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不清天空 第7章 第七话 你不能讨厌善良的人吗？

夏月殊开始以某种奇异方式进攻白芍的世界。

比如：她拿着习题集来问白芍题目，她拿着午饭水果盒来问白芍要不要吃，她体育课邀请白芍一起打乒乓球，她给白芍递上节日贺卡，她在偶遇白芍时露出甜甜的微笑……

白芍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不适应。

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尽管心里早就暗流汹涌了，但表面却波澜不惊：她拿出耐心来教题目，她接过水果说谢谢，她说“可以的，但是我技术不太好”，她说“谢谢”，然后也递上同等情感水平的节日祝福，她回应那微笑说“你好”……

她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反感的合理性，就只好硬着头皮扮正常。

“你不喜欢她哦。”发现这一点的是苏以御。

“……”

“干嘛勉强？”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你没有否认，那你否认一下。”

“……好像，确实，但其实我没有不喜欢她的理由。”

“不喜欢不需要什么理由。”

“是吗？”

“嗯。”

“那喜欢也不需要理由是不是？”这是反推，是逻辑的再次验证，女孩顺着疑惑发问。

“是。”他还是一贯的肯定说辞。

“可这样会犯错。”女孩的话语也慢慢带了力量。

“犯什么错？”

“讨厌错了人，喜欢错了人。”

“怎么说？”

“假设你讨厌的人是一个善良的人呢？”

“你不能讨厌善良的人吗？”

这话将白芍问沉默了，“啊？”

“你所谓的讨厌，具体是做什么呢？”

“远离。”

“是呀，这就可以了，你又不是和他成为仇人，又不是在伤害他。”

“可这是一种冷漠。”

“是的，那有怎样？你不可以冷漠吗？”

“这还不算怎么样吗？”

“那是他的事，假笑的时候你分明很委屈，白芍。”

“我天啊苏以御。”女孩带着惊讶噤声。

“怎么？”

“其实你是个天才是不是？”

男孩笑，带点打趣和调侃，“爱上我吧。”

“不要。”

苏以御的笑依然没有停，而女孩继续着她的发问：“那喜欢错了人呢？”

“什么叫喜欢错了人？”

“嗯……就是……就是不是有很多失败的恋情和婚姻吗，我是这个意思。”

“你因为这个才不敢迈出脚步吗？那来爱我好了，不会让你输的哦。”

这话简直惊天地泣鬼神，晴天霹雳，砸得女孩止住了自己接下来的问题。她低下头，避开了男孩的目光，世界为此安静了一秒，等她再抬头时，脸上已换上一幅狡黠的笑：“苏以御，别爱我，我不会负责。”

这下惊讶的是男孩，或许他从没想过白芍会说出这样的话，那简直不属于她世界的画风——初见时，她莽莽撞撞的，最近，她也还是在人际关系中掩藏自己。怎么这一刻……这一刻倒符合她学霸的身份了——漫不经心后多少深思熟虑。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能认识你啊。”

“啊？”女孩的脸上又换回那种无辜小白兔的固有神情，“什么叫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从前就认识我吗？”

“说着玩的。”

“这样。”

“当然是这样，我从前都没来过这个区。”

“嗯”，白芍就冲他笑笑，“那你中午吃什么？”

“白斩鸡套餐。”

“不可思议，你爱吃这个吗？”

“还可以，比起食堂的其他菜还是要好吃的。”

“有品位。”白芍点头，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一个赞。

苏以御还是笑，剑眉下的眼睛多了柔和，一阵风吹过芦苇丛。

——“你和从前一模一样”，这是说在心里的话。

“我说，白芍，中午我们一起去吃白斩鸡好吗？”

“好呀。”

于是，中午时分，同桌二人就在白斩鸡窗口前的队伍排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出行，且算作“出行”——苏以御的长相让他在年级里小有名气，白芍平时在楼道里遇着他，连招呼都打得极其内敛。这回答应一起去吃饭，一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二是苏以御在女孩的心里，已经俨然是个很懂生活的前辈。

为什么拒绝这样一个人的邀约呢？他远远在你的层级之上，甚至都没有欺骗你的道理。至于之前所谓的“喜欢”一类的话，巧妙绕开就可以了——她已经完全相信，这个男孩不会被自己吸引，只是爱开玩笑而已。倘若觉得烦恼，讲回去就好了，用魔法打败魔法。

拿了餐盘，两人坐到人稍微少些的窗户处吃饭。

“你还喜欢吃什么？”苏以御问。

“嗯……”吃到美味女孩会摇头晃脑，这会她一边嚼着鸡肉，一边回答：“黄焖鸡米饭”。

“我也喜欢吃黄焖鸡米饭，下次一起出去吃吧。”

“不要。”

“怎么？”

“我一个人去吃就好了，两个人还要约时间，好麻烦。”

“扑哧”，男孩笑起来，“你现在不戒备我了吗？这么直白。”

女孩这会很认真地吃饭，等她吞下嘴里的食物，才慢悠悠地回答：“我现在一点也不怕你了，你比我要厉害得多。”

“这又是怎么说啊？”

“你像生活的船长，掌舵者，我呢，就是一个小水手吧。”

“你这么感觉吗？”

“嗯，因为我有了讨厌别人的理由”，她又夹起一筷子米饭，悠哉哉地，“是你告诉我的，讨厌别人不需要理由。”

“嗯。”看着她吃得实在是很认真，苏以御也不多话了，只是配合着她的速度，突然——女孩现出惊讶神色，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去：

是另一个男孩，在人群里很高挑，动作利落，拿着餐盘过去了。

而女孩呢，就像被磁吸住了一样，顺着那人看了很远，连饭也不记得嚼了。

“你认识他？”

“……认识。”支吾着，眼睛望向别处，这是标准的逃避问题的做法。

“我也认识他。”

“啊？”

“高二的。”

“嗯。”

“但其实，他比我们还小两岁。”

“啊？你怎么知道啊？”白芍放下了筷子，看这架势，她今日是要问清楚了。

“他越过初中直接升高中的，当初是上了报纸的天才少年呢。”

“你会不会记错了？怎么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那他叫沈杉之是不是？”

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女孩点头。又望着男孩刚才走过去的路，“我不知道他比我还小……两岁……好多。”

“喜欢他？”

“啊……没……没有。”白芍试图看着苏以御的眼睛以显出真诚，但口吃很快出卖了她。

“太明显了。”

“我只是……算了……我也不能喜欢他。”

“这又是怎么说？”

“我不能喜欢任何人。”

“为什么？”

“不说。”

“好……快吃吧。”

回教室的路上，白芍仍是心不在焉的，一同走神的还有苏以御。女孩想着的，是沈杉之——他穿校服走在校园里的样子，瘦削、高挑，干干净净的和人群并不相融，她第一次见；男孩想着的，则多了些，过去、未来，自己的心思。只是两人都很默契地一言不发。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白芍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上课也没精神听，她想画画，将食堂的场景画下来。是呢，认识多了人会影响成绩呢，她没以前专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