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呢 第39章 第 39 章

今日的玉香阁空旷如也，白日下，没有了那股奢靡的氛围，后院中的花草反倒还有一丝清新雅致的趣味，就是那棵枫树更红了，火红的枫叶落下的一地，远处看来，像一摊血一样。

林影早就恭候多时了，他站在树前，望着纷飞的落叶。

洛无目等人到后。

乌小二问道：“灵玉公子和苏羽白修友呢？”

林影说道：“我让他走了。”

“走了？”乌小二问。

“今日的事情与他无关，我便让他走了。”林影回。

乌月翼走上前一步说：“那我们便开始调查了。”

“调查？”林影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看着洛无目身边的人，说道：“今日的事情也与你们无关，你们还是趁早走罢。”

乌月翼眼珠转了下，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林影后撤了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影扯了一下嘴角，“既然如此，那就是多死些人吧。”

洛无目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为了他而来，一路上紧绷的弦终于断裂。

他向乌月翼他们喊道：“你们快走。”

可已经晚了，一阵大雾突然弥漫起来，洛无目他们乱了阵脚，背靠背围成一个圈，拿起武器防备着。

同时洛无目感知到，穆窥不见了，这让他的心蒙上了一层冰霜，心中高悬的期盼石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将心底砸得一片狼藉，可看似很重的石头却又轻飘飘，一片空洞，轻的难受，陌路终究是陌路。

大雾散去后，乌月翼也发现，他对洛无目说道：“穆窥不见了。”

洛无目自嘲地笑了下，说道“他确实该走。”

乌月翼说道：“林影本就是穆窥掌门，你早就知道他们企图谋害。”

洛无目感知了下周围，不光穆窥，林影也消失了，除此之外，唯有不远处有个极大极黑极度危险的灵气团，他说“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我们怕是入了秘境，不远处有个危险的家伙，怕是什么妖，他们的目标既然是我，那便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一会儿，我先被它抓住，你们赶快找到出口。”

雾渐渐隐散了，远处的大家伙逐渐飘了过来，黑白色得如同金属铁链般严丝合缝铰链在一起的蛇皮显现了出来，是一条有两尺粗的巨蟒蛇妖，它睁开了绿色的蛇眼，宛如某种古老的铜铃，上面布满了古怪的繁复的纹理，只留出一道黑色细缝，里面的深渊凝视着不自量力的凡人。

它身体中间突然分开，像蛇信子那样，两条尾巴，一黑一白，蛇形游走在地上。

蛇妖立起身子，庞大的身躯遮住了日光，阴影笼罩住了洛无目他们。

洛无目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冲出去时，离扶已经拿着大锤率先冲了出去。

她扬起大锤，跳起，大锤砸在蛇身上，坚硬的蛇皮被砸出了一个小坑，很快便又恢复。

不过蛇妖为此恼了，狂甩起了脑袋，冲着理扶嘶嘶叫着，张开嘴，露出巨大地带着黄渍的尖牙，咬向离扶。

乌小二飞奔过去，用轻功将离扶救走，乌月翼拿出箭射向蛇妖眼部，吸引他的注意。

凌思远将洛无目推出，喊道“师兄，你快去找出口。”

洛无目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乌月翼见他傻站着不动，说道：“你愣着干吗。”

洛无目一时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没想到我们之间居然这么团结友爱。”

“……”

“这蛇妖的嘴好臭，它什么来头？”乌小二不忘吐槽说道。

乌月翼看着自己施了灵气的箭被生生折断，他回道：“这怕不是四级妖兽。”

四级妖兽！

蛇妖再次进攻，蛇尾重重地甩了过来，凌思远用剑刺去却丝毫无法阻拦，被甩了出去。

跑了数十步的洛无目突然又折返了回来，他主动向蛇妖进攻，手掌凝聚灵气向蛇妖打去。

蛇妖被他吸引，盯住了洛无目，硕大的眼睛上下看了几眼，用黑色的尾巴将洛无目卷了起来，撒“腿”就跑。

“师兄！”凌思远喊道，急忙用剑去披。

洛无目说道：“我没事，它是为我而来的，你们先去找出口，等我摆脱蛇妖之后与你们会合。”

乌月翼再次射出了一箭，极快地说道：“你怎么摆脱蛇妖。”

