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他身上是什么啊?”
“怎么全是褐色的痕迹……这该不会是掉到……呕!”
“不对啊,我闻着挺甜的,好像是……可乐?”
“喝可乐把自己喝成了这副样子?还真是……格外优秀呢。”
穆良辰穿着几乎被可乐全部侵染的校服,旁若无人的走在宽阔的走廊上,他脸色淡漠,眼皮耸拉,看不出什么表情。
周围全是探出脑袋来看热闹的学生,大家窃窃私语着望向穆良辰经过的那条过道,分明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校园,耳边不时传来一些恶意的揣测和中伤的言语,他却好似全然听不到一般,只是默默的走在众人的视线聚焦之中。
这样的视线聚焦对穆良辰来说并不陌生,只是这次却不是爱慕、炙热、好奇、探究、和蠢蠢欲动,而是充满了奚落、嘲笑、不屑、以及满满的恶意。
因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则匿名的帖子,悄然在江大国际附中的校园论坛上出现,然后迅速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听说他是从一个二线的小县城转学来的,之所以能进我们学校,是因为他妈傍上了一个有钱的老头子,这才把他接来江城的。”
“你说他长得那么好看,该不会也是……”
“我就是怎么连校花的表白都能那么果断的拒绝呢,原来是因为怕老头子生气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他,那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听说他妈跟人跑了,他爸天天就知道喝酒,这不,把自己给喝死了吧!」
「哦呦,一个男孩子,长得比他妈妈还好看,以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家的好姑娘的!」
「啧,照我说,老穆家的就是瞎了眼,我当初就说过,那个城里歌剧院的媳妇儿,看起来就不是个什么能安生过日子的,这下好了吧?走了就没回来过!」
「哎,可怜老太太一个人,还得带着个拖油瓶。」
「之前隔壁村不是有人高价收孩子的吗?还只要好看的男孩子,我看老太太不如直接卖了了事,还能给自己留点儿养老钱,老穆家这小孙子长这么好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见天儿的也不吭声,跟个哑巴似的,都不知道叫人,没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还敢瞪我?嘿,你再瞪我试试?看我不替你妈教育你个野孩子!」
突然,一个高挑的身影挡在了穆良辰的面前。
“良辰?”竟然是许天依,她看着浑身黏糊糊的少年,表情似乎格外心疼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幅样子?我弟弟在学校留了一套备用校服,要不你先拿去穿?”
许天依伸出的手愣在了半空中,因为此时此刻的穆良辰就像压根儿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直接从旁边径直走了过去:“良辰……”
许天依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有些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的“善意”如此视而不见,也似乎是有点尴尬,她勉强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哦,对了。”穆良辰刚走出去两三步的距离,却又好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你不是说喜欢我么?”
他转身看向许天依,歪了歪头,似是真的十分疑惑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脸么?”
“啊……”许天依没想到他在现在这种状况下,竟然会当众提出这个问题。
她当时看见穆良辰的第一眼确实是被颜值和独特的气质吸引到了,可现在……一个从乡下来的外姓边缘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良辰,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们互相之间也不够了解,所以还是……”许天依咬了咬牙,还是觉得要先划清界限比较好,至于天乐说的什么雪中送炭,什么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更容易依赖救命稻草之类的,以后再说吧。
毕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小心被沾上了什么不好的传闻,她以后可就难办了。
然而还没等许天依组织好措辞,就听得穆良辰突然笑了一声。
笑了?
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吗?这人是疯了还是?
“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的那条朋友圈到底是什么意思。”穆良辰缓缓吸了一口气道:“但我记得,我分明是拒绝过你了,还明确拒绝了两次。”
他的声音清冷淡漠,却格外清晰。
哗!的一声,周围伸长脖子看着这边的人群突然炸开了锅,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不绝,引得许天依也有些紧张了起来:“抱歉啊,良辰,我真的不知道……”
“哦,不知道啊。”穆良辰点了点头,了然道:“没关系,那我再说一次。”
他缓缓抬起了头,微微上扬的唇间带着淡淡的笑容,却不知为何,看的人感觉刺眼极了:“我知道,我确实长得很好看,很招人喜欢,所以一直都有不少花啊草的给我送礼物啊,跟我告白啊,说实话,你不是个例外,也不算其中特别突出的那个。”
他的声音平淡之中带着些许笑意,但听得人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答应你,想不明白,所以我拒绝了。但我发现好像有的人确实怎么都听不懂人话。”
“喂!你够了!”许天依旁边的女生听不下去了:“什么叫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长得特别好看还不算吗?”
“好看?”他歪了歪头,突然笑出了声:“喂,我说,你家有镜子么?”
