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第6章 歌者

“辛格大人，您这边请。”

管理员笑呵呵的一边领路，一边介绍道：“海洋天堂场馆启动需要耗费巨量能源，我们也很久没有见识过那样的盛况了。”

他感叹的遥望远方海面，按动手中启动装置，海水先是轻微震动，接着逐渐形成漩涡，漩涡转动越来越快，制造出一个明显通道。

管理员又进行了一番操作，漩涡通道被无形的力量固定住，他神情激动的介绍这项壮举：

“海洋天堂是集合无数专家心血建造而成，未开启时静静沉在海底，只保留部分区域供员工进行日常维护。”

“场馆启动后，会自动漂浮到通道下方，跳下漩涡就能进入——看！场馆出现了！”

众人坐上小型飞行器，飞到漩涡正上方。

辛格顺着漩涡向海底望去，第一眼看见的是白，珍珠一样润泽的白，第二个感觉是大，无边无际的大。

调整了下眼镜上的聚焦倍数，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个打开的贝壳。

只是因为过于巨大，让人只能看见满目白色，看不清场馆整体形状。

他有些震撼的舒了口气，问管理员：“海洋天堂能容纳多少人？”

“3000万，巅峰时期甚至接待过5000万人，但那样观众的体验就不太好了，我们这次只准备了3000万坐席。”

辛格点点头，不再多问，直接一步跨出飞行器，第一个跳下漩涡，众人连忙跟着跳下去。

进入通道后，一股力量托住他的身体，维持匀速下降，不多时，他轻轻落到地面。

呼吸之间，空气清新自然，带着一点海洋的味道，身体感受也和地面上一样。

举目望去，他仿佛站在白色山谷中，前后左右到处都是炫目的白，有种被世界遗忘的寂寥。

“等等！辛格大人！”

管理员焦急的追上来，“这里还没正式开启，只能看见空荡荡的场馆。”

辛格：“现在开吧，我想先看看，能源问题不用担心，我来出。”

保镖忙上前递出通讯器，说：“麦德森少爷吩咐了，您有什么需要直接从他账户上扣。”

“不必，我有钱。”

“可麦德森少爷吩咐了……”

“我说——”辛格脸色涨红，眼神锐利的瞪着保镖，“这点钱我还付的起！”

“啊这……”管理员尴尬的站在原地，为自己目睹豪门辛秘而无措。

此时通讯器正好响起，全息投影落在几人身边，保镖们下意识站直敬礼。

“亲爱的，你不高兴吗？”

磁性的嗓音仿佛响在耳边，鎏金色的长发在纯白背景下更加耀眼。

萨特·麦德森抬起冰蓝色的眸子，穿过无数星球，看向自己的未婚妻。

“没有。”辛格压抑住怒火，硬邦邦的回了一句，只是攥紧的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

萨特抚着手边的花瓣，漫不经心道：“如果不高兴，演唱会就不要办了。”

“不！”辛格霍然抬头，“你答应过我，订婚仪式后就让我——”

“嘘——”萨特制止辛格的话，眼神示意了下保镖，保镖点头带走管理员，这片区域便只剩辛格一个人。

萨特笑着看向未婚妻，仿佛在看一个吵着要买玩具的孩子，“你愿意办就办，办完之后尽快回来，你知道的。”

他笑意不达眼底，“家族并不满意你的等级，我们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天赋高的孩子，来证明你的价值。”

辛格忍了又忍，憋住那些争吵过无数次的话语，只挤出一个字：“……好。”

关掉通讯，他气的猛地将通讯器扔出去！向刚刚投影的位置打了一记左勾拳！

盛怒之中，他听见一声微弱的闷哼，要不是他歌星出身，对声音敏感，差点错过这道短促的音符。

辛格皱眉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刚刚扔出去的通讯器没了。

他回忆着声音的方向，小心前进，到达位置后却什么也没找到。

辛格闭上眼，调出脑中那一声闷哼，反复回播，仔细分析，终于找到一点线索。

在那声闷哼之前，是通讯器撞上什么东西的碰撞声，低沉的、厚实的、有轻微的摩擦声，还有微弱的回响。

——那是通讯器撞到了人体，且这人衣服大概含有金属纤维，甚至……TA很可能受了伤。

想通一切后，辛格不自觉冒出冷汗，他想叫回保镖，又忍不下心中那口气，他快要忍的发疯了。

就让他发一次疯吧。

辛格蹲下身抚摸场馆地面，间或用指节轻敲判断位置，五分钟后，终于找到一处声音不对的地方，他用力按压。

咔嚓——

脚下一空，辛格来不及惊叫便坠进黑暗。

他迎面砸在一具柔软的身体上，下巴磕到什么坚硬的东西，痛的他当即冒出眼泪。

他撑着手掌坐起，第一反应是这人衣服果然含有金属纤维，他没听错。

然后才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慌乱的想起身，却腿软的几次都没站起来。

“别动了，本来没死都快让你压死了。”慵懒的女声幽幽说。

“不可能！”辛格条件反射的回道，“我体重才……”

