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马自达内,安室透小心翼翼的将昏迷中的青年安置在副驾驶上。
长发青年此时依旧双目紧闭,身体微微蜷缩着,似是因为疼痛难耐,想要把自己再次团成一团。
他的胸口起伏幅度也很小,仿佛就连属于人类本能的呼吸,都会给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带去更大负担一般。
安室透蹙着眉,俯身过去,替他系好安全带。
长发青年面色依旧惨白,被他自己不自觉啃噬出深痕的唇瓣,俨然成了这张白纸上唯一的颜色。
安室透看着他微微出神。
他之前也是关心则乱。
现在回想起来,兰蒂尔呼痛的时候,是在两人准备互相进行下一次攻击之前。
很显然,兰蒂尔不是在跟他对打的时候受的伤。
他又伸手探了探长发青年的额头,细腻微凉的触感不由得令他心中微微一晃。
没有发热。
这种反应不像是一些急症,倒更像是中了某些药物的反应,又或者说,实验后遗症?
安室透轻轻拭去青年额角处依旧不断渗出的冷汗,想起青年组织实验体的身份,眸光微沉。
他不可避免的又回忆起在任务时,总是与青年形影不离,以“哥哥”身份自称,真实职位却是青年监管者的黑麦威士忌。
被单独指派给代号成员的任务,具体情况被长发青年尽数悉知;
表现得对长发青年跑过来添乱这件事一无所知的监管者;
以及长发青年不肯出声表明身份的举动。
种种疑点在他脑中一一闪过。
对此,他现在只能想到兰蒂尔这次是过来试探自己的这唯一可能。
——是组织的特派任务吗?
——难道是自己的卧底身份露出破绽,被人看出来了?
安室透呼吸顿了顿,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十分确定自己之前的行动中没有丝毫纰漏。
这些可以之后再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兰蒂尔……
他确认兰蒂尔身上再没有其他症状后,便起身坐了回去,微微敛眸。
组织、莱伊……
在心里重重咀嚼着这几个词汇,靠本能给组织塞黑锅的卧底先生,眼中冷意越发的浓。
迟早有一天,呵……
安室透并不能确定,直接贸然将兰蒂尔带去医院,会不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万一兰蒂尔现在这样,真的只是实验影响下的特殊反应,药不对症,促使病情加重,就糟糕了。
即便现在将兰蒂尔带去医院,医生也并不能立刻为他解决问题,而是要先进行例行检查。
而且兰蒂尔这么抗拒去医院,应该是身体里有什么组织研究的东西不能被外界探查到。
那么……他要带兰蒂尔回研究所吗?
将他带回那些可能是引起他身体不适的罪魁祸首那里,任由他再次被那些家伙实施什么乱七八糟的实验——么?
金发青年抓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收紧,眉头不自觉皱得更深。
——按理来说,组织的研究所应该是最了解兰蒂尔身体的。
——甚至,如果作为搭档的黑麦问起这件事,自己还可以说是因为兰蒂尔这边更紧急……
带着昏迷的兰蒂尔直接回组织研究所的这一选择,
在现阶段所有的条件因素和后果设想的不断加码下,显得那样合理。
那样的正确。
——那样的……悲哀。
前方视野中正兢兢业业工作的红绿灯信号,不知何时已经无声从红灯转为了黄灯,这不仅昭示着,布满街道的车流即将恢复蜗速继续前行。
同样也昭示着,白色马自达又轻松抵达了下一个大街的路口,距离金发卧底心底那并不确定的目的地也更近了一步。
高速滚动的轮胎与不同的地面、墙面,甚至是玻璃窗与光滑的车辆外壳相摩擦,一串串令人牙酸的声音不断从相交处发出。
白色马自达半分速度不减的,以一种非常柯学的姿势,自一个又一个狭窄的间隔中穿梭着。
“咻咻——咻”
呼啸的风声被紧闭的车窗阻挡了大半,它用尽浑身力气挤进车内,却没能一同钻进车内唯一清醒的金发青年的脑海。
车子速度其实还能再快一些的。
可他却有些担心,现在陷于痛苦中的长发青年会承受不住。
安室透将心中的担忧强压下去,耐住性子专注眼前,只希望抵达组织基地的时间能再短一些。
但这是在闹市区,车多、人也多。强行压线行驶,再闯过几个红灯,已经是严重违反交通规定了。
在成为卧底进入组织前,降谷零就是警校鬼冢班里写检讨写的最勤快,遇事却死不悔改的问题学生之一。
而卧底后,已经成为违法惯犯的安室透,更是连检讨都不用写,全靠自我约束。
不客气的说,这已经是他目前心中的最低限速了。
蜗速车流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白色马自达,从斑马线上的行人间飞驰而过,只留下汽车尾气飘荡在空中时,行人群众里才后知后觉般响起阵阵叫喊与咒骂声。
自然,债多不怕压身的白色马自达也一同将路边骑着摩托、压着最高限速行驶的女交警给轻松地越了过去。
女交警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干脆踩下刹车,直接在路边停了下来。
她无视了身后被堵住的车辆发出的刺耳喇叭声,自顾自摘下了头盔,一头浅棕色的长直发便顺势倾泻了下来。
——呵,有意思。
女交警挑了挑眉,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精准的锁定了那辆快要被车流完全掩盖住的白色马自达。
她不紧不慢的把对讲机掏了出来,“报告,这里是萩原——”
……
金发青年全身贯注的凝视着前方,余光却总是能时不时的扫见,身旁副驾驶上长发青年安静蜷缩着的身影。
车子现在已经逐渐驶离京都府中心地带,路上的车流量肉眼可见的稀薄了很多。
安室透抿了抿唇,指尖仿佛又隐隐传来了那细腻微凉的触感。
之前带回去的残余药剂的检测结果,和公安那边对兰蒂尔个人信息更为详细的调查资料,早在好几天之前就发过来了。
先不说药剂检测单上,那所谓的“减缓、抑制聚合”效果具体是针对什么。
在看到那份详细的调查资料前,他确实没想到与兰蒂尔初遇那天,居然会是青年第一次在外界显露痕迹的时候。
而兰蒂尔在那之前的所有经历,似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仿佛与自己相遇的那天,他才正式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兰蒂尔之前难道是因为一直被关在研究所里,才会一点信息都搜查不到吗?
