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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屏的标点符号不足以概括弹幕的震惊。大概他们没有想过居然还有白凌这么遭人恨的反派。
[怎么还把诺西娅跟主角抓了?我记得原著里没有这内容啊,改动这么大吗……]
[怎么感觉制作组给这个反派公主加了戏份啊,越来越招人恨了]
[莎乐美坏事做尽!人事是一点都不干!先知只是嘴毒了点,就算骂了她也用不着这样吧?骂一下又没让她掉一块肉]
弹幕里都是不满和对白凌的骂声,这时,一条与众不同的弹幕忽然冒出来:
[是不是你们的滤镜啊,你们看过原著,知道先知没有坏心,但是只看动漫的话,他说话真的有点难听]
很快就有人跟着回应:
[我也这么觉得,最开始他骂皇后希罗底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但是看没人提就不敢说]
立刻有刚才骂过白凌的原著党弹幕看不惯解释:
[只是小细节,后面你们就能知道先知没有恶意了,你们只是因为看的剧情不够多不了解他,其实先知哥很可爱的]
[是的,你们看下去就知道了,他只是有点偏执,嘴臭也不只是针对谁,他对每个人都那么嘴臭。只有主角在他那里才有特殊待遇。两个人磨合之后很好味]
原著党的弹幕一条接着一条,很快就把不同的声音压了下去。
白凌对此并不在意,她是个乐观的女孩儿,让她不高兴的一律不会放在心上,过眼就忘,只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胜利。
她得意的用指尖点了点见到主角阿希尔与诺西娅被控制住后神情呆滞的先知,像只小狐狸一样趾高气昂,很是高傲的抬起下巴,笑得眯起了眼睛,声音甜甜,“怎么样?现在您也不需要女人的帮助吗?”
先知缄口不言。
他生来就可以预知未来,看到将来的一切走向,通过未来看透任何人。
现在发生的一切与他所预知的差距甚大,让他心中生出了一种事态即将失控的无知与无措。
而一切的变故,都源自于他面前的这个邪恶的少女,这个面貌魔魅惑人,仿若艳丽毒蛇一般的希洛亚帝国公主。
邪恶的女人,可怕的女人。
她黑发之上的金蛇头冠在月光之下仿若活物,随时都会将毒牙刺入他的血管,吐露出可怖的毒汁。
这女人说的话不是交易,而是魔鬼的引诱。
他该相信自己预知的一切。阿希尔亦是他预言中的命定之人,绝不会因为被这女人抓住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至于他自己……黑太阳教会需要他预知的能力。希律王不可能会杀他,上帝也绝不允许……
他最多也只是遭受羞辱和体肤之痛,待一阵子就能离开皇宫。一切都能恢复本该有的轨道。
那就将一切都交给上帝吧。不必试探主他的神,无需思考,上帝自有安排。
先知决绝地扫过戴着面具的阿希尔,沉声对白凌道:
“你走吧,你没有资格威胁神忠心的侍者。只要我还活着,你绝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我已预见了你的下场,你这邪恶的女人,必定会付出死亡的代价。”
“是吗?”白凌轻声喃喃,脸上的微笑消失,缓缓皱起了眉头,面色阴沉下来。
还从来没有人敢和她甩过脸色。难道是因为她刚才太有耐心,给了先知她很好说话的错觉吗?
假如要按照她经过血食区血脉提纯后的感知力论阶位,先知顶多0.1,连带着主角阿希尔、诺西娅,三个人加起来都不超过0.5阶。
而她血脉提纯后是0.5到0.7,无限接近于一阶,哪怕不命令机械士兵,单单自己都能把他们捏死,居然还敢挑衅她?
“莎乐美公主…希律王不会允许您杀了他的……”守卫为难的拦住她。
“假如我非要呢?”
白凌无法无天惯了,不顾劝阻径直动手,可手刚抬起来,脖颈间的电子项圈就开始紧束!
“呃——!”
高频率的电流从窒息的脖颈处放射,哪怕是在培养仓里经过血脉提纯的身体也绝无法想象这样的处罚。
[好耶,爽!刚才还一副恶毒女配的样子,现在就被打脸了!]
[不愧是原著名场面。前面还得意洋洋嘲讽我们先知,现在直接被打脸,还是被希律王罚!]