他闭上嘴。

又等了一分钟，见手下的人没再说话，他悄悄松了口气，小声问：“你是谁？怎么会躲在这里？”

维尔莎勾了勾唇，笑道：“我在等死啊，你再压着我，很快就可以看见我的尸体了。”

“啊！对不起！”辛格急忙翻身坐到旁边，又手忙脚乱的摸索到眼镜，打开夜视功能。

他看见一张苍白虚弱的脸。

平静的眉眼像他曾经在博物馆看过的一副古画，唇色很淡，透着一股死气，仿佛尘封的古画活了过来，又很快将要消散。

出于对艺术的追求，他想保护这幅画，却对她满身的伤痕无从下手，只能默默问一句：“……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维尔莎叹息一声，艰难抬手握住挂在脖颈的金属牌，“我死后，请请烧掉我的身体，把我埋在出生的地方。”

辛格接过金属牌，发现那是一个很简陋的纪念币，二十年前联邦为鼓励能源星移民，专门制作了这套纪念币。

他抚摸着纪念币上的凸起，默念那行编码——“2586”。

2586……辛格为难的皱眉。

十五年前，2586号能源星矿脉塌陷引发山火，能源又助长火势，蔓延到整个星球，现在这颗能源星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那次灾难让联邦对能源星的矿脉开采做出严格限制，不能杀鸡取卵、竭泽而渔。

“怎么了？”维尔莎问。

“……没什么。”辛格垂眸遮住眼中的同情，“我会帮你的。”

维尔莎露出放松的笑意，“谢谢你，如果不是我快死了，我可以替你杀个人作为报答。”

“谁要这种报答啊！？”辛格白她一眼。

“我只会这个，”维尔莎俏皮的眨眼，“我在……里可是最厉害的！”她含糊的跳过那个词。

辛格也没多追问，和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对话，他有一种奇怪的放松感。

“嗯……我确实没有想杀的人，虽然未婚夫很讨厌，但还不至于要杀了他。”

维尔莎说：“我进……之前，也是这样，后来，遇到的所有人都是我想杀的人，或者想杀我的人。”

辛格说：“我很喜欢唱歌，也喜欢别人听我唱歌，但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维尔莎说：“好不容易逃出来，死在这里，好不甘心啊！”

辛格说：“我真想狠狠打萨特一顿！把他头发剃光！扒掉他那张恶心的面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内容毫无瓜葛，似乎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渐渐的，维尔莎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也变得微弱。

辛格停住话头，说：“你没听过我唱歌吧？太可惜了，我可是新世纪音域最宽的歌者！”

“你真的不听吗？”

没有人回答。

辛格深吸一口气，慢慢张口。

先是一段简单的哼唱，像鱼群游过珊瑚，飞鸟掠过水面，月光照亮大海。

接着声音渐高，变换的音符在空气中颤动，惊走了捕食的章鱼，贝壳悄悄打开，露出鲜美的内里，轻盈的水母在月光中起舞。

高朝部分，鲸鱼发出悠长的轻吟作为伴奏，有看不见的触手在水底摆动，荡漾的波纹层层展开，带来远方的信息。

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在低低的吟唱中，生命仿佛回到最初，在妈妈的怀抱里陷入沉眠。

维尔莎久久不敢做声，像是怕惊醒一场梦，她第一次知道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太可惜了！

过去没有听过这样的歌声太可惜了！

未来这样的歌者要被困住太可惜了！

就算不为了任务，维尔莎暗下决心，她要把辛格偷回帝国！

这样的珍宝，联邦不珍惜，那就交给帝国吧！

“辛格大人——你在哪儿？”

两人被外面的声音惊醒，辛格清了清嗓子，回应了一句：“我在这儿。”

上方打开一个小口，管理员劫后余生的声音传来：“辛格大人，请不要着急！这里结构复杂，需要彻底开启场馆才能打开大门。”

辛格问：“需要多久？”

“十分钟。”管理员解释道：“这里原本是维护人员居住的地方，已经废弃很久了——大人，我把场馆权限转移给您，您可以自由使用里面的设施。”

辛格应了一声，本想原地等待，但……他摸了摸女子温热的身体，她似乎还没死。

放在以前，他也没办法救人，但这次不一样，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萨特让保镖带了最新治疗仓。

或许有机会救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