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桃李广场。
宋思文穿着精心挑选搭配的衣服,头顶难得在休息时也抓了两把的头发,脸上带着口罩,怀里抱着楚衣的外套……安静地坐在二楼玻璃围栏边的大象座位上听语音。
楚衣饱含歉意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宋宋我上三楼了,你再等我一会会儿,一会会儿我就下来。”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一会会儿了,宋思文叹了口气,将楚衣的衣服盖在头上,把口罩拉下来一点透气。
今天明明是两人约会的日子,他好不容易才腾出空,结果随随便便一个工作电话就把楚衣叫走出外勤了。
他理解楚衣的工作,就是有一点点失落。
还有一点点点不开心。
他仰头盯着头顶璀璨华丽的灯具发呆,突然余光一瞟,瞧见楚衣鬼鬼祟祟地朝他这边走过来。
宋思文动作没变,仰视着楚衣的脸,“结束了?”
“没有,”楚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像一只高兴的边牧,“但是我买到了最后一根糖葫芦。”
糖葫芦很小,上面只串了两个草莓,撒了很多星星糖之类的东西,精致的像工艺品。楚衣抽空揉揉宋思文的脸,“再等等啊,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就先自己逛逛。”
宋思文张嘴欲言又止,接过糖葫芦,心里那一点点点不开心被楚衣无意识地哄好了,他咕哝着,“好吧,你注意安全。”
楚衣又蹬蹬跑走了,边走边掏手机发语音。
宋思文在角落里吃掉糖葫芦,从楚衣的口袋里掏出湿巾擦嘴和手,重新戴好口罩,扔掉糖葫芦包装盒,慢悠悠晃进了一家男装店。
楚衣和小张一路跟踪周周,最后拐进了遇中后门小巷。
休息日,这边几乎没什么人。周周正跟两个马仔小弟说着什么,余光突然瞟见前方跑过来一个人。
他一开始没放在心上,两秒后,那人的速度猛地加快。周周暗道不好,转身扔下小弟就跑。
小张边跑边竭力吼了一声,“楚!”
楚衣绕行至巷口,正好堵住周周的去路,他侧身躲过周周扔过来的不明物体,顺手给了心惊胆战没什么防备的周周一拳,乘着他被打偏脑袋的功夫,一记锁喉将他拿下。
同一时间,小张朝着马仔喝道:“蹲下!”
两人以雷霆之势将正在交接的几人当场抓获,其他埋伏着随时准备增援的同事过来给他们套上头套,悄悄押送回警局。
宋思文拎着两袋刚给楚衣买的衣服,稀里糊涂的跟上了警车。
楚衣换上警服,愧疚的已经不敢看宋思文的眼睛了,反倒是宋思文坐在他的工位上,朝他放松地笑笑。
楚衣这才好受了些,乘人不注意,拉了一下宋思文的手,然后跟进审讯室。
周周双手被拷上,反复重复着“不知道,不认识,见律师”。
一整天的美好行程啪唧一下没了,这会儿他的宋宋还在办公室等他,周周却在梗着脖子跟自己周旋,末了,他都快气笑了,“这文盲还挺有法律意识。”
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已经基本上摸清周周背景的警察们没理他的负隅顽抗,小张趴在楚衣耳边说了句什么,楚衣瞳孔微缩,缓缓咬住下唇,陷入思考。
“我就是路过,”周周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手铐,“你们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随便抓人吧?”
楚衣沉默地看着他,身边的记录员扭头用眼神示意楚衣。
半晌,楚衣轻轻一笑,问他,“认识左容风吗?他是首都音乐学院的学生。”
左容风是失踪案目前已知的第一个受害人。
几乎是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周周停止了挣扎。
楚衣不慌不忙地又问了一句,“户籍网上怎么没有你的信息?你不会是被清洁工从路边捡来的吧?”
半小时后,周周吐露干净所有他所知道的。
他是帮人做事的,在这个犯罪团体中相当于二把手。
他负责向手下的小弟提要求,由他们寻找符合条件的人选,然后自己再最后确定一遍,才能将人选报给自己的上家。
据周周所说,他并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个上家,只知道他叫“阿狄丽娜”。
小张一边把笔录传给市局一边问楚衣,“这人的话可信吗?”
“一半一半吧,”楚衣想了想,抓住“阿狄丽娜”反复琢磨,“‘阿狄丽娜’应该是真的……”
“他不认识那个上家……未必。”
“‘阿狄丽娜’……”小张跟着咀嚼一遍,“他上家是个女的?难道周周喜欢她所以才拼命隐瞒?”
“不排除这种可能,”楚衣认真下来思忖时一般没什么表情,眉毛不明显地皱着,嘴角拉平,“阿狄丽娜是皮格马利翁亲手雕刻的少女,美丽动人,皮格马利翁自然而然的爱上了这塑雕像。他向神明祈祷,最后雕像复活,两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楚衣的声音逐渐小了些,眉毛完全皱了起来,“向神明祈祷,雕像复活……”
小张从听到皮格马利翁开始就记不住了,他满脸纠结地看着楚衣,“都是警校生,你怎么会懂这些?”
