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器站在马车上,望着远处伤亡惨重的俩队人马,耳边听到了凌三问他的话 。
他一楞,站在上面低头看向时之越的眼神,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新鲜荒唐的事。
从他被选为质子后,南宫器还以为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希望他活着呢。
“走走走!等他们回过神来估计就要追过来了。”
时之越话说出口,觉得一切都顺当了起来,也不用等对方回答,他自己一把将发呆思考的人从马车上抓下来,自己拖来一匹被人丢弃在旁的高头大马就骑上去。
将人拉上马背,递给家福一句,“快跟上!我们先离开这里!”
三人俩匹马直接冲了出去。
身后北齐跟那帮陌生人一看他们跑了就想追,但是从林子冲进来的这帮人根本不放过他们,等他们挣脱这帮人再去追七皇子时,已经将近半个时辰后。
前方跑出去的时之越,握着缰绳不忘提醒坐在前面的人,“把你身上显眼的外衣脱了,头上手上值钱的东西都拿下贴身放好,到了前面我们就把马扔掉。”
那名跳上马车的士兵,曾经说过前面三十里外就是驿站,如今雨滴越来越大,方便他们逃走。
南宫器听话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头上的玉冠跟手指上的玛瑙戒指都被一一摘下。
两匹马往前跑了十几公里远后,时之越看到了左侧有一条河流,当场拉紧缰绳停了前进的步伐,“家福,停!”
家福也跟着停下来,紧张的往他们身后四周寻找着敌人的身影,“少爷,我们不逃了吗?”
“逃当然要逃,不过我们接下来要换一条路。”
时之越翻身下马的同时,也将七皇子怀里抱着的那件外衣拿过来,去往那边的河流旁,弯腰将地上一块有手臂长,腰身粗的石头抱起,用衣服上下扎兜包裹好,再跟家福合力抬上马的后背。
接着这只驮着石头的马匹被他狠狠踢了一脚后,就惊叫了一声撂开蹄子往前顺着河流奔跑起来。
紧跟着时之越也放走了第二匹的马匹,三个人彻底没了交通工具。
“少爷,我们接下来没了马匹要往哪逃啊?”家福惶恐不安的问道。
南宫器也看向时之越,想知道这位如今俩手空空的伴读想用什么办法带着他们逃出升天。
“这么大的雨,赶路多累啊,我们找个地方先避避雨再走。”面对二人的疑惑,时之越双手叉腰笑的自信。
二人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候他不但不逃走,反而还要找借口躲雨。
“少爷,你是不是想去送死啊。”
走在雨中寻找躲雨位置的家福,鬼鬼祟祟的避开七皇子后,小声问自家少爷。
“活着挺好的干嘛要去找死,这边好像有一个山洞。”走在前面的时之越拨开前面挡住视野的灌木,数米外有一处被杂草挡住的石头洞,刚才眼尖一下子就被他发现了。
巨石斜躺在地上,光是十个人手拉手都抱不到一块去,侧面正好有一块自然风化的斜面,下方一米多长的凹口成为了天然的避雨处。
时之越先将七皇子垃进去,又让家福进去,最后钻进去的人将刚才他们过来时拨开的灌木丛重新整理好,不留下任何痕迹后这才走进去。
底下面积刚好够三个人坐在里头,就是想站直是没可能了。
“冷就脱衣服。”时之越挤进去,瞥见坐在角落内的七皇子好似打了一个冷颤,他顺口说了一句,就先脱起自己身上的外衣。
家福看到也麻溜的去解自己的衣服,“少爷你要是冷就先穿我的!”