[就是!我们先知可是上帝的使者!希律王权衡利弊绝对不可能让他出事!就算再舍不得,也绝对会按照律令惩罚恶毒公主!]
[哈哈哈哈,我就说这段不可能被删减吧!这恶毒公主无法无天惯了,希律王的律令都敢无视,活该!]
[可惜按照设定,如果希律王惩罚莎乐美不那么及时的话,上帝很有可能会直接派天使来。莎乐美哪里还活得了?感觉像希律王不好得罪上帝就背着上帝偷偷包庇她]
白凌无法呼吸,痛苦地抓挠脖颈收紧的项圈。
现在是在陌生的守卫和诺西娅、主角、刚得罪过她的先知面前,还有现实世界里的弹幕观众,她不想丢脸。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死撑着一口气,死死咬着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太狼狈,努力维持住身体不抽搐,撑着身体单膝跪在地上阻止自己跌倒。
幸好似乎只是小惩大诫,束缚窒息感与电流很快就逐渐褪去。
白凌撑在地上,抓紧脖子上的电子项圈,咬着牙恶狠狠的记住每一个嘲笑过自己的弹幕。又委屈又气愤,决心能联系上现实以后,一定要让哥哥叫这些家伙挨个儿付出惨痛代价。
还有希律王……居然敢为了那个什么上帝权衡利弊惩罚她……她杀先知,就算上帝真的派天使来也是她自己的事,还需要他制止她?以为她会领情吗?
白凌怨毒的目光刺向宴会大厅,看不见那头戴宝冠的男人,只有大殿高处的纱帐层层笼罩,叫她隐约窥见金纱帐后意味不明的权力之影。
“莎乐美公主!别再这样了!”守卫惊吓地向她跪下,身体挡住她的视线急声劝她,“忤逆陛下,按照帝国律法,哪怕是您也会受到处罚的,我绝不能看着您受罚。”
“咳…咳咳……”白凌愤怒地一把推开守卫,松开自己已经勒出一圈青黑的纤细脖颈,脸色阴狠,不要任何人搀扶,靠自己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哼”,她满是杀意地瞪了一眼刚才看到她受罚而露出快意神色诺西娅等人,冷笑,“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白凌冷冷转身离开,守卫怕她改变主意,连忙示意机械士兵把先知压回水牢。又怕白凌太生气,追着低声问:“那抓来的这两位呢?需要处理掉吗?”
白凌顿了顿脚步,想起自己要利用原著挟持剧情离开这里的事,恶声恶气道,“分开关起来。”便提起轻飘飘的裙摆,穿过挥洒酒液的走道与酒池中的阉伶,回到宴会之中。
最上首金纱帐中的希律王狮子一样懒洋洋地微眯着金瞳,见白凌回来,推开怀里的妃子,没有提及半分刚才的事,伸出一只手招了招,“莎乐美,到我这儿来。”
坐在旁边的皇后希罗底表情不是很好看,似乎是白凌离开的那段时间又有什么事儿刺激到不稳定的精神发了一场疯,冷冷警告希律王,“别去惹她。”
希律王不以为意,丰厚的嘴唇勾起,“我是在和莎乐美说话。”
他的声音轻挑狎昵。
“看这月色多应景,所有人都想认识你。莎乐美,为我跳一支舞吧。”
白凌正在气头上,没冲上去拽着他的乳链扇他一巴掌都算理智尚在,懒得给他面子,转身直接坐回希罗底身边。坐下后又迁怒地想起是希律王三申五令不准杀先知,且惩罚她之后又这样若无其事,好像她的感受根本无关紧要。
白凌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一颗果子就向希律王砸过去。
“都叫你不要惹她了。”皇后希罗底冷声讥诮。
希律王不以为意,轻易接住果子,嘴角还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色泽鲜艳得似有剧毒的果实,猩红润泽,与白凌今夜的唇色相当。
“咔崩”,他的尖牙咬破果实的皮肉,甜蜜的汁水四贱。
皇后希罗底气得捏变形了手中金杯,扭头低声质问白凌,“你刚才去水牢见那个先知了?”
