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渡我修罗道 第2章 第 2 章

末襄城外的风沙从未停止，这座屹立在边疆的破旧的小城在剑拔弩张的大夏和楚国之间，成为两国之间最坚硬的一座壁垒。

奇怪的是：这本是兵家必争之地，两国之间却达成了奇怪的平衡，长年战火纷飞的地方如已有五年没有发生战争了。不管那一战究竟有多惨烈，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暂时也享受到这短暂的平静。

纷扰的集市之中，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女身后跟着一个俊俏男人，男人对着少女多看两眼的小摊子都会热切的问上几句。

“清晏，你别总板着脸，你别吓着摊主，好不容易出来买点东西。你看看这个喜不喜欢？”说着，男人就将手上的一双手套递到少女眼前，“你看看，自从那时候开始，你就一直逼自己，这还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手嘛？”、

俩人没有注意到摊主看到眼前的两人是满是欣喜与激动。

少女轻轻拂开了男人的动作，看了眼满是厚茧的手掌，一握拳，轻声道：“大哥，没必要，带那个我不习惯。 ”

韩退之无奈把手套还给摊主“抱歉，我妹妹从小就倔，劝不动。老丈，如今生活还过的去吗？”

“韩将军你们守护我一城平安，小民身份低微，老骨头也做不成什么事了，没法报答，如果这手套能替我们保护将军，能尽一份力，小民不胜感激啊将军。”摊主慌忙推拒着，头是低着的。

“老丈的心意我们收到了，多谢老丈，这手套我还是买下来吧。这些年你们有多不容易我都是知道的，且也不是我们的功劳，是将士们一起保卫下来的，为保护末襄城已经死了太多将士了，如今城外尚白骨累累，血气未散，只能尽力为他们守护这份太平能更久些。”

韩退之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摊子上，轻鞠一躬：“老丈，守平是英雄，如今您在此过的艰难是我们无能，怎么又会白收老丈的东西？”

摊主一听泪如雨下，哭道：“韩将军……徐姑娘……”原本低着的头竟弯下腰去“是我的错，将军用不到我就不该提，这下将军硬要给钱，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呀。不如一头撞死”。

徐清晏吓一跳，连忙白了韩退之一眼，韩退之和徐清晏忙上前要扶，“您怎么会这样想，本就是要买的，小妹用不上我买回去送给以后的夫人就是。老丈这手套我是真喜欢。老丈莫要想太多了，我们心中敬您，老丈放心，我没有一点被架起来。”

老丈颤颤巍巍被韩退之扶着，“这么多年过去，大人们仍记挂我儿，总派人照顾我这个老家伙，又是送钱又是送药，我心中感激无以为报。我儿是为保护我去的，当年血流成河的末襄城，我寻到我儿得尸首已经满足了，将军。如今我的手艺能得将军喜欢，心中不知几多欢喜，希望将军能懂我心意，收下我的小小赠礼。”

老丈拉着韩退之的手，将银子塞回韩退之手中，泪如雨下。

韩退之拉着老丈的手轻声安慰：“守平是英雄，他的父亲应当被我们敬重，守平虽然走了，我们本就该替他照顾好你，这是当初我们答应守平的承诺，是我们欠您的。”

老丈只是拉着韩退之的手满脸泪痕，哭着摇头。“人走了就是走了，人死灯灭，哪还有这样的事，守家卫国本就是自己儿子的事情，只是我儿命不好。”

“您当初将儿子交给我们，我们却没有保护好他，是我欠您的，我欠您一个儿子，欠守平一个安定。”韩退之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哽咽道。

三人一时陷入僵持，伴着痛苦的回忆与压抑的氛围蔓延开来。

“小姐！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城外来了俩特别好看的和尚，非要见你，赶都赶不走！”

这时一个少年却身穿兵服，急急忙忙赶过来，一边兴奋又气愤的大喊。

韩退之终于扶起老丈，和徐清晏一起看向少年“小石，你喊什么？和尚什么的你没见过？干什么大惊小怪的，让他们等着，什么人都想见清晏就见，清晏还忙得过来嘛？”

小石被训斥的低下了头，脚不自觉地搓着地面，轻声嘟囔：“确实没见过这么美的和尚啊……”

韩退之撇了一眼小石，对清晏说“清晏，大哥可不管，你今天答应陪大哥的，什么和尚就让他等去，谁知道什么人。”

“大哥，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出来。对方点名要找我，今日定然是不能再陪哥哥了，只能失约，向大哥赔罪。我先去看看，什么和尚叫小石如此匆匆忙忙。”

“小石，带路下。我去见见。”

韩退之看着徐清晏远去的背影，将手套塞在腰间，朝摊主拜别后追了上去。

夕阳西下，末襄城外，两个青衣和尚屹立在外。风沙漫天吹拂之下，本该风尘仆仆的旅人，这和尚却是如出水清荷一样清丽，了无尘世纷扰的僧人出现在熙熙攘攘的城门口，没有斗笠遮面，引得路人纷纷注视过来。

“无定师叔，那个传说中的妖女那么野蛮、不知礼数，会不会不来？照我说咱们这趟本就不该来，小侯爷本就是使诈赢的师叔，师叔却非要履约，这下咱也不知道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寺里了。”

弘忍看着师叔远眺出尘的样子，心里忧思师叔的安危，自家师叔的皮相当真是好颜色。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肤白胜雪，五官精致，眸光清澈，眉如墨画，鼻梁高挺，薄唇微翘，处处宛如精雕细琢的珍品，像是富人家的贵公子却穿的一身僧衣。

