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渡我修罗道 第32章 明知夕阳留不住

“哥，实际上你也知道萧子由和他爹是一丘之貉，你又怎么敢独自做决定呢？你有没有想过失败我们会面对什么？你真的要因为一己私情，陷大楚百姓与水火吗？”韩子厚眉头紧蹙，他不能赞同大哥的想法。

大哥作为将军，是他们中最看重人命的，万一因为朝堂党争，牵连到时局稳定，大夏趁虚而入，就不是一个韩家军能承担的了。

韩家的事在韩家灭顶之灾发生前，韩子厚就隐隐有着预兆。他曾修书给父亲劝他暂避锋芒，不要和朝堂上那群老头子一般计较，可是韩廷玉也是年少成将，颇有傲气，哪里会肯听那些愚昧无知的老头摆布，坚持要于那群人对着干。

韩子厚见劝不动爹，大哥也是个粗心的，根本不会注意到皇帝对韩家的不悦。随着他科举成绩出来之后，一时韩家风头无量。

连归家后一向只在家练武的韩廷玉，都喜欢带着小儿子，当初去同僚家中串门，又炫耀自己的孩子究竟有多优秀。只是，这也让本就有功高盖主嫌疑的韩廷玉显得更加的居心不良。

韩子厚自发现韩家处境不妙之时，便停止了科举考试。韩家武将世家，如是又出了一个少年举人对韩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皇帝生性多疑，难免会猜忌韩家想文武皆控，岂不叫他晚上都睡不着觉。故，韩衡臣的名字，止步在了京城最年轻的二元。

父亲的死亡的真相，既让他痛苦难耐，又有种本就该如此的坦然。他像是有种被灵魂抽离的荒谬感，父亲的死亡像是他已经知道的剧本，按照既定的剧本在表演。

“你放心吧，我有准备着。不会叫萧子由影响到这边的，平时除了练兵，暗中我也有所准备。他私底下的那些勾当，我手里都有证据，他目前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韩退之心中暗暗地沉了沉，萧子由这人心思深沉，并不按常理出牌，且毫不留情面，简直防不胜防。

“那他万一成功上位了呢？到时候他大权在握，哥，你还能拿他怎么样？你这样握着他黑历史的人他更不可能放过，首当其冲就是做了你，你明不明白？到时候，你又怎么护我和清宴呢？大哥！你糊涂！”

韩子厚声音有些喑哑，他何尝不恨皇帝和求和派，他虽与父亲感情一般，但是他的母亲也为了保护他们兄弟二人，死于此事。他与韩退之自小感情深厚，他又怎么能接受韩退之深陷其中呢？

“……”韩退之不敢在韩子厚面前说已有死志，但一事又没想好怎么糊弄他这个聪明的弟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韩退之开口道：“没事，子厚，他到时候初登大宝，还需要我给他守疆土，哪里敢动我？这大楚，如今怕是也没什么人能比我强，这点你大哥我还是有自信的。”

“爹也是这么想的。”韩子厚幽幽地补充道。

“……”韩退之心狠狠一提，眉头就没有舒缓过，“子厚，到时候大局初定，萧子由承受不了边疆战乱的。更何况，以萧子由的性子，不像是会倒向主和，他那么骄傲又自负的一个人，那里受的了那样的屈辱。”

“大哥，你要是还相信他，我也无话可说了。我从始至终都看不上他，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看的清清楚楚。你最好能做好心理准备，我会站在你这边，永远支持你。”韩子厚起先是沉默不语，但目前韩退之已然深陷局中，他也暂时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韩子厚在韩退之没有明说时，还可以自我欺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当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他也不能放下家破人亡的仇恨。

他明白兄长对忠君与忠国的思想碰撞，那样一个坦坦荡荡的韩敦复，此刻心里该有多痛苦啊？

“子厚，你……”韩退之话语中竟然隐隐的藏着哽咽。

他最爱弟弟和清宴，子厚虽然性子冷，但是从小与自己亲近。即使自己大逆不道，子厚也不赞同自己的计划，仍然会坚定支持他，这叫他一人与黑暗中行进了这么久，怎么会不有些热泪上涌的感觉呢？