白凌无甚表情抬眸。
她离开时找的借口是见到了认识的人要去打招乎。皇后希罗底大概看在她脖子上还戴着电子项圈的份上才放她暂时离开。
电子项圈可以定位,她中途去找先知的事情又并不隐蔽。希律王都能隔着这么远罚她,皇后希罗底知道也并不奇怪。
说不准皇后希罗底在她回来时表情不善就是因为知道她去找了先知。
代入希罗底的视角,那就是处于控制中的女儿对她撒谎,偷偷去找骂过她的先知。不发疯才怪。
“母亲,我只是觉得您不够信任我。”白凌一点儿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
她心里本来就有气,还很擅长倒打一耙,把自己当做个真正受害者般气呼呼的反问,“您是觉得我对您的爱比不上这个电子项圈的管控吗?您一定要用这个电子项圈才能安心?”
皇后希罗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想到事情还能变成自己的错。
明明就是莎乐美这满嘴谎言的坏孩子。嘴上说着要给她出头,还骗她说要去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却偷偷去水牢里见那个该死的先知。
莎乐美难道觉得她是个很好蒙骗的母亲吗?
希罗底剐睨白凌。再三警告自己不要轻易被这满嘴谎言话的小毒蛇给糊弄过去,“不要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去了哪儿。”
“我当然也知道。”白凌固执地用那双明媚的金色眼睛盯着希罗底,眼眶被泪水涨得通红,“我知道您能看到我去了哪里,我就是故意的!您对我没有一丁点儿信任!”
白凌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生气又委屈地匍在桌子上呜呜抽噎,偷偷用视线余光观察希罗底的反应,看到她审视自己,就又把脸埋下去抽抽搭搭的控诉,“您根本就不爱我!”
皇后希罗底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她从没见过任何一个“比安科尼”会像莎乐美这样娇气。
皇后希罗底不明白。
她只是一个凡人,哪怕做了黑太阳的皇后上千年,她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
为何主星的时间必须要反复轮回?
为何太阳高悬于天?
为何西俄尔斯山脉的冰雪永不消融?
为何约旦何永不干涸?
为何她只是稍微说了一句重话,她本该活泼明媚的女儿就会开始抽泣?
为何莎乐美的泪水如同约旦河的潮汛一般泛滥涌流?
皇后希罗底不稳定的精神陷入一阵恍惚。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却通过各种手段强行活了太久,久到她忘记自己的曾经,模糊了她三个孩子都还在的时候。
其实并不是莎乐美才如此独特,她的三个孩子小时候都是很爱哭的。
长子厄修斯最怯懦,又怕疼。长到十岁的时候都还总是会逃避训练,不敢接受血脉提纯改造手术,妄图躲进她的怀里,索求母亲的保护。但她只会惩罚责骂厄修斯是个废物。
次子安多恩最省心,从小就努力上进,分毫不错。但比起像父亲黑太阳,更像她这个凡人母亲,身体强度不够。相较厄修斯弱了不是一分半点,完全撑不住手术。
作为母亲,希罗底并不会安慰这个孩子,只会用看残次品的失望眼神看他。
希罗底并不是故意的,只是,每次见到次子安多恩,总会让身为皇后的希罗底想起自己是个凡人的身份。
这对希罗底来说仿佛是一场讽刺的酷刑。以至于这个孩子在希罗底眼里做什么都是错的,每每都会叫希罗底忍不住暴怒的情绪,厌恶地踹他一脚,挥斥他滚开。
至于莎乐美,那时候又太小。
三个孩子,没有一个争气做完【血脉提纯改造手术】继承他们父亲黑太阳的皇位。只能让皇位落到希律王手上。
可什么时候开始?三个孩子都很少言语,再也不哭泣的呢?
以至于三个孩子都想逃离她的身边?
现在莎乐美回来了,依然对她哭泣,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的孩子爱她,却没有得到对等的爱?因为是被最信任亲近的母亲伤害,才会伤心欲绝?
正如她手中的金杯之酒,为她献上,却被她随意倾倒。
皇后希罗底缓缓松开了手中被她捏得凹陷的金杯,杯中酒液的涟漪将她倒映得扭曲,仿佛有死亡逐渐爬上她青春的脸庞。
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她是注定要为了自己牺牲莎乐美的,她已经答应过爱与美之神了,与神的契约是不可能毁约的,像牺牲在这之前的两个儿子一样。
但至少,她可以让莎乐美在这之前感受到厄修斯与安多恩没能得到的爱。她可以做一个慈母,把亏欠两个儿子的爱全部都补偿到莎乐美身上,以此消减自己的愧疚与罪孽。
可怜莎乐美这孩子了……这孩子,一定很爱她这个母亲吧?
