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的想法一瞬间从艾沃尔脑子里溜过,也就是溜过而已。
除藤壶要用专门的工具而且需要耐心,乱砸乱剁是浪费力气,艾沃尔在四肢彻底僵掉前再次挥起斧头,只不过是冲着铁箱下成团的藤壶与铁箱粘在一块的舱底。有时候斧头劈进舱底还会被卡住,艾沃尔只能咬着牙蹬住铁箱强行破开。而手指的疼痛从一开始像针扎到完全麻木没有知觉也没花多少时间,好在当艾沃尔感到自己快要握不住斧头时铁箱底部大半已经离开舱底,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收了斧头,一手勾住箱锁一手卡进箱子另一侧的藤壶壳里,蹬住甲板往上“扯”。
木板都已经朽烂腐坏,但由于藤壶生得太多,要强行拆开连带下方各种粘连物比箱底还大。艾沃尔即便是发现这一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梗着脖子压榨自己全身上下剩下的所有力气,忍受手指上因用力挤压而传来的疼痛,听着水中模糊传来嘎吱裂响,一点一点让铁箱跟船身分离。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坚持不到那一刻,为什么这么难掰?底下到底还粘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啊?怎么……
嘭!
铁箱应声翻开,迎面扑来的浑浊海水在箱底彻底离开船身时迸发出来,艾沃尔躲闪不及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别过头,她的四肢沉得像捆了巨石直往下坠,寒冷几乎夺走了她的全部感知,脑瓜都冻成了僵硬的浆糊,只有铁箱重重坠地的触感通过她的胳膊传达进意识之中。
可能失去箱子的危机感让她多少使了点力气,睁开视野模糊的双眼望向铁箱,就在它向旁滚落时伸手一把攥住了它。
这个动作让艾沃尔瞥到了箱缝中一闪而过的灿灿金色,瞬间给了她回到海面的动力。这个箱子果然没有白掏,她一定要把它带回地面上!
已经失去大部分思考能力的脑子里,就只剩下“带着财宝上岸换钱”的执念。她把用来支撑意识的全部气力毫无保留地全都转移到四肢之末,攥紧死沉死沉的铁箱咬牙蹬腿向上。本来用肉眼都能看到底的浅滩眼下对她来说恍如置身深海般有千里之深,海面上摇曳的碎沫和明亮的阳光远的遥不可及。但是……不行,不行!清醒一点,这片海明明就很浅!不然怎么会有船只搁浅!
重新意识到这一点无疑赋予了艾沃尔又几丝奋挣的力量,哪怕只有几丝对她而言也足够了,海面确实没那么远,更何况她还透过水面看到了格尔达被水波轻微扭曲但清晰可见的脸。
她张着嘴似乎在呼喊自己,艾沃尔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只有“水面触手可及”这个印象反反复复在脑中回放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卸劲儿,必须保持游动,直到一只手从破开摇荡的海面伸向她,艾沃尔卯足劲儿拧毛巾似的运动关节将空着的那只手举向头顶。
哗啦一声响海水甚至溅到船上,店老板被溅到冰水浑身一哆嗦。扭头看去艾沃尔一只胳膊费劲地搭到船上来,吐出口水嘴里就憋出一个字:“网!”
奥瓦德立马行动起来把早已备下的捕鲸用渔网撒下船,在艾沃尔的帮助下网实了宝箱,格尔达拉艾沃尔上船时他尝试自己把箱子拖上来,然而……
纹丝不动。
无论他怎么拖怎么拽这渔网就这么从船上垂进海中丝毫不动弹,更别说往上升了,如果不是刚刚把网子一端固定在船上恐怕他会被连人带网一起被拖进水里。
艾沃尔刚爬上船来浑身哗哗淌水,衣裳湿透全身冒寒气,奥瓦德又瞥了她一眼,格尔达很快给她罩上绒毯裹起来,但那一眼也足够奥瓦德看清了。
被水浸透的单衣紧贴在肌肤上将肌肉的轮廓和线条暴露得清晰无疑,那膀子那胳膊是又粗壮又厚实,肩膀都快赶上自己头大了。
再考虑到水底下这个自己拖起来是纹丝不动的沉重宝箱,老板非常肯定这个艾沃尔能够连他的脑瓜一起一拳打穿他们屁股下面这小船的舢板。
该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上了贼船。光艾沃尔一个都可以随便拿捏他,更何况她还喊来个帮手,就眼前这种情况,他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就不信这家伙不去转手卖掉,奥瓦德摸着下巴心想,到时候我再慢慢理会,你难道还能用拳头解决一切?
格尔达想尽办法给艾沃尔裹了个严严实实后就扭头去帮店奥瓦德拉箱子了。艾沃尔缩成一团默默哆嗦,眼下她暂时不想插手任何事,应该说连一丁点力气也不想用。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不如先在心里估算估算她付出差点冻毙在水下弄来的箱子中旧物,大致能卖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