洛无目无奈叹了口气，将灵力凝聚在掌心，凝聚成一个又小又密的如同尖针般，刺向了蛇尾。

蛇妖吃痛，鳞片都开始炸开，一时之间，竟还真的松开些尾巴，洛无目趁机钻了出来。

乌月翼眼睛睁大的半分，眼珠提溜地转了下，转身溜了。

乌小二瞪大了眼睛，这他还担心个屁，看着大哥跑了，他也跟着溜了。

离扶看着洛无目的招数，居然比她的锤子还好用，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锤子，扛起溜了。

凌思远一直震惊地看着洛无目，自己的师兄居然，居然可以从四级妖兽逃脱，这可是离扶的锤子都打不动的蛇妖，一时间竟呆滞在了原地，被离扶捞着溜了。

洛无目摆脱了蛇尾的舒服后，喘口气，挑了下眉，说道：“这样摆脱，所以你们快，去，吧。”

人......已经都溜走了

乌月翼脚步不停地跑着，嘴角上扬了一下，他就知道洛无目在演戏，他的猜测不会有错！

乌小二一边跑，一边不可置信地说道：“我艹，洛无目居然一直在演戏，他之前居然还说遇到妖兽怕得不得了，让我们保护他，简直太不要脸了。”

离扶也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是个高手。”

乌小二突然想起什么，脸上一阵翻腾，他骂道：“我们初见那次，洛无目是不是故意的，引起赤嗜兽的弱点，还亏我冒火救他。”

乌月翼也想到那日，他还洋洋得意以为是自己的功劳，结果他们都被洛无目这小子耍了，内心骂了一句脏话。

凌思远的回忆要比他们多得多，他跑了好久，脑袋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一直以来废物师兄，居然是一个隐藏的高手。

他想到了在南山后一起修炼的日子，他还特意夸奖师兄今日的灵气有大拇指粗了，现在想来，简直脚趾抓地，羞愧无比，但师兄还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夸奖。他最终还得出了另外一个事实，师兄怎么能这么这么不要脸，出去后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快看，前面是什么?"离扶喊道。

一棵枫树独自伊利在前方，茂盛的枝叶从四方延伸开来，落下的火红的枫叶铺满了一地。

乌月翼说道:"这是玉香阁中的那棵枫树。"

“没错。”乌小二说。

“离扶，砸。乌月翼说道。

“好嘞。"离扶拿起大锤砸了下去，但树干却没有被震动分毫，正大离扶不服气准备再砸一次的时候，树干中出现了一个虚化的洞口。

"出口找到了。"凌思远兴奋地说，"我回去告知我师兄。"

“不用，我来了，啊啊啊啊，快走啊，蛇妖就在我屁股后面，快走，快走。”洛无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喘气声。

雾气遮挡了他的身影，乌月翼看了一眼来路，洛无目的声音传来得更近了。

“快走啊，堵在出口干什么，蛇妖马上就到了。”

“啊啊啊，大哥，蛇妖快来了，我们快走啊，出去后，我定要问问洛无目，第一次的时候他是不是故意啊。”乌小二说。

乌月翼不再等待，说了声“走。”跳入出口，紧接着，乌小二，离扶也跳了出去。

凌思远又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是雾气弥漫，隐约有个白色的身影。

洛无目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思远，走。”他说。

凌思远跳入了出口。

然而迟迟等待许久，终不见第五人出来。

凌思远眼眶立马蓄满了泪水，他不敢眨眼，抓着剑，就继续往枫树里闯，乌小二及时拦住了他。

乌月翼愤愤地踢了下底下的石头，又被骗了，他说道：“这个骗子，我和你一起去。”

但，他们只能触碰到结实的树干，再去进不去秘境。

凌思远崩溃地跪在地上，乌月翼用力砸了下墙壁，乌小二垂头丧气的薅着地上的草，抹着眼泪。

离扶起身要去砸那棵树，被乌月翼拦住了，“万一砸了树，我们进不去，洛无目也出来就不好了。”

乌小二说：“他怎么会出不来的，我们明明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乌月翼闭上了眼，靠在树上，说：“是灵玉公子所用的传音术，他必是看透里面的玄机，骗子。”

乌小二薅着草：“讨人厌的骗子。”

离扶叹了口气，“狡猾的骗子。”

凌思远泣不成声道：“对我好的骗子啊。”

......