皇后希罗底放下金杯,把白凌搂到怀里轻拍低哄,敛下不该被人发现的愧疚与虚假。
不过希罗底很显然是多虑了,她们坐的位置在白凌回来时就拉上了屏风遮挡,只有希律王的方向才能够看到。
——骗人感情者必被骗。而白凌是玩弄此道的高手。
同样满肚子虚伪的白凌伏在皇后希罗底怀里呜呜呜抽噎时刚好和饶有兴致的希律王对上视线。
她顶着红通通的眼眶和脸上虚假的眼泪,恶狠狠地瞪希律王一眼,像要吃人那样露出一口尖尖的小白牙做出“咬咬咬”的动作,警告他别多嘴打扰自己的表演。
希律王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哼笑,不置可否,仍旧似有似无的勾着嘴角,摊开手掌示意她继续。
但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皇后希罗底都已经听见了希律王的笑声,猛然气愤扭头,以为他在嘲笑自己。
听到这些“嘲笑”,皇后希罗底心中生出一场恶意的算计,决定顺便给希律王找些麻烦。她转回头,温声拍了拍白凌,“别哭了,母亲相信你,你不喜欢这个电子项圈,母亲可以给你解开。”
白凌惊喜地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哼哼唧唧,“真的吗?”
“当然。”皇后希罗底幽暗的目光从她的眼睛一直滚动至她的鼻尖,“但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先知?甚至为了他要骗我。”
“你知道该怎样做的,莎乐美。”希罗底低声对白凌笑,摸了摸白凌的头。
白凌吞吞吐吐,“……不是不许杀他吗?”
“你要拒绝母亲吗?就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侮辱过母亲的异教徒?”皇后希罗底语气加重。
…………这倒不是。
实际上,白凌根本不像皇后希罗底以为的那样喜欢先知,她只是怕动手以后被军规处置。假如希律王不处罚她,都不用希罗底说,她刚才估计已经把先知给弄死了。
真烦人,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她就该早点提桶跑路!皇后希罗底自己不敢动手,就会瞎胡闹推着她来动手。当她不怕处罚是吧?她的命就不是命?
白凌越想越烦,终于又回忆起现实世界里她哥哥的好来。她哥哥就从来不会逼她这样那样的!从来都不需要她费心思去哄,精神稳定得像个沉默寡言的提款机,有什么危险麻烦的事儿也都提前帮她解决,从不会叫这些事传到她耳朵里让她烦心。
怎么到了异世界,这待遇就差距这么大呢?
总不可能是她不够漂亮,不讨人喜欢吧?
白凌犹豫了太久。皇后希罗底死死盯着她,表情变得十分可怖,“为了一个男人,你要不听母亲的话吗?莎乐美?”
“母亲现在就叫人去教会拿解除器,只要你听母亲的话杀了他,母亲就相信你,帮你解开脖子上的电子项圈。”
“母亲……别闹。”白凌烦躁地推开她的脸想稳住她。
“你怎么和母亲说话的?!!”皇后希罗底掐住白凌的脖子神经质地尖叫,几乎快气得跳脚,“什么别闹?!!你觉得母亲是在无理取闹吗?!”
希罗底的声音太大,招来了希律王的注视。
“别和你母亲计较,莎乐美,你该知道她是个疯女人。”希律王看好戏似的低笑,喉咙中发出一阵一阵低哑悦耳的震颤,连带着身上的金饰都笑得摇晃。特别是挂坠金铃的乳链,在烛光下附着他古铜色的皮肤,一阵一阵晃得人眼晕。
“你母亲总是会提出一些叫人头疼的要求,你与其听她发疯,还不若来为我跳一支舞。”
“我的赏赐可比她慷慨,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任何东西。”希律王说。
闻言,白凌转了转眼珠,暂时抛下心里对希律王的怨毒不满,忽然问,“任何?”