“留给你自己穿,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把衣服上的雨水挤掉一些,不然这样湿哒哒穿着你们不难受?”时之越脱下外衣是为了挤掉雨水。
现在这九月份的天气,早晚气温本来变化就大,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才能遇到人来救他们,在此之前他们都要想办法活下来才行。
他自己先动作迅速的将衣服扭成麻绳似的,然后让家福握着一头,自己再握着另外一头,双方各自往左右方向用力旋转。
这样一扭一转,前后数秒的功夫衣服上的雨水就被挤得差不多没了。
重新穿上身的时候,除了还有点潮气,但是已经比刚才那种衣袖都在滴水的情况好了不少。
接下来时之越又将里头的中衣裤子全脱下来,用了同样的方式都拧干后再穿上。
家福也学着他的样子,作完这一切后再蹲在巨石下方果然觉得气温没刚才那么寒冷。
现在主仆二人都忙活完了,紧跟着统一将目光移向角落内缩着脚坐着的七皇子。
“少爷……他…”家福用眼神询问自家少爷,这怎么搞?
时之越也看向对方,然后在南宫器平静的目光中,问出一个让家福倒吸一口凉气的尖叫。
考虑到他们现在还处于被追杀的过程中,家福叫到一半就自动捂嘴咬住自己的手掌心,让剩余的半截尖叫吞回去。
“殿下,这里大伙都是男人,你不想生病死在荒野无人捡尸骨的话,还是将衣服拧干比较好。”
这句话听着是不是没有任何的毛病。
可这只是时之越说的前半句,后半句他还紧跟着说,“难道这是女扮男装的桥段?七皇子你不会是什么八公主九公主之类的假扮吧?”
这种故事他妹时之月超熟,时之越在她的安利下也了解过一些这类型故事的套路。
不外乎是什么后宫妃子争宠啊,明明生了女儿但是为了自己的地位,收买嬷嬷跟太医,最后一口咬定是生下的皇子。
“那就不会被人发现吗?”家福举手提问。
“都收买啦,身边所有的丫鬟仆人还有小厮,说不定连外面守门的护卫都被花钱搞定了,想瞒肯定能瞒得住。”时之越根据自己看过的小说经验来讲。
主仆二人讲话时,原本蹲着的南宫器已经开始脱衣服,并且动作当中还带着几分的迫不及待。
他再不脱马上连性别就要被怀疑了,而且这个故事为什么他没看过?很扯但是还想看看这故事还有多扯。
等南宫器将带着自己体温跟沾满雨水变得沉重的中衣扔给对方时。
时之越将扔在脸上的腰带拿下来,往那光着上半身站着的七皇子身上扫了一眼。
先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回头跟家福解释,“还好,七皇子不是女扮男装。”
家福听他刚才鬼话连篇,如今再听到他的庆幸后,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拧巴了起来。
大脑好像在打架,一半在说啊好可惜,还从来没看过女扮男装呢,所以这就是七皇子被送到北齐当质子的原因吧。
一定是因为他真实的身份被发现了!好惨。
一半是在想少爷这样编排七皇子的话,等他们逃出升天七皇子不会杀他们灭口吗?
七皇子刚才一定全程都听见自家少爷的胡说八道吧,那些全是少爷说的,跟他家福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也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让七皇子留自己一条小命?
南宫器心底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仗着他不能说话,那主仆俩个在旁边大肆讨论着各种奇怪的八卦。
而且凌三每次说之前还都要说上一句,那是从书里看到的,绝对没有原型。
将衣服弄的半干的三人,话说累的时候就坐在巨石的凹处仰头望着天上的雨。
那边北齐的人终于摆脱掉后面那帮莫名其妙的对手,赶着堆砌这货物的马车直往三十里外的驿站方向追过去。
一帮人马往前行进十五公里左右,领头之人乃北齐骠骑将军,拉着缰绳望着地上的几行马蹄印跟脚印。
很快指着其中一只重的马蹄印方向,“顺着河流往上找!那南宫器一定往这逃了!”
远处巨石后方,家福手里同样握着一样东西,刚从地上捡起来的木棍,蹲在那里手乱画,嘴里还在跟时之越打听刚才的事情。
“少爷,你刚才为什么要在马背上背着一块大石头啊?”
