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倒在距离徐执不远处的花坛里,正在冒烟,挡风玻璃碎了满地,花坛里的树木东倒西歪,在外面看不清货车内部的情况,驾驶员生死不明。
徐执呆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手脚僵硬,失魂落魄。
就在刚刚,刹那间,池桐挡在了徐执身前,大货车撞上了池桐的身体。
但是地面上并没有出现鲜血四溅的场景,池桐化成羽毛消失了,大货车歪在一旁。
货车倒塌扬起的沙粒和碎石划伤了徐执裸露的皮肤,渗出丝丝血迹,周围人声混乱嘈杂,对于徐执来说周围的一切就像是在观看古老的默片一样,寂静无声。
“……快!快抬担架过来!”
“赶紧远离!油箱随时有爆炸的风险!快疏散群众!”
“这儿有个学生和一个老人!老人昏过去了!快救人!”
……
医护人员来的很及时,快速冷静的救助受伤的人;警笛声响彻云霄,大批的警察训练有素,疏散安抚群众,一切井然有序。
护士迅速查看了郝婆婆的情况,指挥着其他人将郝婆婆抬上救护车。
徐执任由护士们将郝婆婆从他怀里带走,作急救,看着不同的人在他身旁不停地说话,嘴唇一张一合。
“……同学!同学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同学你不要闭气!呼吸呀!快呼吸!”
空气猛的涌入气管,徐执弯下腰,右手捂着肺部撕心裂肺的咳,脸涨的通红。
默片一下子有了声音,周围嘈杂吵闹的声音一股脑的涌进徐执的耳中,徐执的大脑嗡嗡作响。
见徐执有了反应,蹲在他前面查看情况的护士松了一口气,高声告诉同伴:“没事了!就是惊吓过度!”
护士耐心的帮徐执顺气,等到徐执不咳了才低下头轻声和徐执说话,“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咳咳。”徐执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护士,说不出话来,木然的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他的视线游移到旁边,几个医护人员已经将浑身是血的驾驶员拖了出来,正在进行急救。
徐执猛的回神,神色慌张地在四周寻找,大脑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眩晕,依然没有看到池桐的身影。
医护人员将神色恍惚的徐执一起带到了医院,徐执用已经摔得屏幕破碎的手机给张卓打了电话。
医院里,急救室亮着红灯,郝婆婆正在里面抢救,徐执神色憔悴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声音沙哑的拒绝医生给他做一个全身检查的提议。
张卓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徐执之后大惊,“徐执,你怎么成这样了!奶奶呢?”
“郝婆婆在手术室抢救。”徐执摇摇头,只说了这一句话。
随即抛下张卓,动作飞快的离开了医院。
“哎!徐执!你去哪儿!?”张卓上前追了两步,焦急万分。
待张卓向周围人了解了情况才知道徐执经历了一场巨大的交通事故,差一点自己就永远见不到奶奶和徐执了。
“说起来也是很幸运,当时那辆大货车速度这么快,眼看就要撞上这两人了,谁知就在要撞上的时候,货车突然急转,撞到花坛里去了,真是命大啊……”目击者也是惊魂未定,唏嘘不止。
张卓的心脏怦怦直跳,满是后怕,他抬头看了看通红刺目的“急救中”,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抽噎。
徐执出了医院就坐上了出租车,司机师傅一看徐执浑身脏污,脸上胳膊上还有细小的伤口,吓了一跳,“呦!同学,你这怎么弄得?需不需要看医生啊!”
徐执嗓子哑的几乎要说不出话:“师傅,我要去武明街,很急,希望您快点,越快越好。”
“哦、哦,行。”看到徐执这么着急,师傅飞快的打着了车上路。
徐执坐在后座上,紧紧握着摔碎的手机,视线聚不上焦。
他给池桐打了很多电话,一直没人接,他也没有想过能靠电话联络上池桐,但是依然执着的给池桐拨电话。
顽强的撑到现在的手机终于黑了屏,无论徐执怎么按,都没有任何反应,徐执的眼里霎时间露出一丝慌乱。
司机师傅望了望前面,忧愁的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徐执,“小伙子,快不了了,刚发生过交通事故,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徐执没有听见司机的话,胸口上下起伏,剧烈喘息,他的眼前不停的浮现出池桐被车撞的情形,一帧一帧清晰的从徐执脑海中略过。
司机师傅见男生不理会他,只得换了个方向,绕远路将男生送过去。
到了武明街,车还没停稳,徐执将钱胡乱塞给司机,立马下了车,不顾司机师傅的叫喊,向着小区里那一幢老旧的楼房狂奔而去。
台阶一层又一层,楼道里很安静,只有徐执奔跑的脚步声和止不住的粗喘。
他不知道池桐会不会在家里,也不敢去思考如果池桐不在,他该怎么办。
“砰!”