她目光流转,扭头看皇后希罗底一眼,伸手掰开她掐住自己脖颈的手指,拍了拍以做安抚,便从自己的位置起身。
裙摆轻飘飘划过金壁之影,白凌赤足踏过猩红的地毯,用手肘撑着桌案向前俯身,抬起下巴,眼睛定定地看着希律王,缓缓笑起来, “您敢发誓吗?”
明明身处下位,她仰视的目光却极其刺眼,开合的红唇仿若毒蛇“咝咝”吐信,魔媚而动人,叫她轻缓微沙的靡糜嗓音充斥着咄咄逼人的侵略性。
然而,白凌堪称冒犯之举却并未带走希律王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发誓?”希律笑。
希律的视线落在白凌开合的红唇上,阴影之下的黄金面纹栩栩生辉,愉悦地摊开宽厚的手掌,“当然?只要你为我跳一支舞,你想要什么,我亲爱的莎乐美?”
“诸神时代的珍宝、远征其他文明的智慧结晶,这一切都可以给你。”
“包括你母亲的皇后之位……”希律王俯下身,丝毫不顾及还在一旁的皇后希罗底。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白凌逦丽的眼尾,俯视那双流淌碎光的魔魅金色眼眸,叫人分不清那是复杂的真言假意还是随口哄逗,“哪怕你要帝国这片宇宙星海……我也愿以它们换你一舞。”
白凌终于满意,轻笑着退去。她不在意承诺是否实现,又是否真假。她不相信这些,她要的只是希律的当众承诺。
她轻轻退入宴会中央,酒池当中的阄伶清场。希律王为此愉悦,下令将方才在水牢违反命令放先知出来,又见证了白凌受罚的守卫传来,要他们自刎于池中,以全皇室声誉。
血液浸满了本就猩红的酒池,让浓烈的酒香侵染了鲜血的温热。
白凌很少跳舞。在现实里大多是交际舞,别人邀请,她还不一定给面子。但此时,却像是有什么推促她快些动作。
【莎乐美……莎乐美……】
皇后希罗底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爱与美之神污浊腐化的红光,宫廷的乐师奏响奇异的乐器,安息香与末药琥珀随着血酒的蜿蜒迷醉。
满盈了,满盈了。
白凌被这莫名的力量驱使着退入酒池中央。
她赤着脚,纱裙中若隐若现,在猩红的酒池中像两只跃动的白鸽。
金烛炽炽,绛红乐漫,纤铃作响,她就在血泊中起舞。
七重纱之舞,源自苏美尔神话《伊南娜下冥府》的故事。
刚愎自用又反复无常的女神伊南娜穿戴七样拥有神力的衣饰前往地下世界,意图在她的神职领域中增加一块地狱的版图。在路途中,每越过一扇门就被脱去一件衣饰,逐渐失去神力,付出贪婪的代价死在了冥府。尸体被挂在钩子上,当做一只装水的皮囊。
七重剥落的轻纱,分别象征着想象、理性、疯狂、**、勇气、怜悯、智慧。更是象征了人性与神性的剥离。
抬臂、旋转,铃鼓声震耳欲聋。
宴会厅中的人们窥视着她,牢牢瞪视她,在这诡异而华丽的舞蹈中做着意/淫的美梦,将她视作诱人的尤物,想象她是放浪的处子,半贞半淫,随着她的舞动急促喘息,狂乱的哄叫呜咽,不肯移开眼睛。
纱越除越薄,清晰的款摆似暗潮汹涌的海浪,渐渐的像蛇一样随着旋转缠在她的身体上,朦胧窥见她柔韧有力的腰肢轮廓,看到她肚脐上镶的金绘珍珠。
七重纱飞扬,所有事物都为她魔魅的色彩俯首,整个宇宙星海也为之倾倒,她美艳绝伦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殿外有苍白的月光落下,为她镀上一层清凌凌的光。脱离了糜烂的**。
透过最后的两层轻纱,能看见她金粉描绘的眼影,能看见饮血的红唇,能看见额饰的月桂金叶和金蛇拢住她黑檀的长发,唯独看不清她金色的眼睛。
那夜是明媚的月光,她的美无比伦比。
何等的冷漠,将人潮视若无物。
人们这时终于想起,莎乐美是被诸神青睐的公主。诸神为了得到她赐福帝国,又因为争夺她被黑太阳流放深渊。他们这样的凡人又怎会被允许直视公主?