徐清晏刚出门口，一眼就看到门口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僧人。一个小一些的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唇红齿白，很是可爱。另一个一眼便让徐清晏怔愣了一下，韩家都长得是难得的好相貌，与肆意张扬的韩退之和温润如玉的韩子厚不同，那个僧人似是仙人的孩子，沾不得凡尘，不容易点亵渎。

无定看到城门口骑着枣红马而出的黑衣少女，便知大概这便是传闻中徐将军的女儿，如今末襄城便是由她和韩家军守备。

无定合拢手掌，向来人微笑着行礼。

徐清晏是个美人，这是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即使外界传着她残虐无道，暴力恶毒，却从没有人说她如恶鬼，只说她是吸人精血的妖女，专吃贪图美色的男人。实际上，见过徐清晏的人都觉得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她确实是一个看起来惑人的妖女相貌。

徐清晏轻轻策马过来，并没有下马，坐在高高的马上，问：“两位师傅是何人，为何见我？”

“贫僧是宁远寺的无定，这位是弘忍。我们冒昧求见徐姑娘，因五皇子托贫僧给施主带封信，定要贫僧亲手交给施主。”说着从袖子拿出一封信来。

徐清晏听到“五皇子”，并不打算接过信，她不知萧子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俩和尚从临安来这荒漠之地。

“五皇子托贫僧给姑娘带了话，说是：不论你我二人有何龃龉，这次我是献上诚意的，以求恩怨全消，说不定你还会谢我。阿弥陀佛，以上便是五皇子要我转述的，话我以带到，徐姑娘，信你如何处理与小僧无关。”

无定看马上女子没有要接，自己也没有上前，只是手并没有收回，两人没有冲突却陷入短暂的僵持。

小石和韩退之已经跟了上来，看见和尚手中的信。韩退之上前要接过信，口中说道：“两位师父远道而来，随我们进城再说吧。”

无定却是微微避过韩退之的手“这位施主，他说给徐姑娘。”。

徐清晏看眼前的和尚，突然想到自己也常被叫犟驴，这个名字显然和眼前这个人更搭，不自觉笑了出来，调侃道：“我今日若是就是不接，无定师傅打算一直这样站着？”微微挑眉。

“贫僧自当守诺，等上几天又何妨。”无定不在意对方的轻慢。

“非是我接？”

“嗯。”

“你这和尚这般固执，你若肯将你手上那串佛珠一同送给我，这信我就接下了。如何？”徐清晏看着眼前人一身僧衣风尘仆仆，手腕上露出一串佛珠，是紫檀木的，透出盈润的光泽，定是珍视之物。

无定没有半分犹豫便褪下手腕上的佛珠，与信一起递给徐清晏“这有何妨，此佛珠跟随我左右多年，但愿此佛珠可以为施主消灾去厄。”

身旁的小弘忍却是一把抓住无定的袖子，焦急的喊道：“师叔！那怎么可以？”

无定看弘忍着急的小脸泛红，笑着摸了摸弘忍的小光头，说到“没什么，徐姑娘与这串佛珠有缘，这串佛珠随我在佛前听经，跟随她得我佛庇佑，是百姓之幸。”

弘忍听着仍是不服，竟然都有了抽噎声嘟囔着：“可是，这是无相方丈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了。”

倔强的小和尚转头狠狠得瞪着徐清晏。

眼前女人实在是太坏了，难怪被称作妖女，欺负无定师叔脾气好。那可是无相方丈，从小将师叔养大，师叔多珍视这个珠子他是最知道了。

徐清晏听完了前后，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是遗物。只打算拿过信就算了。

无定看出徐清晏的犹豫，将佛珠套在徐清晏接过信的手，笑道“徐姑娘无需挂怀，万事万物自有缘法。无相方丈于我五岁时予我，令我静心忍性，如今与我已了因果，以无牵挂。”

徐清晏看着无定温和的面容，收起信和佛串，道：“感谢无定师父，随我们进城吧，我定好生招待。”

“感谢徐姑娘心意，我们自寻一个客栈，修整后明日便回了，不着麻烦。”无定见徐清晏接下信后，轻合掌行礼后，牵起小和尚。

韩退之在一旁看着，上前一把拦住二人：“小师父且慢，无定师父远道而来，来者便是客，我不管你是明日走还是后日走，来了便随我住到城主府！其他的我不管，外人又要说是我们清晏不识礼数，待客不周就不好了。”

无定被牵绊住很是无奈，劝道：“施主放心，小僧初来乍到，旁人并不认得我们，我们也不会与旁人说我俩来此的目的，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

韩退之却不管，一把搂过无定肩膀，强迫他随自己并肩而行。“清晏，你把马给小石，叫他先回去叫府里准备着，无定师父不沾荤腥，去叫灶房锅都得多洗几遍。”

徐清晏下马把马牵给小石。

韩退之和无定走在前面，无定牵着弘忍，徐清晏跟在后面，只听前面韩退之在和无定侃侃而谈地介绍着末襄城独特的风土人情，弘忍刚哭过微微泛红的眼睛此刻却清亮的盯着韩退之讲，兴致勃勃，这是他在小小寺庙没听过的。

虽然那个妖女很讨厌，欺负无定师叔，但是这个人还不错，他很喜欢。

无定只是默默听，也解不开韩退之的胳膊，全程无奈地微笑着。中间几次要辞行都被韩退之空耳般无视，常年毫无波澜的人，脸上也闪过有些撑不住，很少遇到这样的人，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退之半是拉扯，半是强迫的将无定从好几个旅舍门口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