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续几日的自我恐吓和怀疑后,一个清晨,皇帝中风了,变成了大小便不能自理的废物。
难闻的气味和呻吟不断从小窗口传出,送饭的仆人发现不对劲,报告给了安格斯。
安格斯下令把两人放出石牢,并让医生为两人诊断。
在这个过程中,格里奇一言不发,跟雕塑没什么区别。而皇帝瘫在床上,已经完全是一滩烂肉。
处理完军队上的事之后,于阶白决定去看一下这位陛下,毕竟过几天他还能派上用场。
白色的被子里有一坨在抖动,于阶白站在床头同他道:“陛下,午好。”
皇帝费力地抬起耸拉的眼皮,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于阶白低下头看着他,眼前这个只剩一层皮的老人和伊兰斯记忆中的高高在上者已经完全不同,他看着那张完全辨别不出形状的脸,替伊兰斯低声问道:“你会后悔吗?陛下。”
他没得到回答,但这个答案对谁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父亲。”
于阶白看着等在楼梯口的安格斯,问他:“怎么了?”
安格斯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下决心道:“父亲,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于阶白点点头:“我们去书房说。”
站在书房宽大黑色木桌前的安格斯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认真地说出了自己严重过错。
“之前格里奇夫人想和我联手杀死你,她还送了我一把淬毒的匕首,就是你看见的那把。”
他说完忍不住偷瞄于阶白的表情,看见桌后的人没什么变化之后,失望地垂下了眼睫。
安格斯的声音沉闷:“我很抱歉,父亲。”
于阶白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问他:“所以你最后为什么没把匕首刺向我呢?你明明有很好的机会。”
于阶白:“抬起头来,告诉我为什么,安格斯。”
安格斯缓缓抬起了头,他对上了于阶白的双眼,那双总是淡漠无情的眼睛,现在装了一些别样的情绪,但他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安格斯垂下眼睫,“我只是不想,我并不希望那种事发生,你昏倒的时候让我感到恐惧。”
青年的声音有些发颤,于阶白看见他握紧了右手,“我第一次觉得死亡是如此可怕。”
于阶白的指节扣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响,“你没有背叛我,这就够了。”
他从黑色长桌后走到了安格斯的身前,对他伸出手,“现在,向我宣誓效忠吧,孩子。”
安格斯单膝跪在了地上,吻住于阶白的手背,“谨遵骑士的守则,永不背叛,永远侍奉于你。”
于阶白看见了那双紫色眼睛中闪烁的渴望,于是他也给出了承诺:“当然,永不抛弃,永不背叛。”
他垂下头,和青年额头相抵。安格斯呆愕地睁大双眼,像只被吓住的猫,一动不动。
于阶白轻笑道:“这是我的誓言,安格斯。”
系统的蓝线在于阶白眼前快速闪烁:“叮,恶意值下降5。”
安格斯还呆呆跪在地上望着于阶白。于阶白轻笑了声,伸手将安格斯从地上拉了起来,“好了,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安格斯认真听着于阶白的话,精致面容上的表情反复变化。最后他咬着下唇应了声好,离去的背影写满了牺牲和坚决。
于阶白开心地窝在椅子上笑了起来,对系统道:“哈哈,你看到那小孩的表情没有。”
系统给出了客观的评价,“你真坏,003。”
003随即正色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是明明给了他需要的一切,信任,爱心,亲情,还有关心。”
象征系统的蓝线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它认真问道:“你确定是亲情吗》他看你的眼神可不算清白。”
对此,于阶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管他呢,只要没戳破,那就是。”
他教育系统:“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懂了吗?”
系统:受教了。
一个小时后,安格斯敲响了书房门。
于阶白一打开门,裹着黑色长袍的安格斯就几步冲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于阶白抬手揭开了他的兜帽,然后愣了好一会儿。
金色长发如瀑般落下,安格斯原本有些锋利的五官变得柔和。眼角圆润,看人的眼神就像一只纯洁无辜的鹿。
于阶白由衷赞叹道:“很漂亮,安格斯,非常完美。”
他好奇地仔细观察着安格斯的脸,伸手指向了安格斯脸,指尖落在了安格斯的眼窝,他轻轻擦了下,安格斯闭着眼,眼珠紧张得乱动。
于阶白拈了拈指尖,问安格斯:“这亮晶晶有什么用?”
安格斯有种泄气的感觉,慢慢睁开眼,有些无奈地回道:“这是女性的化妆品,父亲。”
于阶白有些疑惑:“你就是一个侍女,需要这么精致吗?”
安格斯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我会注意的。”
总体来说,于阶白非常满意,放松地靠着长桌和安格斯聊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安格斯,到时候看好皇帝和格里奇,这一天不要出现任何问题,他们都需要活着到达狩猎地,骑士长会协助你。”
安格斯眸光里都是认真:“我会完成任务的,大人。”
于阶白笑着捏了捏安格斯的脸颊,看着他像猫一样瞪大眼,有种成功欺负人的快感。
他故意问道:“你之前就是这么离开庄园去外面的吗?”