希律王那个暴君究竟是抱着什么样奇特的想法,让帝国的公主当众献舞?
他们后知后觉的惊恐,低下头不敢再去追寻公主的身姿,那位公主却像一只活泼的蝴蝶,牵扯着手中的暗红轻纱沿着大殿奔跑,展翅欲飞,轻灵飘忽又似乱军觐见般逾越恐怖地径直奔上希律的王座。
她拢起手中红色的华影攀附王座,像蛇一样危险地倚在金铸的王座下盘踞。
但不知为何,希律王却并不恼怒。
他从来对世俗定义的规矩无所顾忌,放浪形骸,很是愉悦地用戴着金钏的手臂搂住白凌比一般少女更为宽直凌厉的肩膀,捏了捏那些薄薄的肌肉线条,似乎产生了一种不知源由的探求欲,“你想要什么?我亲爱的莎乐美?”
白凌还在琢磨刚才推促自己的力量是从何处而来,落在皇后希罗底身上的目光像循环往复找食物的小狐狸,再三打转儿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只能将一切归结于自己错觉。
她甚至听到殿外传来了巨大的振翅声。不知是在运奴舰上遇见过的刺杀小队传讯乌鸦还是什么其余的巨型鸟类。呆愣了好一阵才猝然被希律王的问询惊醒。
白凌将振翅声与诡异的错觉抛在脑后。
假如这一切是一场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威胁,背后之人定然已经被气得够呛。
因为白凌迟钝的小脑袋很是固执,根本没发现这是一场威胁,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诡异事件而恐惧、由此改变主意的意思,而是抱着先前的不怀好意地想了想,说:“我想要…一个银盘。”
“一个银盘?”
“是的,一个银盘。”白凌不加思考,满脸稚气,咬字不清的说,“把先知…”她一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先知名字,但马上又将这无关紧要的事抛在脑后,紧接着说,“把那施洗者的头置于盘上给我。”
她语出惊人,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先知对于帝国来说再怎样可笑,也是上帝的使者,能预知未来的活圣人,哪怕上帝和诸神一起落败于黑太阳,也不是能轻易被招惹的。
可想而知,殿中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不惊奇白凌这样一个天真动人的美丽尤物竟会吐出这样残忍的话语,并公然不顾希律王的命令,去索要先知的头颅,一位圣人的头颅。
就连向来似笑非笑叫人摸不透的希律王居然都因此愣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想到白凌先前刚受了罚,现在还这么死性不改敢打先知的主意。
唯有皇后希罗底面色得意。她接过侍从刚从黑太阳教堂的机械主教那儿带回来的电子项圈解除器托在手中,与白凌交换视线,示意她听话的“乖女儿”继续说下去。
希律王冷冷看着皇后希罗底,终于收敛了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这消失的笑意转移到了白凌的脸上。
白凌丝毫不顾希律王的面色,或者说,她是乐见其成,成心要让希律王不高兴。
她讨厌敢无视她美貌、不听她话、不愿意给她赐福、还讥讽她的先知。更讨厌敢比她还装的希律王,记恨希律王为先知罚她,让她在诺西娅、先知、主角和弹幕面前丢脸。
这个世界是她的中二日记,一切都应该围着她转!黑太阳的皇位应该给她!凭什么要让希律王站在她头上惩罚她?让她想要个东西都得不到!
还从来都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她今天就非要先知的头不可,还必须得强硬地逼迫希律王亲口同意。
“给我施洗者的头。”她说。
“你疯了吗?”希律王转开话题,“你要一个男人的头做什么?别听信你母亲的疯话,莎乐美,换个要求吧。”
“我只要施洗者的头。”
白凌俯低身体凑近他,猛然拽住他胸前的乳链,那双蛇一样的眼睛仰视时很有攻击性,“给我施洗者的头,不然大家都会知道君主的承诺一文不值。”
“假如你只是想解开电子项圈,你可以向我要求。”希律王有一种玩脱了的意外,无奈说,“先知不能死,你为何一定要他的头?”
