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倒霉蛋一共有三个。
其中,莱伊觉得自己就是倒霉蛋中的倒霉蛋。因为惠特死在了他盯梢的医院。
医院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适合盯梢的地方,封闭的抢救室内可没有方便狙击手观察的窗户,他又不可能伪装成医护人员混进去,那是波本该做的事。
莱伊本来是想着等人抢救完毕转移到一般病房后,再一边盯着一边计划之后的安排的。然而,惠特居然没能成功活出抢救室。
乙二醇中毒抢救失败的例子不是没有,但对于一个发现及时且体检正常的男人来说,就有点不太正常了。更别说这还是个拿到代号的组织成员,尽管不是行动组吧,身体素质怎么也得比一般人强。
人死不能复生。任务也算是失败了一半。
波本那边想利用警察找到暗杀小麦威士忌的凶手,结果被日本警察和日本侦探联手断案断成了自杀,也是蛮搞笑的。
他说什么来着,日本警察没这个水平吧。波本也是,不知道在那里做什么,就这样看着他们把案推理成这样,最后潦草结案。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莱伊很自觉地在饭桌上坐下,今天这顿也依然是苏格兰下的厨,看来惠特的死亡并没有影响他料理的心情。挺好的,因为这也没有影响他吃饭的心情。
哦,还要顺便想想该怎么给琴酒回复。不过在此之前呢,他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下别墅区的那两个人。当然,主要是问波本。
想到这里,莱伊捧着碗,冷不丁地就开口了:“为什么惠特最后变成了自杀?”
波本答非所问:“你们有人认识毛利小五郎吗?”
这个犯罪组织有一个很搞笑的地方在于,组织里的人大多神神秘秘的,只知道代号不知道真人长什么样在哪里工作的家伙一抓一大把。部分代号成员的手下也跟着他们一起神秘兮兮,彼此情报互通得十分困难。
以至于有些时候明明大家都是组织的人,面对面站在一起了,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能比较清晰地掌握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琴酒朗姆这种,但极其有限,反正莱伊波本苏格兰这三位威士忌不包括在内。
所以莱伊疑惑反问了:“那是谁?有代号吗?”
苏格兰也很诚实地摇头。
他知道波本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也听到了那位毛利侦探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的推理把案件断成自杀的。但可惜,他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波本稍稍沉思了一会儿,简单把他当时的情况跟莱伊转述了一遍,接着说:“毛利小五郎是协助警察破案的侦探,但他似乎不是很想这个案件真正查到真凶。”
波本点到即止,而莱伊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怀疑毛利小五郎也是组织的人,不希望这个案子继续跟踪下去。
在给自己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咀嚼咽下之后,莱伊才缓缓开口询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就只有这个推理水平?”
唔,苏格兰的土豆炖牛肉做的真不错,下次他也试试。
波本蹙了蹙眉,咽下了自己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反驳:这种水平当上警校传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这家伙比不过他,比不过他当初在警校时的班长,也得超过警校学生的平均水平吧!
莱伊又问:“这个任务不是只有我们知道吗?你为什么要怀疑还有其他人参与?”
他一针见血地挑明:“琴酒告诉你了什么?”
“……”
波本思忖了一会儿,回答:“小麦威士忌是卧底的情报,是朗姆给琴酒的。”
这个情报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琴酒既然爽快地跟他说了,也就约等于告诉了他们整个行动小组。他当时纯粹就是想在苏格兰面前展现自己阴晴不定斤斤计较的恶人形象,才故意怼莱伊的。
毕竟以前脾气那么好的苏格兰都在攻击他了,他要是不攻击不就显得他很可疑,不像是个合格的坏人了吗?
但自从苏格兰被一顿英国菜逼得破防下厨,做了两顿饭后,这种紧绷的关系就缓和了不少。
破罐子破摔后,苏格兰话就变得少了起来,虽然事情依然照做,但总有种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感觉——哦,除了料理,这个他非常上心。
以及,虽然波本现在勉强能好好说话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讨厌莱伊了,这家伙说日本警察全都无能的话他还记着呢。
啧,迟早有一天把他送进局子,让他看看日本警察的实力。
至于苏格兰……
波本短暂地走了下神,拿余光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他身边安静吃饭的青年。
苏格兰始终神色淡淡,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他们说话,又或者是有没有在关心这个任务。记忆里的诸伏景光虽然也很安静,但他其实是非常在意别人的。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体贴,也很温柔。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波本也还是忍不住会想,他是不是还有机会,把他误入歧途的幼驯染掰回来。
因为这真的,太令人惋惜了。
诸伏景光本不应该变成这副模样的。
在度过刚开始身份危机的紧绷期,也已经暗中联系公安给安室透这个身份加入了一个属于降谷零的过去后,无需太担心自己卧底身份暴露的波本已经在疯狂构思该如何拯救幼驯染了。
就算最后还是得坐牢,知错能改总比一条道走到黑要好吧?