“……你什么意思?”许天依也被激的忍不下去了,通常人最得意于自己的什么,在被别人贬损的时候,也就会越在意什么。
“没事,就想让你回家自己照照。”穆良辰再懒得纠缠下去,转身朝着教室的方向走了:“别一天天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围的人群彻底炸了开来,当初所有人都还记得在同样的这个走廊,也是同样的一个下午,许天依就是这么原话说霍新的,谁能想到一向高傲无比,以自己优越的外貌为荣的校花,竟然也有被人说成癞蛤蟆的一天。
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绕过谁啊……
穆良辰回到高二三班的时候,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太对劲,姜婷婷正背对着他站在自己的课桌之前,看到他出现在教室时的狼狈样子,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全校都已经传疯了,只是……
“良、良辰。”姜婷婷有些不知所措的挡在他的课桌之前,神色十分慌张:“那个、你要、要不先回家去换洗一下再、再来学校,我会帮你跟老师请假的!你放心。”
“让开。”穆良辰看着她,语色冷淡道。
“你、你还是别……看了吧。”上课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姜婷婷挣扎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还是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穆良辰站在原地,这才缓缓看清了自己课桌椅的模样。
原本干净的原木课桌上,此刻被各色油笔涂涂画画,上面全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话语,什么「乡巴佬」「小白脸」之类的已经算比较友好的了,桌子正中央,最明显的一句更是写着一个大大的「滚」字,单纯看样子就能大概猜到是谁的杰作。
宋延庆笑着伸长了腿,如同开学那天一般,踹了前面的椅子一脚,可就是那么轻轻的一脚,原本结实的椅子却摇摇欲坠,明显被人动了手脚。
只要穆良辰敢坐上去,必然会摔个四脚朝天。
那么今日江大国际附中的笑话留言板上,就会再添上一条了。
“别看我啊,哥们儿。”宋延庆耸了耸肩,吊儿郎当的笑道:“你得罪了谁自己不知道?我就是个跟班儿的,你看我也没用啊。”
“确实。”穆良辰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就在他上前几步走到椅子跟前,缓缓弯下腰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要像当初的霍星一样,忍气吞声,得过且过了,就连宋延庆都冷笑了一声:“还以为是块什么难啃的硬骨头,原来只是单纯嘴硬。”
“良辰,要不你还是先跟我挤一挤吧,等下课了再……”姜婷婷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道,她毕竟是三班班长,还坐在穆良辰的旁边,一会儿老师进来看到了也会让穆良辰跟他挤一挤的,与其这样倒不如主动卖个人情,就是他身上黏糊糊的实在是……
“要、要不。”前面的黎歌支支吾吾的开口:“要不你先坐我这里?我跟婷婷挤一挤。”姜婷婷感激的看着自己的小姐妹,正准备映衬几句,却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你找死啊?!穆良辰!!!嘶~”众人看过去,就发现宋延庆抱着自己的脚疼的直弯腰,整个人的身上都冒出了层薄薄的细汗,脱下鞋子的白袜上已经溢出了点点的血痕。
而穆良辰此刻却单手拖着那把铁管支架的木头座椅,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头也不回的踩着上课铃声,走出了教室。
“他去哪儿啊?”教室里哄!的一声炸了开来,林奇激动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几个大步跑到了教室门口,其他的男生也都冲到了走廊窗户的一侧,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
只见空空荡荡的走廊上,穆良辰单手拖着那少了一根支腿的椅子,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铁管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格外寂静的校园里回荡,不少沿途的班级窗户上都探出了几个好奇的人头,更是在快要走到转弯处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英语老师Rachel。
“穆良辰?”Rachel皱了皱眉,开口道:“都要上课了,你这是干嘛去?”
“椅子怎么坏了?还有你这一身的污渍是什么情况?”
可此刻的穆良辰看起来就像个阳光下的行尸走肉一样,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和质问,李妍总感觉心里隐隐泛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孩子平常也不逃课不迟到的啊,除了成绩一般般,看起来也挺乖的,估计是去换衣服,或者换椅子的吧……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回班级里上课,毕竟自己也不是三班班主任,最多一会儿发个消息给李妍老师吧。
穆良辰就这么一路毫无阻挡的,拖着那把残缺的椅子走到了高三六班的教室门口。
他抬眼看了看此刻正挂在头顶斜上方的太阳,伸出左手抵着额头,似乎是想透过白皙分明的指缝,看看那光芒的样子。
已入深秋,下午的光线虽然依旧刺眼,可却怎么也晒不热空气中的温度,照不透那淡漠的瞳孔,和清冷的面庞。
不知为何,穆良辰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渡过这两年而已……”
不骄不躁,不争不抢,不出头也不落后,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两年,然后找个地方,慢慢的活着,直到腐朽,直到老去,没什么不好。
何必要重蹈覆辙,再来一遍呢……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不是吗?
他笑了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抡起那个残缺的椅子,直直地,冲着高三六班窗户旁边的那个人影,猛的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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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学习成绩优秀点吗?”
“我就不明白了,凭什么班里老师和女生就都喜欢他?我比他差在哪儿?”一个染着一撮黄毛的小男生站在村口放学的必经之路上,手里牵着几条呲牙咧嘴的大黄狗,跟身后的一群或蹲或站、吊儿郎当的男孩儿们吐槽道。
“一个爹妈不要的小畜牲,成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跟谁欠他钱一样。”黄毛男生啐了一口:“家里就剩一老一小,平常连地都下不了,要不是我爹妈好心照顾着,他家早喝西北风去了!还敢跟老子呛声,真是老虎不发威,拿我当Hello Kitty啊!”
“你们看好了,一会儿他来了,我就直接放狗!”小黄毛狠狠道:“我家这几条平常都是喂生肉的,看不咬死那个小畜牲!”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几个男孩儿道:“你们都要给我作证啊,今天是咱们出来玩儿,一不小心狗就脱了绳,可不是我故意要放狗欺负那个小……穆良辰的。”
小黄毛冷笑道:“都是他自己不长眼,非要往我家几个狼狗身上撞的!”
备注:
(1)社会我辰哥即将上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人狠话不多。
辰哥:虽然你爹我这几年确实装的很乖巧,但你们还真拿我当花瓶啊?冷、漠、厌、世、脸.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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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