白凌笑了,“他标榜自己是圣人,便可随意侮辱我的母亲,侮辱于我。”
“我想看看。”
她丝毫不顾后果,天真而残忍地仰头看着希律王微笑,“我只想看看,一个圣人的头颅被摘下后,是否和常人一样会因此而死。”
“你当着所有人发过誓,假若你不遵守,又不能将在场所有贵族全杀了,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不守信诺的皇帝。”
宴会厅内的贵族大臣与王子王女们听见这话,惶恐又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公主…陛下,饶命!”
希律王着实被白凌这条拉人下水的小毒蛇惊讶到了,他“哼哼”低笑,恋痛地后仰身子,任由白凌将他的乳链拽得紧绷。
“你说得对,莎乐美,虽然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一些挂名的家伙,可一下子全杀了也有些麻烦,还得重新安排人来顶替。”
“既然是你的愿望,那就满足你吧。”
希律王侧头对王座后扬了扬眉,“去把那先知的头砍下来给公主。”
白凌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发觉王座后面有人,听到希律王对后面下令才后知后觉,好奇的探头探脑。
“呀!”她发出一声可爱的惊呼。
王座后本是被层层绛红纱帐遮盖的金属墙壁,现在仔细一看,这面金属墙壁竟然是一排排休眠状态的禁卫。
硕大的动力甲像一个个铁罐头,组成了王座后面的墙壁。每个都有五米多高,只露出个带着头盔的枯瘦脑袋。那些头颅被高大的动力甲衬托出比例失常的畸形模样,完全看不到人类的特征,简直能让人犯恐怖谷效应,唯有动力甲上的暗金涂层与金环花标识表明了他们禁卫的身份。
和这些禁卫相比,白凌在运奴舰上见到的米特林神甫都算人模人样、和蔼可亲。
白凌稍一查探,发现这些刚才毫无存在感的禁卫居然个个都散发着五阶的威胁力。更别提他们配备的那些一看就很骇人的巨型武器。
这让她怀疑随便一个禁卫都能在宇宙星海中徒手把路过的战舰外壳撕了。
白凌撑着下巴等待,不知为何随意叫个士兵和机仆都能干的事儿,希律王却要动用这些禁卫。
但这时候,殿外虚幻的振翅声仿佛又变大了些。好像上帝为了不让先知死亡,特地派了一队天使来威胁似的。
“是我的幻觉吗?外面怎么这么吵?”她问。
希律王微笑,“不必在意,只是亚空间来了些东西不想先知死。”
希律王的命令不可违抗。黑太阳的照耀之下,哪怕是天使,哪怕是上帝。
很快,利刃入肉的清晰血骨落下,还有“嘭嘭嘭”的矢爆弹爆炸声震耳欲聋。那些虚幻的振翅声仿若隔着一层纱,在这震爆中消失了。
——刚才出去的一整队禁卫只回来了两个。
打头的那个拎着一颗头颅前进了两步,似乎想说什么,并把那颗头颅献给希律王,却被希律王提前抬手压下打断,“不妨事,公主想要就给她。”
“杀都杀了,上帝也得罪了,这点东西不至于给不起。玩脱了大不了我到黑太阳里去陪兄长,皇位就给莎乐美坐。”他轻描淡写的说。
禁卫僵硬的眼珠震颤地看着他,又呆呆转向白凌,很惊异似的,像在看什么恐怖的洪水猛兽,叫希律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只为博她一笑。
白凌不明所以,不甘示弱又理所应当地瞪了回去,“怎么?你对我继承皇位有意见?这是你家还是我家?我家里分遗产有你一个外人发表意见的份儿吗?别对我的东西那么有占有欲,我家的东西全是我的!再吵,等我登基就把你和你主子都发卖了!”