一直安静吃饭的苏格兰终于说话了:“那么,你有在惠特的书房里找到他是卧底的证据吗?”
波本回过神来,摇头:“可能是他藏得太好,也太谨慎了吧。很遗憾,我没有找到证据能证明他是卧底。”
又给自己夹了一块土豆的莱伊似想起什么,询问波本:“你当时做了什么把惠特气晕了?”
波本也不犹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当时给惠特看的文字展示给他们看,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话:“当时刚好情况紧急,我以为装成卧底能试探出什么。至于结果吗,你们也听见了。”
当然,如果真的试探出了什么,他也不会告诉他们就是了:如果惠特是个有点脑子的侦探,就应该明白他掏出手机给他看文字意味着什么,不会冒然说出不该说的话了。
但这家伙显然被气急了……嘛,不过这反应看起来也不像是卧底就是了。
“……”
苏格兰静静看着会儿波本手机上的文字,在心里感慨了声好心机,又偏移视线,落在青年微笑着的脸上,想叹息了。
他想,如果波本真的是卧底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在脑袋里转了转,最后又被理智压下。偌大一个犯罪组织,哪来那么多卧底?总是抱有这样不成熟的妄想只会酿成大错。
瞧瞧他的所作所为吧。拥有如此深沉的心思与手段,波本只会比一般的代号成员更难对付。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拉一把他。旁敲侧击的去试探,说不定就能唤回他的良知呢?
这对幼驯染的心思各有各的默契和复杂,但没有幼驯染的莱伊想得就没那么多了。他单纯就是在思考小麦威士忌的事情。
其实这一切都可以理解为朗姆想杀他。代号成员被暗杀可能会引起组织的重视,但卧底死不足惜,以琴酒憎恶卧底的性格还极有可能二话不说亲自动手。
因此,在发现琴酒并没有选择直接灭口,而是吩咐其他人先行调查后,担心事情会暴露,朗姆干脆找人先下了杀手。一个疑似卧底的代号成员意外死去,和一个代号成员被暗杀,这两者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只是多少还是有点着急了,才会露出破绽。
但是为什么?朗姆与惠特之间应该没有矛盾吧?
莱伊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古怪,但在他想出所以然之前,波本的质问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问:“所以,惠特是怎么死在医院的?”
莱伊:“我不知道。”
波本听到这话,本来是想给他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的,但想起他拯救苏格兰的计划,迟疑了一瞬,准备模仿诸伏景光小时候的温和体贴来委婉地提醒他,他曾经是这样的人设。
只需要神似就好了,最后也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伪善的笑面虎形象,不会有什么风险。
于是波本微微一笑,温柔地对莱伊说:“没关系。抢救室本来就难以观察。”
“……”
莱伊放下筷子。他忽然有点吃不下饭了。
暗中观察的苏格兰则在内心凝重地想,波本现在恶心人起来怎么也这么不择手段。
不愿被搞的莱伊起身欲走:“我去汇报。”
却被苏格兰拦下了。只听他不冷不热地抛出一个问题:“怎么,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莱伊:“……”
虽然如今波本看起来非常无可救药,但苏格兰还是不想放弃。他目前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准备表现出与曾经的自己相去甚远的模样,一方面好维持人设,另一方面也方便观察波本的反应:看他是更怀念从前,还是无所谓现在。
但对于无辜的莱伊来说。他只觉得这两个人又在各自安静地发疯了。
莱伊深深地瞧了苏格兰一眼,就这样掏出手机拨打了琴酒的电话,还按下了免提。
电话接通后,他简述了这次任务的遭遇,包括没有发现小麦威士忌是卧底的证据,以及他被人暗杀的事实与疑点。但没有提朗姆的名字,也没有说任何他内心的怀疑与猜测。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哼笑,接着是琴酒听不出情绪的冷淡嗓音:“我知道了。”
琴酒没有追责他们的任务,也没有再让他们去调查什么,直接就想撂下电话。
但被莱伊阻止了:“还有一件事,琴酒。”
“什么事?”
莱伊的目光划过他面前的两人,咬字清晰且坚定:
“给我换搭档。”
莱伊:再见了威士忌组,我今天就要远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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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调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