,其女也就是她表妹,册封为皇后。
封行渊被派遣前往江南平水患的路上,因为太子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利用她得知了封行渊的弱点和行踪,导致他被围剿诛杀。
鹿微眠才知她和她无辜枉死的家人只是太子弑父登基、铲除异党、谋害封行渊、笼络兵权的棋子。
她父母亲族斩首的那天。
太子身边的太监一并告诉了她封行渊的死讯。
全家,只活了她一个。
鹿微眠急火攻心,生了一场大病,双目失眠。
醒来那天,新帝身边的掌事太监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告诉她,“封夫人,您这一条命能留下,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恩典。”
“皇后娘娘要您节哀,这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日子是长着。
但他们也没得意几日,叛军就趁乱从边关直指京城。
新帝登基第七日,城门攻破,叛军杀入皇城,斩杀新帝新后。
再后来,她就成为了这个疯子的俘虏囚徒。
她起先,只是被下人送到他的房里,帮他打扮他的物件和用品。
最开始是打扮他的猫,他的桌椅床铺。
他似乎很喜欢用漂亮的东西打扮他身边的一切,但其实鹿微眠一直觉得他是在羞辱她。
毕竟她什么都看不见,总是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去询问辨别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什么颜色,然后弄成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东西。
虽是如此,但这样的俘虏生活倒也算得清闲。
后来他会让她帮忙打扮他,挑选他出门的各种衣物。
直到他心血来潮,开始打扮她,把她变成任由他摆弄装扮的玩偶。
起先还是很正常的衣物,到后来款式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
最后甚至只有几根坠着珠宝的金链。
他说很好看。
鹿微眠极其脆弱的羞耻心,在他每一次夸赞中,都会碎裂一次。
又随着他变本加厉的尝试,变得更加脆弱。
他逐渐开始喜欢在她身上戴各种东西,慢慢地不满足于她静态的样子,喜欢她动起来或者被动地呈现出什么姿态。
或者是往她身体里放什么东西。
比如现在。
她太天真了,做疯子的俘虏,怎么会轻松。
她做过的错事,怎么可能会一点苦果都没有。
鹿微眠咬着锦被,不知是眼泪还是什么将锦被上绣着的牡丹洇得光色暗淡。
银链阻挡,她碰不到身下的东西,足踝铃铛止不住的震颤,下意识地去寻求帮助。
她在一片黑暗之中抓到了男人的衣角。
那个恶鬼扶着她的下颚,修长玉指撬开了她的牙关,压住了她的贝齿,“很喜欢?”
鹿微眠牙关被压得发酸,甚至动作不敢太大地摇头,说话间会碰到他的手指,“放开我,不喜,不喜欢。”
他嗓音幽凉,“鹿微眠,你现在只能喜欢我,只能喜欢我给你的一切。”
他偏执地重复着,“说你愿意,你喜欢。”
鹿微眠不说话,更或者是,她说不出话来。
他问,“不然再试试,戴一晚上,明早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如何?”
鹿微眠手指轻轻攥紧,“不要……会死人的。”
她的声音绵绵婉转,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他笑了,“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松的事。我可舍不得你死。”
他又一次重复,“阿眠,说你愿意,你喜欢。”
她终于在身体失控中拉扯他的衣襟,银链叮当作响,妥协般的颤声依从,“我愿意,我喜欢,求你停……”
屋内响起他清朗笑声。
然后残忍的宣判,“既然阿眠这般喜欢,那更不能停了。”
疯子!
他这个疯子!
鹿微眠咬紧寝被,脆弱难耐。
眼前白光间,她仿佛看到了过往的一切。
如有能重来,她只要父母亲族平安顺遂,与封轸安稳度日。
她再不要痴心太子,再也不要招惹到这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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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