想到这,一种说不清的酸涩感夹杂着淡淡的心疼之意忽然涌上金发青年心头,他略带几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自己这个现在依旧止步于“情人”身份的卧底,好像没什么资格管这些。
安室透甚至有些怀疑兰蒂尔后来补上的,那份通篇鬼扯的临时档案资料上,连“维恩斯”这个姓氏都是假的。
只有“兰蒂尔”这个名字跟青年刚好成年的年龄,被他判断为应该是真实的信息。
人的本能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脑中闪过青年眼神迷蒙、理智混乱,却依旧坚持让自己喊他名字时的画面,安室透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他之前得空装作随口一问时,青年冷淡的回答虽然十分不走心,但兰蒂尔他……也是有一点点在意自己的吧?
——那么,他们的初遇到底是精心的设计,还是巧合下的缘分?
——青年所谓的失忆到底是真是假?
——对自己若即若离的态度,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是组织针对自己的陷阱……他们之间的种种,是不是也全部都是由谎言构建的?
安室透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面色沉沉。
虽然这么想实在是太过高看自己,但这些才是他目前更为迫切想要知道的。
兰蒂尔的真实身份,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是因为想要成功推翻组织的刻意利用,也不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一见钟情。
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心底逐渐凝实的降谷零与安室透的混合体,对恋慕对象那最真实的心意。
可说到底。
像自己这样连身份都不能见光的“老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向自己坦白一切?
有什么资格,去保护他?
又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他之前居然还卑劣的希望青年在遇到危险时,能够第一个想到自己。
组织里关于灰雁的传言其实很多,但安室透在认真调查后便发现,这其中真实的情报少之又少 。
他到现在算是什么都没搞清楚,遇到突发情况不仅束手无策,还有可能因为错误的做法,给青年带来危险。
更甚至,可能因为自己卧底的身份,而被迫对他造成伤害。
【“……透,”终于认出眼前人,长发青年浑噩的目光仿佛重新注入一丝异样的光彩,他近乎呢喃的祈求道,“别、不要……”】
——“别、不要”什么呢?
安室透翕动唇瓣,无声的重复着这句未尽之语。
忽然,前方从拐角处冲出一个骑着摩托的路人,他下意识转动方向盘,凭借着自身的高超车技,成功避开了这一突如其来的障碍物。
但没过多久。
他目光扫过后视镜,摩托车上驾驶员的身影再次逼近。
——看来是冲着自己来的。
金发卧底的目光古怪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驾驶员有点眼熟。
后方不远处同样高速行驶的摩托车上,戴着头盔的驾驶员,萩原千速眯了眯眼,将车上自带的扬声喇叭打开,
“前面的,车牌号7310的白色马自达,你已严重违反交通法规——!”
“立刻靠边停车!不然我会依法逮捕——!”
这声音好像也有点耳熟。
能追上自己的摩托车骑手。
是……千速姐?
安室透顿了顿,然后……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开玩笑,这要是被抓到,问题可就大了!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萩原千速冷笑一声,同样加大马力追了上去。
一场有关金发卧底是否社死的生死时速追逐战逐渐展开,在后续交通部警力支援逐渐增多的情况下,金发卧底渐渐有些捉襟见肘。
而副驾驶上,本来处于昏迷状态的兰蒂尔不知何时幽幽转醒。
在视野逐渐聚焦后,他看见身旁的金发青年满脸严肃,不由得微微有些疑惑。
……在他昏过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波本的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
难道,是自己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吗?
就在这时,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和用高音喇叭喊的话语声终于钻入了他的耳朵。
“前面马自达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
兰蒂尔:“?”
他望向车窗外。
安室透已经将车子拐进了一处特设景区外的林叶道,组织有个外围研究基地就设在这处景区内的地下洞窟底部。
从窗外的后视镜中可以看到,一名驾驶着改装摩托车的骑手,正紧紧咬在车后不足二十米的地方。
在骑手后面更远的地方,还有一大串同一款式的警车排成一队,刚才的喊话就是从最前面的那辆警车上传来的。
兰蒂尔倒还真没被真人警察追过——好吧,他承认,被机械警卫追着跑的情况还是有过的——现在嘛。
兰蒂尔:呜呼,有趣。
难道是波本他顺路抢了银行吗?
呜,修了好几遍,脑壳痛,凑合看吧
——触手可及的完结——它忽然变得遥遥无期——
忍不住开新坑是我的错(顶锅盖逃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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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 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