安格斯的眉头皱起,耳朵上浮起一层薄红,看起来有些气急,“我不会扮成女人,一般都是工人或者花匠之类的。”
于阶白抱臂看着他,笑得很愉悦,灰色眼眸温柔地凝视着他,双眼中仿佛只有一个人。
低沉的声音像是提琴鸣奏,“好的,漂亮的小花匠。”
安格斯垂下头,发丝尖露出的耳尖泛着红,他迅速地带上了兜帽,和于阶白告别,“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祝你午后愉快。”
于阶白伸了个懒腰,吹了一声口哨,“真好欺负。”
系统迅速在于阶白面前甩出了安格斯杀人打架的画面,语重心长地劝告他:“你不要被美色迷惑了双眼,该小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回到房间的安格斯脱下了黑色的罩袍,站在全身镜前端详着镜中人的一切。
他伸手触碰镜中人的双眼,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他想让那双灰色眼睛从此只有自己一人。
经历清洗之后的格里奇府和往日并没有不同。夫人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除了面色苍白之外,依然那么目中无人。
她高傲地扬着下巴,扶着侍女的手进入马车时,她的裙摆碰到了地,侍女立刻低头祈求她的宽恕。
但夫人这次显出了不同于以往的宽容,冷冷瞥了一眼她后直接上了马车。
在华丽的车队从城里驶出后,于阶白将信绑在了猎鹰的腿上。在猎鹰消失在天际的那刻,他对骑士长下达了命令。
“出发。”
塔拉尔峡谷——
第七日,女眷们在峡谷的营地里翘首以盼,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究竟会是什么。
高台上。老皇帝被安置在轮椅上,嘴角不断落下涎水。
格里奇温柔地用手绢将脏污拭去,在他耳边道:“父亲,我待会儿会送你一份很好的礼物,比过去那么多年你送我的都要好。”
眼睛歪斜的皇帝竭力看向他,无法控制的表情中透出害怕。
格里奇缓缓说:“可能我们还需要等一会儿,父亲。”
台下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第一个出现在营地的人,他会带着丰厚的猎物,宣告自己胜者的身份。
残破的骑士队伍出现在视线中的一刻,所有人愣住了。
为首的骑士跪在其中一位夫人面前,“夫人,很抱歉,我们受到了刺客的袭击。”
在得知自己的丈夫已经身死后,那位夫人尖叫着晕了过去,欢乐的气氛瞬间陷入了冰冻之中,祈祷声安慰声逐渐在场中弥漫。
但哭嚎声逐渐盖住了整个场地,越来越多的死者让这些夫人意识到,这不是单纯的狩猎或者仇家引发的事故,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有愤怒的贵妇人想要冲上高台,被安格斯示意人拦住了,女人悲伤地哭嚎着,“陛下呢,请给我们所有人一个解释。”
愤怒和悲伤席卷了所有人,怒火冲天。
“把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孩子的父亲还给我!”
听着这些声音,格里奇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古怪而渗人。
一直在旁边监视着两人的安格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悲喜剧,想着自己的父亲什么时候会来。
最后出现的是二皇子和伊兰斯公爵,二皇子英俊的脸上有一道疤痕,身上缠着绷带,明眼人都能看出经历了一场恶战。
一位夫人冲上前抓住了他的缰绳,“猎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殿下,请告诉我们。”
“夫人。”二皇子的语气沉重,“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们遭到了背叛,帝国也遭到了背叛。”
夫人充满愤怒和悲伤的眼睛看向公爵,于阶白向她行礼,报以哀伤的眼神,“夫人,不用担心,造成这一切的罪人会得到应有的审判。”
夫人松开缰绳,颓然地倒地痛哭。
现场的人注视着这队骑士穿过营地,去往高台。
格里奇看向安格斯,笑问道:“小公子,我哥哥回来了。”
安格斯轻轻嗯了声,便没再说话。
轮椅上的皇帝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急切地扭动起了身子。
二皇子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时,格里奇站起了身,裙摆层层铺开,就像一株艳极的大丽花。
她把玩着衣袖里的匕首,和所有人打起了招呼,“各位午好。”
二皇子眸光沉沉地看着她,“艾儿,你犯了叛国罪。”
格里奇笑得更艳丽了,“我知道。”
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下一步的举动,她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匕首插进了皇帝的心脏。
二皇子脸上一变,想上前阻止,却被于阶白拦住。
于阶白对他摇头:“来不及了。”
艾儿·格里奇拔出了匕首,“你我同罪,父亲。”
血液喷溅了她半张脸,她现在就像画中的魔鬼,在下地狱之前迎来最后的疯狂。
皇帝剧烈抖动着倒在地上,在血泊中成了一滩真正的腐肉。
哐当一声,匕首摔在了地上。她看向安格斯,高傲地扬起下颚,“小公子,我是个公主,我不会让任何人审判我。”
安格斯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但却一言不发。
二皇子只悲哀沉默地看着她。
格里奇飞快地向高台外跑去,脱掉高跟鞋,踩上了栏杆,纵身一跃。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重重地砸在了地面,鲜血从她身下溢出。
这只惑人的有毒蝴蝶,穿上了最浓重的色彩,选择了决绝的谢幕方式。
二皇子沉默一会儿后,命人去收敛两人的尸体。
安格斯声音滞涩地叫了声父亲,走近于阶白身侧,向他报告着这两日的情况。
二皇子打量着两人很久,问了于阶白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又有了个女儿?”
安格斯看了他一眼,主动答道:“我是安格斯,殿下。”
二皇子眼里写满了惊讶,恨不得把安格斯扳开看看。于阶白咳了声,“不开心可以不用硬撑,不用装样子,殿下。”
于阶白一只手搭在安格斯的肩上,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低声对他说:“没事。”
“叮,恶意值下降5。”
格里奇:没有任何人可以审判我,我是公主!
安格斯:爸爸再爱我一次。
二皇子:难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