“哥，我一直相信你。只是这次，你将无定师父和弘忍师父带回来，你知道我是不高兴的。萧子由这个人对他有敌意，会连累清宴。你下次还是谨慎些才是，别人我不在乎，这是上，你俩是唯二对我重要的人了。”韩子厚冷声打断了韩退之的感动，面无表情的开始陈述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韩退之听到韩子厚提到无定，身体微微僵硬，嘴角扯了扯微笑。心里有点心虚和无奈，按照子厚对清宴的心思，也许任由萧子由杀掉无定也许对子厚来说更有利，只是子厚肯定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萧子由想要借他的刀杀他的仇人，也有点太想当然了，也没有考虑过他到底愿不愿意，也不知道他这次送萧子由的警告他喜不喜欢呢。

“大哥知道了，保护自己，保护清宴。你是这个意思不？”韩退之见韩子厚面色已然缓和下来，一把揽过韩退之。弟弟已然弱冠之年，两人身高不相上下了，韩子厚虽不习武，这些年的练习倒也撑住了他哥的体重，没有被他拉歪了身体。

“大哥，少给我打马虎眼。你知道你自以为是的行为，给我和清宴带来多少麻烦吗？那个萧子由想杀无定就自己去，他偏偏把人送来末襄城，想栽赃嫁祸给我们，安的什么心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再由着他操纵我们，我们早晚会死在他手中。”韩子厚斜眼睨了韩退之，面上一闪而过不悦之情。

“嗯，我知道了。”

“萧子由野心勃勃，是个很好的政治家，却不是一个好的君主。如果他真的成了皇帝，只会更是生灵涂炭，百姓困苦。哥，也许我们该物色一个新的。”韩退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眼神中克制与疯狂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透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诡谲。

“大楚皇室如今情况已经比较明朗了，几个皇子明争暗斗十几年，如今萧子由已然占据上风。能和他有一敌之力的，只有二皇子了，其他的基本没有什么可能了。只是，二皇子我们也不是很熟悉，也不是什么善茬，不比萧子由好掌控。”韩退之说道。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所有的都有不确定性，比起来，萧子由怎么说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比起其他皇子要了解的更多一些。

韩子厚眼眸垂下来，想到那封信里的内容，怎么也没办法把棋压在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身上。低吟一声，说道：“那只能暂时如此了。大哥，实际上，我也不怕什么杀头的罪过，这个天下，也不是就他们萧家坐得，别人坐不得了。”

韩退之瞳孔微震，他的这番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却也确实像是韩子厚能说出来的话。他低声呵斥道：“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被传出去，株连九族的。清宴他们也会受牵连到。”

“嗯，不说了。”韩子厚微微一笑，如乍暖还寒的春日，“先回去吧，清宴都不见踪影了，再留这也没有意义了。”

韩退之附和，跟着韩子厚的脚步下了城楼，下了楼梯口，两人便并肩而行。韩子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韩子厚的耳边嘱咐道：“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清宴，我不想让她也跟着担惊受怕。”

韩子厚沉默了一顺，轻轻地应了一声。

“大哥，你和当年萧子由明面上是来与我们道歉的，实际上是来找你的对嘛？你们都说了什么？他答应你什么条件了？”韩子厚知道萧子由作为冷宫里出来的不受宠的皇子，当年侥幸认识了韩退之和徐清宴，成为他觊觎那个位置的希望。

以至于，在阻拦他们失败后，没有成功在皇帝面前成功邀到宠爱后，仍然不肯放弃这个远在西北边的助力。他的母祖在军事上帮不了他，他才会又重新拉下脸来找他们。

“嗯，至于答应了什么，当然是答应我要杀了顾相了。我会杀了顾相，他不会追究。顾相作为官宦世家出身，最是尊崇长幼尊卑，萧子由名不正言不顺的，也恨他入骨。我俩全是一拍即合。”韩退之两人边行边说。

“这些年，我利用帮他办事的契机，将能杀的通通都杀掉了。血海深仇，已然了结了一半了。”韩退之平静的叙述着，可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猛的一边，面色发白，额上沁出了汗液来。

“子厚，这些年，我已经回不去了。子厚，我杀人了，为了达成目的，我什么人都杀，有坏人，更有好人。”韩退之渐渐的将手从韩子厚肩膀上拿来，感觉到胳膊一片发麻，不能动弹。

“哥，我们会一直在……”韩子厚侧目，感受到韩退之的变化，安慰道。

“子厚，我杀了一个人，一个不该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