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是梁朝开朝便存在的老世家,代代家主都是聪明人。自知只要不去干涉皇嗣立储的事儿,萧家的根基就不会动摇,所以即便有皇子拉拢,他们也总是保持着中立立场。
然而每一次新皇更迭的事件中,又都有他们出现的身影,朝臣洗牌也没有将他们淹没,代代下来,积累了不菲的政治资本。
而祁步青则是没有任何背景,全凭一身才华考中甲等,被太后钦点的状元郎,之后更是被盛安公主一眼看中,招作了驸马。汇集在他身边的大都是清谈治国的清流和没有底蕴的新贵,虽然这些人如一盘散沙,但如果能够聚拢起来,还是可以累沙成堡的。
再加上身处深宫中,却掌握决策权的太后,世家、新贵、皇室原本是三方鼎立,互相牵制支持的关系。这其中以皇室为主导,每每决事,问世家而用新贵,太后的制衡法子用得谁都说不出话来。
这种情况下世家与新贵的关系是好不起来的,哪边想要先示好都会惹了自己人的议论,是一种相对对立的关系。
世家为了不被取代,只能尽力向皇室提供支持。而新贵更是完全依赖于皇室,祁步青手中有权的绝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是太后的女婿,更不敢违抗太后的意思。
然而萧弄音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局面,她身上流着萧家的血,却又是祁步青的表妹,让世家与清流有了合作的保障。
若放到现在,太后是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出现的。但谁能想到十五年前,萧家家主在外的一段风流韵事会造成这么神奇的效果呢?
那时祁步青还是个不知事的三岁幼童,太后生下梁知非才两年,正是备受宠爱满心爱情的时候。
如果稍早些知道有这么一段事,太后都不可能点祁步青来作这个状元。但偏偏萧弄音是在祁步青作了状元驸马后,才因为母亲逝世而投奔了这个远在京城一表三千里的表哥。太后现在连唯一的女儿都嫁了,她难道还逼着女儿改嫁不成?
太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桩事是哪边计划出来的,结果调查下来半点问题没有,所有人的证言都能互相印证,包括萧弄音与母亲待了差不多十五年的小城镇,太后都仔细去自习盘问过了。
当初祁步青母亲远嫁,送了关系好的堂妹半块银锁。她去世后,剩下的半块留在了祁步青的手上。萧弄音投奔他而来,拿了银锁过来与祁步青一合,便证了自己的身份。
之后便是祁步青收留她,帮她拿着信物查生父线索了。这件事也没有问题,萧家家主早年的字画被萧弄音一并带来了,两人也滴血验亲证实了。
世家新贵喜闻乐见,除了萧家家主这个当事人略有些尴尬,祁步青乐见自己的表妹有个强大的娘家,也想借世家影响力在外方便行事。
同时,世家那边本就想与这个天资不凡的驸马爷处好关系。从前是因为没有纽带,如今有了萧弄音这个联系两边牢不可破的血缘亲人在,就全成了。
唯一吃亏的就是皇家了,掌控力受到影响,心中不可能舒坦。但萧家与祁步青见好就收,查明真相的一个月后便把萧弄音这个变数送进了宫。
把她搁到太后眼皮底下看着,也是向太后表忠心,祁步青又自请南下远离京城,萧家安分待了两个月,这才没让局势变化太大,勉强算是皆大欢喜。
萧弄音的一切看上去就是命运完美的巧合,但实际上哪有可能存在那么多的偶然,这些都只是系统穿插进去的设定——在萧弄音要求自由身份的时候,系统给她的福利就是让她可以提出设定要求。
当时她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当这个世界上最牛逼的花瓶美人。”
那时的世界还只是在系统掌握下的一本小说,为她创造这么个背景并不费力,只需要推动时间线到一定程度,然后给相关人员脑子里加上一段记忆就好了。
道具由系统提供了,萧弄音出现的时间点是确认找到生父后,也就不用再造出个作为母亲的人物了。
她每日里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反正各方看重的都只是她的身份,只祁步青对她略有愧疚如今还不在京城。悠闲得过了头,萧弄音都要闲出病来了。
所以此刻太后提出要她涉政,她没有深思就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
答得太爽块反而让太后皱起了眉头:“你不需要问问你父亲的意见吗?”她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如今既然与萧弄音当面,就试探了一句。
“他把我送进宫,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萧弄音理所当然地说道,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太后都有白发了。”萧弄音替她将最后一件大褂穿好,轻轻将卡在衣领里的长发拨了出来,看到了那一缕墨发中的银色。
“嗯,哀家也不年轻了。”太后将那根白发缠在手指上几圈就要扯下,被萧弄音点在了手腕上:“您可别拔,伤发根。这和您的年纪可没什么关系,您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就是太耗脑力才白了发。”
“以后我日日拿些糖炒核桃仁来给您,再弄些蜜调芝麻糊,太后的白发便又能黑回来了。”
太后听她前半句本已经皱起了眉,以为她是在影射自己管得太多,听到后半句又愣住了,松了那根白发,一会儿才埋怨似的说:“怎都是些甜腻腻的东西,哀家的牙可受不了,哀家不吃。”
“哪儿能坏牙啊。甜品带来的幸福感无可取代,即便真坏牙,也不能顾忌着就不吃了啊。”
萧弄音不记得自己曾经也哄过太后吃甜,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她每次转换身份又都会刻意对性格做掩饰,直到这次能完全自由行事,才彻底暴露了本性。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么一桩小事?