秘境内，洛无目传下最后一句话“思远，快走。”

用灵气将声音包住，在合适的地方再散开。

他们终于都出去了。

此时的洛无目浑身上下都染上的泥土，腰部以下的衣服已被染得血红。

刚刚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叶子，右手中指和食指夹起，向蛇妖飞去，树叶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月莹光，蛇妖被击中，坚硬的蛇鳞下被滑出了一道道划痕。

蛇妖不可置信，继续加大速度，张开蛇口，向洛无目咬去，然而洛无目却轻巧地躲开，它一次也未命中。

蛇妖大怒，张开血盆大口，被恼出了脾气，动了真格，以极快的速度向洛无目咬去。

洛无目惊诧，从未见过如此之快的速度，立马想要躲开，腿部却传来剧烈的疼痛。

还是慢了一步。

蛇妖咬在了洛无目腿部，尖牙刺破洛无目的血肉，注入毒素。

洛无目立马用掌心凝聚灵力，击向蛇妖。

蛇妖脑袋吃痛，松开了口，洛无目急忙跑出蛇妖的攻击范围。

然而还没跑两步，就摔在了地上，腿部上的两个大洞流着黑红的血液，黑色的毒素向上蔓延，开始发作。

洛无目额角流下了阵阵冷汗，但是不能耽搁，他只得无奈地用的传音术，先让凌思远他们出去。

他艰难地站起来，跑向中心那棵枫树。

蛇妖眼见洛无目想要逃跑，再次上前用蛇尾卷住洛无目脚腕，向后拉倒，往反方向跑去，洛无目被拖着向后滑行。

洛无目抓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附上灵气，五指攥住，刺向了蛇尾，坚硬的鳞片终于被刺开，黑色的血液流出。

蛇妖吃痛，甩开洛无目，用蛇身卷住了洛无目，不断收紧着，让他无法动弹。

洛无目用双手扒着缠绕的蛇身，然而蛇妖还在收紧，他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收紧，仿佛要被挤成一坨，鲜血被挤压出，不断地从洛无目嘴角流出。

脸上的黑丝带被刚刚在地上滑行时脱落了下来，洛无目睁开了眼睛，精准地望向了蛇眼。

蛇妖立起身子，脑袋一上一下的动作，发现洛无目的眼睛居然会跟着自己的眼睛移动，蛇妖立刻凑到洛无目眼前，蛇信子扫过洛无目的脸。

四目相对。

一双白雾幽月的眼睛，对上了一双古老铜铃的眼睛。

突然，洛无目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他使出一片细小的树叶，上面附上了充盈的灵力，莹白的树叶精准地刺进了蛇妖的眼内。

蛇妖眼前一闪，身体突然一振，发狂地翻腾着脑袋，搅起厚厚的泥土，咬向了洛无目的肩膀，尖牙再次刺穿了洛无目的血肉。

“啊！”

洛无目的惨叫声回响在秘境，却无人回应。

蛇妖咬着洛无目，向前方狠狠一甩，洛无目被甩出了数十米，身上混杂着泥土，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洛无目却张开嘴，得意地笑了出来，血液染红了他的牙齿。

蛇妖右眼闭着，一股血液流下，它嘶嘶地叫着，生气的爬向苟延残喘的洛无目。

洛无目蒙眬的眼睛，似是茫然地望向了正在游过来的蛇妖。

他手掌弯了弯，但是却没有灵力再能出来，刚刚那一下已经用完他全部的灵力了。

右腿中的毒素已经开始蔓延，右肩上的伤口流着鲜血。

洛无目从地上捡出一块石头，死死地握在手心，嘴角自嘲地笑了笑，自以为自己可以选择命运了，没想到还是被旁人玩弄。就像一颗棋子，拼死挣扎却逃不过下棋之人的摆弄。

洛无目额头上，汗水和泪水夹杂着从眼边滑落，他眨了眨眼睛，空洞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向死而生的决绝。

洛无目看向自己的手心那块石子，既然生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死时逃不过执祺之人的摆弄。