“将那帮人引到其他地方去,好让我们逃命。”时之越同样握着一根小树枝,在泥地上画三个人的简笔画。
“那为什么另外一匹马身上没有啊?”家福又问。
南宫器有口不能言,全程都安静在听。
“马背上有人跟没人是轻重不同的。所以要给他们两种不同的方向去误导敌人。”
时之越说完,丢开小树枝扭头看向家福,“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
“少爷我们不去北齐了吗?躲过这一劫是不是就能回嘉定老家了呀?”
虽然家福对嘉定老家已经完全死心,可保不住他家少爷偶尔总是给他一点点希望。
“北齐还是要去的,不过你现在想回嘉定老家的话,也不会再有人追杀你。你的那张奴契我也给你自己保管了,你想回去的话等明天天亮就走吧。”时之越从来没想过回所谓的嘉定老家。
出发前一天夜里他被人下毒威胁当卧底,再到现在去往北齐的队伍遇袭。
朝堂内,有人跟北齐勾结在一起,想让七皇子死在路上挑起更大的战火。
说不定背后用来交易的几座城在什么位置,都在地图上做好了分割。
可柴房内给他下毒之人,当日威胁他当卧底时,同样说过等他去了北齐要求他严密监控照顾七皇子的一举一动。
這说明,朝堂上不是统一认可送质子去北齐当人质,哪怕认可这一点但是也绝对跟前者不是同一路人。
遇袭之后,冲出来的那帮人马就是最好的证据,也不知道在暗处监控跟踪了多久。才能刚好在他们被杀的只剩下几个活人时,突然冲出来跟北齐人打成一团。
家福摸着贴身放着的奴契,扭头打量着自家少爷跟一旁的七皇子,嗓音逐渐变的低落,“你们只想让我一个人走,对吧?”
蹲在地上听风看雨的另外二人同时笑了。
南宫器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走得掉的,今日能活到此刻就是个奇迹,这奇迹还是身旁的人给的。
时之越是知道,藏在背后的人也不可能让他离开七皇子,这里蹲着的三个人,唯一真正自由的只有家福。
“那我也不走,我还从来没去过北齐呢。”
刚被动摇心思的家福,心一横就将回老家这事再次放下。
三人从晌午落雨,一直蹲到山影渐沉,肚子又饥又饿,总算听到了远处传来马蹄践踏声。
随着马蹄声渐近,也能隐约听到了呼喊七皇子名号的找寻声。
巨石后方,抻着膝盖站起来的时之越,离开之前按住了紧跟着站起来的七皇子还有家福,“你们先别动,我出去看看来的人是北齐的,还是咱们的人马。”
家福一听只好接着蹲下,眼巴巴的望着时之越走后,丢下他跟七皇子俩人坐在一块。
“那个…我家三少爷是不会独自逃跑的。”家福抓耳挠腮似的找出一句搭话的词来。
南宫器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对方会跟他说这个。
被人看了一眼的家福,忽然找到了倾诉的谷欠望跟冲动,已经张口叽里呱啦的讲起他家少爷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信,我家三少爷说了带着我就从来没把我丢下过,他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会钓鱼跟不骗我这两件事情。”
南宫器脑袋又往左边侧了些,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家福。
这种带着鼓励跟竖耳倾听的表情,大大满足了家福想说话的冲动,滔滔不绝说起更多有关自家少爷的事情。
离开巨石的时之越不知道自己的老底都快被家福扒光了,他小心出去藏在暗处仔仔细细将那帮来寻人的人马都打量了一遍。
又细心听着其中三名小兵之间的对话,确定这帮人的上级大概率是他的接头人后,拿出袖子内放着的金鱼玉佩挂在自己的腰间。
这金鱼玉佩是他昨日在马车内醒来时发现的,这估摸就是他卧底身份的证明,当时拿出来把玩时家福还好奇问他,哪里的玉佩怎么从来没见过。
做完这些,他才拨开脚下的野草,冲着远处寻人的人马用力挥舞手臂,暴露自己的身型同时嘴里还喊着,“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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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