但太后依然记着,自己刚刚到冷宫时,屋外是凄风苦雨,屋内又阴暗潮湿,从来就养尊处优惯了的她,因着心中悲愤向池雨倾诉道:“他怎么会不信本宫,池雨,本宫心里实在太苦了。”
那个与她相识不久,还被她防备着的小宫女听了她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外面的大雨中。等她浑身湿透地跑回来时,手上还抱着一翁桂花蜜,笑得有些傻气地道:“娘娘,嘴上吃着甜,心里也就不苦了。”
太后当时没有尝了那翁蜜,她怕再次被人害,冷冷地拒绝了小宫女的好意。
于是,那个装蜜的坛子便一直被小宫女放在自己的屋子里,直到很久以后才被太后找了出来,每每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便尝一尝蜜的甜味。
不过那翁蜜吃完后,她就没再尝试过别的甜品了,因着对别的口味也没什么特殊爱好,便以口味清淡在宫里出了名。
太后想着这些,恍神了一会儿,萧弄音把她的发髻都编好了,她缓步从太后妆台上拿了支金凤衔珠的步摇,妆点太后的发又调整好了角度,然后才轻轻拍了她的肩道:“您拒绝也没用,既然您说要让我涉政,那我往后就少不得要常往您宫里来学习,甜品我肯定会带着来,您要么就和我一块儿吃,要么就只能看着我眼馋了。”
她连眼角都浮上了捉狭的笑意,让太后有些无言:“哀家还能为着点甜品就与你抢不成?你爱带便带着吧。”
太后都收拾好了,又在脸上稍微补了些粉,便对着镜子重新露出了往日冷冽的神情。萧弄音瞧着她刻意让眼神变得凶狠的模样有些好笑,见她还故意压着嘴角微抬着下巴,真的没压抑不住自己的笑意了——她根本没法对太后生出半点畏惧心。
她笑得前仰后合完全不顾忌形象,太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笑,又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什么都没发现以后,太后甚至开始怀疑萧弄音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了,有点后悔自己提出让萧弄音涉政,想要收回前言了。
就在太后措辞,想让萧弄音以后还是自己安分过日子的时候,连珊走了进来,她看见内室是萧弄音与太后两个人有些惊讶:“怎么是贵妃娘娘在这儿,铭樱姐呢?”
“铭樱去准备花束了,贵妃刚刚支你去做什么了?”
连珊是太后宫里的人,萧弄音命令她做事,连珊听不听其实都有说辞,主要还是看她想不想。因此太后才有这一问,想知道她刚刚去做了什么。
“我已经打扫干净了正殿,贵妃娘娘先前是唤我帮扶着些池雨姑姑,我便去了。”
“池雨不需要人扶。”太后说着又看了一眼萧弄音,接着说道:“她自尊心强,以后不必帮扶她了。”
“是。”连珊听她语气不善已经微微颤抖了,连忙应下。萧弄音在旁边听着莫名,难不成是太后看自己支她的人做事不满,否则哪会连让宫女帮扶一下池雨都不准?
池雨可是从小陪着她的侍女,伴她走过这么多年风雨,这气总不可能是冲着池雨去的吧。
“你进来是要说什么事?”太后看她害怕得都要缩成一团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驸马爷和公主到了,我想来看看太后是不是醒了。”连珊唯唯诺诺地缩着脖子,太后也不想多说她了:“这种事儿你一进来便该说了。罢了,你去让其他人赶紧都行动起来,哀家这就来。”
连珊松了一口气,离开了内室。
“你应该还没有见过真儿,她比非儿聪明懂事得多,她这个小表嫂你肯定喜欢。”太后想了一会儿还是转移了话题,比起儿子,这个女儿才是真得她宠爱——京中也无人不称赞盛安公主的,当初她选中祁步青,让许多世家这个扼腕痛心。
萧弄音没有见过盛安公主,但她却是见过还未封作公主的盛安。那时她连名字都没有确定下来,只一个封号。
她对盛安印象不深,只记得她从前瘦小的模样,倒也是起了十分好奇。
跟在太后身后,她们一起出了内室。
改了一个bug,年份算错了,见谅见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