但是至少怎么死，还可以选！

洛无目紧紧地握住了那块锋利的石头，指节变白，石子划破手掌，鲜血从掌心流下，他盯着前方游过来的蛇妖。

蛇妖越来越靠近，洛无目拿着石头的手也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心脏。

砰，砰，砰

洛无目感觉自己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知道，他在赌，以命为赌，他要知道个真相。

蛇妖张开了血盆大口，正准备大口咬下，然而却突然刹住了车，朝洛无目哑火的嘶嘶叫了两下，游走了。

洛无目把脸埋进了落叶堆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嘴角上扬，他知道，他赌赢了。

四周仍是只有一片风吹树叶的声音，落叶在林中飘荡，落入泥土，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洛无目抬起了脸，将石子放进了自己怀中，右腿受伤，现在毒素估计已经蔓延到了腰部，洛无目把腰部以下的经脉全部封住，这意味着他现在无法站起行走，只能爬行动用手臂的力量，右肩被贯穿，不过那蛇妖却没注入毒素，估计是估计心脏，右臂仍能发力。

洛无目用双臂向前，艰难地拖动着身子，向中心爬去。

这下恐怕要真成个瘸子了，洛无目想，他那不着调的父亲还真一言成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履行承诺，继续养着这个废物儿子，还有师父，虽然他总是一直念叨母亲，但是相比下来，洛无目收到的贫瘠的爱中，他给的也算是最多的了，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凌云山了。

还有他那几个各个心眼横飞的修友，只可惜友谊刚开了个头就结束了，他们都是洛无目遇见的极好极珍贵的人啊。

太阳渐渐西沉，秋风萧瑟，洛无目终于到了快靠近中心枫树的地方，地上是红色的落叶，还有一道比那更红的一道绵延不绝的血痕，数里不绝，延伸到洛无目身下。

他仿佛只是一个带血的画笔，偏要用命写下他的不屈。

洛无目脸上不知道是冷汗还是血液，混合着从额头上流下，延伸至下巴滑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早已深深地嵌进掌心里，上嘴唇死死咬着下嘴唇，咬的铁青，直至破裂，鲜血溢出，硬是把所有的闷哼和疼痛咽在骨子里，只是呼吸一声比一声微弱。

他的黑发早已被鲜血浸湿，再也被风吹不起来，黏腻地耷拉在身上，全身上下，除了脸通白无比，无一白褶的地方，身上的衣服早已变成了血衣，嘴唇也鲜红的吓人。

洛无目没有焦点地望向前方，没有了灵力，他无法再感知，只能借助听觉和感知来了解外界。

良久，脚踩落叶沙沙的声音出现了，洛无目嘴角笑了笑，但是由于没有了力气，更像是在勉强地扯嘴，他虽然无法感知那人是谁，但是心里早已知晓了答案，洛无目说：

“呦，终于舍得出来了。”

那人看着地上狼狈不堪但仍在向前爬的血人，说：“不要再爬了。”

洛无目没有回他，但用行动回应了他。

那人又说：“你爬不出去的。”

洛无目仍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向前爬去，他挣扎地爬了许久，那人向前迈了一小步。

他爬许久，那人跟一小步。

就这样，那人始终跟着洛无目缓慢地行进，如同过往一般，只是现在通往的前方却大不相同。

洛无目的力气逐渐耗尽，越来越慢，右臂已经疼痛发不出力气，只能靠左臂发力，手臂处的衣衫和皮肤已被磨破，破烂的伤口上用血黏满了一层厚厚的泥土，血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形成独属于他的盔甲。

他咬紧下唇用力向后推，然而却只是挪动了一点点。

洛无目的头支撑不住，开始发昏，一点点向下，又意志夺回，望着前方的路。

终于，他脑袋落在了落叶堆里，再也抬不起来了。

秋风呜咽着吹过，一片火红的枫叶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历程，摇摇欲坠地挂在了枫树上，被过往的秋风吹下，悠悠荡荡落在了枫树下，另一片鲜红之上。

一片，两片，越来越多的枫叶落下，仿佛在埋葬一位悲惨的亡人，为他举行一场火红的葬礼。

远处，太阳终于落下了地平线，朦胧的夜色降临，白夜开始交汇。

火红的枫树被晚风吹起一场枫叶雨，好似燃烧的火焰要葬送离别的人，成长成人的妖兽终于拾起他那残破的爱人。

“你要去哪？”突然出现的林影问道。

穆窥抱着浑身是血的洛无目，幽幽地看了林影一眼。

林影突然想象起之前穆窥要睡觉的想法，看着对方怀中已成血人的洛无目，摆了摆手，说了句：“你快些解决。”

穆窥没看林影，回了句：“快不了。”迈步走出了枫树中的秘境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