有一种说法,往往大小姐对家里的下人都会很冷漠,因为假如没有距离感,有些心里没逼数的人就会蹬鼻子上脸,特别是对女性雇主。你总不能赌人的劣根性。
白凌就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小时候她哥哥工作忙,给她请了保姆,帮忙打扫卫生、做饭、照顾她生活起居。
白凌从小被哥哥教得很好,起初是很有礼貌的,但很快就尝到了人善被人欺。
保姆趁白凌哥哥不在,蹭鼻子上脸代入婆婆的身份,骂白凌整天不干活太懒,以后不好伺候公婆和老公。还偷拿白凌的衣服珠宝奢侈品,晚上又偷偷带着她的中专儿子上门躲在白凌床上,就等着办完事儿强行要白凌给她的丑儿子当媳妇儿,那嘴脸好像还便宜了白凌似的。
白凌是个很典型的恶毒大小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强而有力,一拳一个,不小心打死了就打电话叫她的跟班来处理尸体,撒钱安排人顶罪,隔天马上让哥哥把人捞出来,防止人家履历有污点考不了公。
顶罪人白拿几百万,刚进监狱门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无罪释放,双方都很满意。
很快,白凌家里就换了个保姆。
新来的更是典中典,五十多岁的年纪了,盯上白凌她哥哥。白凌把她辞退的时候,这位保姆甚至口不择言,操起菜刀说白凌做不了这个主,等她嫁给白凌哥哥就要把白凌这个赔钱货卖了,再也不准白凌花家里一分钱。
白凌痛下杀手,不得以又打电话叫了一回跟班。人傻钱多的名声传了出去,许多人靠帮她顶罪发家致富。
从此以后,担心白凌受委屈的哥哥缩减了出门频率,再也没请过保姆,什么都亲自帮白凌做好。还专门去学了厨艺,每天想方设法哄白凌多吃点饭。白凌也学会了该怎么很不好惹地说话。
她娇纵的扬起下巴,仗势欺人,一如既往的像习惯了被偏爱的小狐狸,张口闭口没有半点儿对希律王的阶级敬畏和对五阶禁卫的恐惧。偏偏最该斥责她放肆的希律王还笑眯眯的揉了揉她的发旋儿。
连一旁正想办法要偷偷献祭白凌的皇后希罗底都分了神,觉得自己生的女儿真是三个孩子里最有出息的,说话的样子都神气活泼得很,一看就是该继承皇位的料。
禁卫哽着脖子欲言又止,默默的退回王座后,继续当一堵墙。免得连累希律王一起被嫡出公主发卖。
希律王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真的会因为觉得有趣,乐呵呵等公主把他卖了。
白凌就此得到了先知的头。
血淋淋的被割下来,拎着那头已经暗淡的红发,按照她要求的,被放在银盘上,由侍女端给她。
五阶的禁卫队亲自动手,毋庸置疑,没有任何意外会发生。除非上帝和诸神因此亲自过来。
“这不还是会死吗?得意成那副样子。”白凌托着银盘确认这的确是先知本人的脑袋,成功报复了被拒绝的不满,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只是有点可惜没能得到的赐福预知。
她随手拎起先知的脑袋一扔,就高高兴兴的推开想趁她高兴摸她脑袋的希律王去找皇后希罗底拿她的奖励了。
“你做的很好,真是母亲的乖女儿。”希罗底激动地亲吻她,得意轻瞥牺牲重大还没讨着好、当众被白凌不给面子吃瘪的希律王一眼。彻底相信白凌对她这个母亲死心塌地,放心地把电子项圈的解除器交给了白凌。
“——咔哒”
白凌迫不及待解开自己脖颈上的枷锁,再也没了顾虑。
终于!!!
太好啦!!!!
水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先决条件解决,可以想办法跑路了!马上就离开这个鬼地方!谁还在这儿演母女情深?
白凌咯咯笑着,被打算用她去献祭爱与美之神的皇后希罗底搂在怀里,两人都各怀鬼胎,并对对方的想法一无所知,就看谁先快一步。
无人看见,那颗属于先知的头颅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入桌子底。
伪装成小黑猫蹲坐在软垫上的黑豹趁机从位置上跳下去,用爪子当球似的滚了滚那颗头,便张开血盆大口,将那颗头颅一口吞了进去。露出餍足姿态,又变回短腿小猫的模样。
它跳上白凌的膝盖,用爪子勾了勾白凌腰上的金链,又用软绵绵的粉色肉垫在白凌的大腿上踩来踩去,像献宝似的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停吸引白凌的注意。
“做什么?”白凌轻慢的语调上扬,捧起了像半挂泥头车一样的胖胖小黑猫。
小猫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过去,背着人朝她露出舌头。
——是一颗红色的结晶,颜色与先知的红发一样。
白凌疑惑眯起眼睛,小黑猫见她不明白,用舌尖抵着那颗结晶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赐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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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月下的莎乐美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