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结衣在五座大楼最高处的楼层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结衣,”
身后有人在呼唤她,少女转过头,见尾崎红叶缓步朝她走来,随后停在她身边:
“在看什么呢?”
“说实话,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黑羽结衣垂下眸,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太高了,也太远了,以我的视力,连那些低矮的建筑都看不真切。”
尾崎红叶沉默了片刻。少女好像也只是在寻找一个可以说出口的契机一般,继续说道:
“有人让我来看看夜晚的横滨。”
“我昨晚也来了。夜晚的横滨相当漆黑,看不到多少零星的灯火。所以我现在在凭着记忆对比昨天的景象。镭钵街明明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但在晚上的时候却几乎看不到一点亮光。”
那位老者问她,你愿意把这里的一切,放在任何你所珍爱的事物之前吗?
那是…绝对做不到的事。
所以当时的她哑口无言,一旁的少年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极其不满地喊着:
“这位老爷子,就算你和我的父亲还有大叔他们认识,这么说也太过分了!”
“乱步。”
“我是说真的——为什么要做选择,结衣两个明明都可以一起选!福泽大叔也是,比起那个医生,更喜欢和结衣一起共事吧!再说了,有我这个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在——”
“…乱步。”
“抱歉,乱步还小,但是他没有恶意。”
“没什么,”
拄着手杖的英伦绅士笑了笑:
“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这里变得越来越好,所以才为此付诸行动,尽心竭力。”
“结衣,”
她从回忆中抽神。
“总会好起来的。”
身边的尾崎红叶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自你晋升成为干部,妾身还没送过你庆贺礼。”
果然转移了黑羽结衣的注意。
“跟妾身来吧。”
尾崎红叶是首领养在组织内部的一枝花,或者说笼中鸟。无论哪个描述都很合适。正因如此,老首领在知道她想要离开这个牢笼时,才发了那么大脾气。
她们来到的也正是她在这栋大楼中的房间。
尾崎红叶让少女稍作片刻,自己从内室里捧了个匣子过来。
“之前见你的目光经常停留在上面,但妾身那把是为了配合自己的异能而做的武器。因此妾身让工匠重新打造了一把。”
比和服少女常用的那把伞稍小一点,也更轻一些。黑羽结衣打开它,伸手轻轻一扭,那伞面就如同波纹一般荡漾开。
“非常美丽。”
她不禁感叹道。
“你喜欢就好。用来遮雨挡风也行,用来作为武器近战或者防护也可以。”红叶给她指出了几个上面隐藏的小机关。
“我好像很久没有在除任务现场了,见到这么鲜亮的颜色了。”黑羽结衣开着玩笑。她自两年前进入□□,身上那套黑白色的西服就没有变过颜色。
板正而规矩。
是最符合首领心意的年轻人。
“我会好好珍惜的。”
少女的手划过伞柄,点了点,回头冲尾崎红叶嫣然一笑。
“是很传统的伞呢。”
江户川乱步好奇地凑上前,指指点点。
“红叶看我之前对它比较感兴趣,所以送了我一把。”
少女让乱步站远了些,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演示,
“不过我其实是因为它的设计比较有意思——我之前也有很多类似的东西,没什么杀伤力,重在美观,不过也好久没用过了。”
“什么什么!我要看!”
黑羽结衣开心地从房间内抱出一个百宝箱。
“喏,不同套组的扑克牌,这是扑克枪,打到人会有点痛,这个是透明线,还有遇到特定环境才会显色的墨水…”
她带着些许怀念手指拂过一个个道具,江户川乱步的喳喳声却越来越小,他看着少女脸上的笑容,试探着问:
“你不打算传些什么信息给你的家人吗,结衣?”
“那个,其实福泽大叔和我说,最近有些横滨之外的委托——”
“也对,最近横滨要乱一阵子了。你们刚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出去躲躲风头也好。”
手中摩挲着从那中空的伞柄中抽出的纸条,黑羽结衣看向家里的猫。
“大叔说东京警视厅想要邀请我们一同协助破案。所以…”
他看上去很苦恼的样子。
“说的也是,”
黑羽结衣没有驳了他的兴致,只是有些没精神地撑着头附和,
“我记得家里有不少旧报纸,可以拜托乱步帮我拿过来吗?”
她带上了白色的,已经不太贴合的魔术师手套。
江户川乱步知道她想做什么,却仍旧有些不高兴地嘟嘟囔囔:
“如果是我的话,更会想拿到手写信啦~”
“我可是魔术师,那种太不符合我的品味了。”
她耐心裁剪下需要的字句,粘贴在了纯白的信纸上。
随后又用特殊喷雾进行进一步处理。
“虽然不方便见面,但这样报个平安也没问题。就算快斗不知道,管家爷爷在见到这封信后也会让他哪怕有一天见到我也不要主动打招呼的。”
“乱步,就麻烦你到东京之后帮我寄这封信了。”
满纸虚假的安慰,这究竟谁想看啊。
要是以前的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丢出去吧。
但是现在的少年却接过了封好的信,郑重地收在衣服内侧。又苦思冥想:
“真的没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事了吗?”
像极了因为帮不上主人忙而丧气的猫咪。
“啊,这么一说——”
黑羽结衣一拍头,
“乱步,你的异能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能力吧,那,能不能一眼就看出来一番赏是哪个?”
猫猫沉默了。
猫猫不确定地开口:
“那我…试试?”