房门猛的被推开,徐执大步流星的冲进卧室。
池桐站在房间里,他的校服上遍布鲜红,里面穿着的徐执的白衬衫更是彻底被染红了,血液从湿透的布料上滴下,落在地板上,汇集成一个个小小的圆。
池桐雪白通透的脸颊上也沾着少许血迹,看起来很是吓人。
此时他正手足无措的低头看着自己,思考着怎么把自己弄干净。池桐抬起手,可惜的看着身上的衬衫,心情低落:“弄脏了……”
徐执推门进来时,池桐被吓了一跳,他转过头,欣喜的看着徐执,出声呼唤,“徐执……”
徐执张开双臂,将池桐紧紧搂在怀里。
男生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就压了过来,连带着池桐整个身体都向后踉跄了两步。
池桐感受着身上的热度,同样伸出手臂,环住了徐执的腰,脑袋在徐执怀里蹭了蹭。
徐执抱着池桐没说话,只是将手臂紧了紧,不住地喘气。
见到池桐,徐执的魂魄仿佛才真正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逐渐的,徐执的身体开始颤抖,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哽咽,室内笼罩着浓烈的悲伤。
池桐感受到了徐执的悲伤,他眨了眨眼睛:“徐执,你怎么了?”
徐执将脸埋在池桐的颈窝,心里的难过仿佛要溢出来,良久,哑声道,“……以后不可以那样做。”
“不可以挡在前面。”
池桐轻轻歪头,疑惑道:“徐执是因为这件事难过吗?”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徐执就会有危险了。”
徐执情绪激动,言语混乱,不理会池桐说的话,只是一直机械的重复:“不行、不许那样做……”
池桐轻轻地拍拍徐执的后背,想让徐执冷静下来,安慰道:“我告诉过徐执的,我不会死。就算是从悬崖上掉下来,被车撞也不会……”
“那也不行!”徐执激动地握住池桐的肩膀,剧烈喘息,池桐身上的血红像针扎一样刺痛了徐执的双眼。
徐执双目赤红,“那也不行!就算你不会死,你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池桐望着徐执的眼睛,抬起手轻轻抚摸徐执脸颊上的伤口,“为什么?”
徐执痛苦的弯下腰,将额头抵在池桐的肩膀上,“因为,如果你受伤了会让我很痛苦。”
“看到你处于危险之中会让我很痛苦。”
“你明白吗池桐?”徐执痛苦道,“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
这一刻,徐执甚至希望池桐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拥有超能力的神明。
在看到货车撞上池桐身体的那一刻,徐执心里的痛苦难以言喻,仿佛都要碎掉了。
就算是池桐一直不懂得爱,不懂得他的感情,这都没关系,他真的不想池桐因为他而身处危险之中了。
“所以,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要这样做了,好吗?”徐执几乎在恳求。
等到徐执重新冷静下来,池桐轻轻捧起徐执的脸颊,抬起头带着些安抚意味的吻上徐执的眼睛,吻掉那在眼眶打转的呼之欲出的泪水。
池桐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舔。
是苦的。
他将徐执带到床上,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少年紧绷的脊背,柔软的话语轻轻的,让少年的精神放松。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让徐执担心了。”
池桐其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徐执,对徐执做出承诺。
但是,看着面色疲惫又狼狈不堪的少年,他好像,也隐约知道了什么是心疼。
在池桐轻哄下,徐执躺在床上,疲惫的少年松懈下来,陷入了沉睡,少年直到睡着了还握着池桐的手不放,在睡梦中呢喃池桐的名字。
微风从窗口拂过,带了些许凉意,麻雀叽喳作响。床上,徐执脸颊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愈合的速度逐渐加快,直到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池桐身上的血迹也逐渐褪去,消失不见,刚刚还血红的白衬衫此时又变得干干净净。
听着徐执无意识的呢喃,池桐目光茫然,犹豫地抬起右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