“啊?这个嘛,”楚衣脸上深沉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笑了一下,顺手撩了把头发,“当初追我男朋友的时候怕没共同话题,恶补过。”
“你男朋友……你真的……宋老师……他可是……”小张瞪大本来不是很大的眼睛,恨不得将楚衣从上到下重新审视一遍,最后一咧嘴,“大明星居然会愿意跟你搞基。”
“是啊,”楚衣扭头看着小张,脸上的不解有很强的表演痕迹,简称得瑟,“你说他一个大明星怎么会愿意跟我搞基呢?我太帅了?”
办公室里,大明星略有些拘谨地接受着女警们的投喂,没办法,他们所实在难看到那么眉清目秀的男孩子。
宋思文身后不远处,有女警在咬耳朵,“我以后也要生一个这样的。”
宋思文:“……”
还好,楚衣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审完周周,确定所里不会再突然下指示,这才安心带着宋思文离开。
此时已经是下午,宋思文跟着跑了一天,早就没什么心情继续——或者说是开始约会了。
更何况,他也算是亲身参与了一把楚衣的工作,尤其是他还亲眼目睹周周拿着石块向楚衣砸过去,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始终高高悬起,在楚衣牵住他时才安定下来。
在外没法儿表现的太过火,刚进电梯,宋思文就忍不住环着楚衣的腰紧紧抱住他。
楚衣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捂住他的肩膀,安抚地拍打几下,“怎么了?又心疼人民警察了?”
埋在楚衣胸膛的脑袋动了动,宋思文小声说:“心疼我男朋友。”
“没事的,”楚衣轻声一笑,嘴巴贴着他的耳朵,“每个人的工作都很幸苦,我也会心疼你行程多压力大,但我知道你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你很开心,我也是。”
道理宋思文都懂。
但他控制不住。
他可能有点恋爱脑。
“电梯要开了。”楚衣轻声提醒。
“开就开了。”宋思文没动。
楚衣心里一软,单手用力,托着男朋友的屁股将人抱起来。
宋思文不重,抱起来轻飘飘的跟没骨头似的。
两人赶着夕阳的尾巴,在卧室投了部悬疑片,拥着半靠在床上看。
都累了一天,楚衣看一会儿睡一会儿,彻底睡熟之前还迷迷糊糊地问宋思文,“凶手是不是他?”
已经睡着的宋思文听到声音,艰难地张开眼,还没看清电影播到了哪里又控制不住地合上,脑袋在楚衣胸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地睡去。
两天后,宋思文客串的电影正式进入宣发期,全剧组一起去参加了个访谈节目。许若宇知道他正在转型的关键期,没让他跟着一起,只是作为嘉宾坐在观众席。
访谈的主持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林李,他还是老样子,主持风格如和风细雨,一点都不刁钻犀利,温和谦逊的样子仿佛几人本就是好朋友。
又带着一副笑脸,整个剧组对他的映象都很不错。
纵使是撞破了他秘密的宋思文和许若宇,也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
所以当林李提出向约宋思文和许若宇一起吃饭时,许若宇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楚衣今天有事下不了班,何况许若宇也在,宋思文最后也点头同意了。
许若宇想吃小龙虾,几人跟着缺德地图,绕前绕后,最终绕到了至源附近。
几人进了包厢,林李热情地点了冰啤酒,一边给两人倒酒一边弯眼笑着说:“真不好意思,我对酒精过敏,不能陪你们一起喝了。”
“你酒精过敏?”宋思文下意识问了一句。
“是啊。”林李歉意地笑着,脸有些红。
“没事,”许若宇一扬手,“服务员,来瓶可乐。”
可乐上来后,林李给两人倒酒的动作更勤快了。他对酒没什么概念,给他们一人灌了两瓶就在心里思忖,会不会有点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两人的脸色。
“怎么了?”宋思文问。
“没事,”林李说,“怕你们喝醉了。”
他只比宋思文大一岁,为人却单纯得多。他出道前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出道后又有墨池罩着,一般的糟心事也找不上他,所以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许若宇摇头晃脑地剥虾,“小朋友,两瓶啤酒而已,你哥喝它跟喝水似的。”
但无论如何,结束聚餐后,处事周到的林李都不可能让两人独自回家了。
他给许若宇叫了专车,还想再给宋思文也叫一辆。宋思文连忙婉拒,“不用了,我就住在这附近。”
“是吗?”林李不是很放心,“我送你回去吧?这边人太多了,我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怎么会不安全,”宋思文笑道,“东城派出所辖区内的犯罪率一向最低,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喝酒了呀!”
林李说什么也要送宋思文回去,宋思文拗不过他,也确实有点晕乎乎的,他抿唇,无奈地答应了。
到了小区门口,林李又要送到小区楼下,宋思文生怕他又要将自己送回家里面,连忙推说自己就住在门口第一栋。
林李犹豫不决,直到注意到宋思文有些为难地抿唇,才退后一步,“那我就不往里面送了。”
“嗯嗯,”宋思文连忙挥手,“路上小心。”
在林李的注视下,宋思文硬着头皮进了陌生的单元楼,在楼道里待了十来分钟,差点吓到出门倒垃圾的大妈,然后才在大妈难以理解的咕哝声里尴尬地下楼回家。
那边,林李坐上私家车,沉默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拨通了墨池的电话。
他真的很爱很爱墨池,如果能重新回到墨池身边,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只是一个住址,应该……不会有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