“对了对了,我记得我有关注过的几个场贩…”
乱步艰难地应了下来。
不过日后的事实证明,对于随机概率事件,名侦探也无能为力。
横滨今日有暴雨。
“…还真是个合适的时刻。”
黑羽结衣低声呢喃着。
阴沉沉的天空,让□□内部也显得昏暗无比。
“首领,东边有小型组织暴动。”
老人坐在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上,眼神浑浊,胸腔震动着发出生锈风箱般的“哼哧”声。他脸色涨红,显然怒气到了极致:
“让、黑蜥蜴、迅速解决!”
他身边的部下得了命令离开,森鸥外站在不远处,关怀道:
“首领,您现在要做的应该是休息,不需要为这种小事劳心。那些家伙只是趁着您虚弱看不清形势的莽撞之人,又何必因为他们伤神?”
火上浇油。
老人喘着粗气,目光中俱是仇恨:
“想趁我虚弱的时候动手,我还没死呢,他们就这么着急!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最残忍的手段,来彰显港口mafia的权威,我的权威,不容任何人侵犯!”
“首领,请允许我为您分忧。”
黑羽结衣也在场,她温顺地低头:
“我会为您带来胜利,请您下达命令。”
首领有一丝意动。
“黑羽干部,首领目前身边的安全需要由你来保障。”
森鸥外在旁边添话。
“尾崎干部候补目前也在首领室外等候您的召唤,以及,我相信这里的安全,以我的异能,也能最快程度上实现来回。”
“不,不行,你不能去。”
这次他像是突然恢复了清醒一般,猛地想起了之前他对那个可怜的少女做过什么一样,摇头,
“让兰堂和黑蜥蜴一起出发,黑羽,你就守卫在我身边。”
“遵命,首领。”
她动作依旧恭敬,但内心却冷笑着。
如今的后悔与害怕,真的不是当初作孽的因果循环吗?
老人又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太宰治作为在场地位最低,年纪最小的人,站在房间的角落,静静注视着那在座位上强撑的生命。
最后的挣扎……
太难看了,和他想要追寻的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嘛。
也许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老人一挥手,将除了他们三人以外的其他人全都赶了出去。
随着这阵气势逐渐颓废,他发出了比之前更强烈的咳嗽声。
“您先去休息室休息片刻吧,等您醒来,一定会听到和您心意的消息。”
“好,咳咳……”
窗外的雷电成了此刻唯一的光源。映照的在场几人神色都晦暗不明。森鸥外扶着老首领躺在室内的床上,站在床前对着边上的机器陷入思索。
“在等什么?给首领插上呼吸机进行急救吧,森医生。”
室内唯一的女性催促着。
“这是你的看法吗,黑羽干部?”
他转身,含笑问道。
“是的,呼吸机是很有必要的。”
她说,
“今天预计会有一场很大的雷暴。”
太宰治看了过来。
“五座大楼是横滨最高的建筑,雷暴过大导致无法及时将电排到地下,以至于陷入一段时间的停电,而呼吸机因为停电无法使用,首领遗憾得不到及时诊治,这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少女宣告着接下来的剧本,
“而是否会成为罪魁祸首,森医生,亦或是得到一份有力的证明,这取决于你自己。”
“我知道了,小姐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那袖口的隐约冰冷反光消失了,医生紫红色的眼眸中写满兴味:
“请说吧。”
楼顶,大风几近卷走男人的衣帽,钢琴家退后两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是利用些许道具可以让避雷针暂时失效的一点小把戏,他感到有意思极了,摸了摸下巴:
“小结衣,这下你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呢~”
“我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了你在那座岛上曾经做过的事。”少女说。
“哦?”这下他真的有些惊讶了。
“我知道你为了胜利可以把那些人看作是冷冰冰的数字,冷静又缜密,有着宛若手术刀般的头脑,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她逼近一步,
“森医生,你是否能承担那些化作生命的数字?那些写在纸质报告上的罪孽,那些一念之间就会变成天堂或地狱的抉择?”
森鸥外正了神色。
“你知道我和你在这个岗位上认知最大的一点差别在哪里吗,黑羽干部。”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而后以从未让他人见过的,纯粹的眼神说道:
“所谓首领,处于组织顶点的同时也是组织全体的奴隶。为了维护组织的利益,将欣喜地浸入万般污秽之中。如果是为了组织,不论什么行动我都会去实施,包括我自己也不例外。这就是作为首领要做的一切——”
森鸥外将视线飘向一旁,眺望着窗外在阴霾中显得不甚真切的街道,
“为了守护这个组织,和我所珍爱的横滨。”
那位先生真的很会选人。
他让医生投身黑暗,让杀手行于黄昏,自己则立于白昼,组成构成一天的三刻。
黑羽结衣喟叹着躬身:
“好吧,是您的胜利。那么首领,也请容许我献上我的诚意,作为这件喜事的庆贺。”
钢琴家接收到了信号。他轻巧地从室外撤回室内安全的地方,按下了按钮。
天突然亮了。但那只是错觉,庞大无比的雷蛇在乌云中翻涌滚动,最后笔直冲向向它招手的香喷喷猎物。在室内的他们甚至也感觉到了一阵酥麻。
屋里充斥着焦糊的味道。
而那早就没人在意的老首领,终于被人在此刻分出了一丝注意。
在这昏暗的室内,太宰治作为见证人,记录了这新旧首领交换的一幕。
这章本来应该写成两章发,但最后还是放在一起了。正如文豪野犬本作的名字,所有的角色都因选择的道路而在逐渐改变,以及终于写到换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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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