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人撵走后艾沃尔重新落座,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慢条斯理喝她的肉汤。冷不丁她眼帘一掀看向兰蒂芙,后者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找母亲说话。这个艾沃尔眼神撇来好似飞刀,实在令人不愿与之直视。
再去偷偷瞥艾沃尔时兰蒂芙突然发现她身边多出一个人。那是个身材窈窕婀娜的金发女奴隶,曾经为她梳理过精致的发辫,名叫达芙。虽说她严格来说是比安卡的奴隶,但由于生得美貌非常,时常被斯韦恩的堂弟雷尔德霸占时间,随意支使,基本等于成为了雷尔德的禁脔。但即便如此,雷尔德不需要达芙的时候达芙还得老实去畜棚和后院干活。上个人生里达芙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兰蒂芙人生重来一次,达芙的生平经历却依然没有改变。虽说她尚还年轻貌美,但兰蒂芙却能从她眼中看出深深的疲惫,每次看到她兰蒂芙都会感慨容貌出众对女子来说也是种不幸,莫名便加深了自己心中的不安感。
所以达芙去找艾沃尔说什么?她难道不觉得那个艾沃尔一看就不好想与吗?
只见达芙背对兰蒂芙跟嘴里吃不停的艾沃尔嘀咕了几句,艾沃尔思忖片刻,站起身跟达芙一道往长屋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兰蒂芙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努力转着脑袋去追踪声音来源,原来正是她那堂叔雷尔德踏着重重的步伐动作粗暴地推搡人群钻了出来,目光直接锁定在达芙身上,扯着嗓门喊:“逮住你了!你这个滑溜溜的小□□!”
满身酒气面色通红的雷尔德急急追上来,伸手一抓抓到了艾沃尔脑后那把金灿灿的蓬松马尾,还有夹在其中的几根精致发辫,用力之猛扯得她整个人都往后倒差点儿跌倒。
——咔嚓。
兰蒂芙清晰听见关节被扭曲发出的脆响。
艾沃尔猛地转身攥住雷尔德的手腕,一掰一推让雷尔德踉踉跄跄后退数步,接着他才迟钝地惨叫起来。艾沃尔健步上前就去跺对方的右脚,雷尔德到底不是酒囊饭袋迅速反应及时撤开了脚,然而却没想到艾沃尔的目标其实是他的面门,还没来得及回神鼻子就被艾沃尔捏住疼得眼泪直流,就这么被捏着鼻子撞向桌面,砰一声响脑袋被摁进还有骨头渣的木盘。
就在雷尔德要撑起身体时,艾沃尔抬脚踩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想嚎都嚎不出声,从头到脖颈涨成酱紫色。
艾沃尔弯下腰歪着头凑到龇牙咧嘴的雷尔德脑袋边上,故意拖长音调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怎么我轻轻一碰又哭鼻子了?”
“放屁!你不要胡说八道!”雷尔德扯着喉咙辩驳,“撒开我你这臭娘们!”
艾沃尔也不再废话,手上卷了一卷将雷尔德精致的小辫硬生生拽了起来,于是本来被踩得抬不起头的雷尔德又被扯起了头皮,果真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艾沃尔,艾沃尔,”终于坐不住的西格德上前来拽住了义妹的胳膊劝,“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他肯定是喝高了。”
这场面看着属实是太诡异了点——对于习惯了上辈子那种兄妹相处模式的兰蒂芙来说。
不过西格德的劝阻还是有些作用的,艾沃尔沉默片刻就松开手脚扭头离开。西格德悄悄松口气,刚刚走回位置坐下来,就听得雷尔德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咆哮后径直向艾沃尔的背影冲去。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无论是西格德还是兰蒂芙都只来得及站起来——雷尔德就疯牛一般撵上了艾沃尔,只见艾沃尔仿佛背后长眼般及时身子一侧脚一勾,雷尔德被绊得整个人往前飞扑出去摔了个狗啃屎。艾沃尔又快走几步飞起一脚踹中雷尔德脑袋,众人惊呼声中雷尔德滚了几滚满脸是血地仰躺着不再不动弹。
接着肇事者就只是转身面向西格德与斯韦恩众人耸耸肩摊开手,一副“不然还能怎样”的理所应当模样,然后施施然迈开腿目不斜视地经过昏厥的雷尔德身边。达芙紧跟在后简直恨不能贴到艾沃尔背后去,两人一前一后匆匆离开了长厅。
酒席上闹事斗殴对诺斯人而言没必要大惊小怪,可整个斗殴过程一方被另一方单方面吊打,而后者没有用过任何多余动作,每一招都像是经过了精确计算,动作如此迅猛结束得如此利落的场面,对现场所有人来说都是开了眼。
众人确实都目瞪口呆,鸦雀无声,斯韦恩眉心都拧成了核桃,脸也皱成一团,夫妻俩此时表情高度一致。兰蒂芙更是嘴都合不上了,她当然思考过这个艾沃尔和那个艾沃尔打起来谁比较厉害的问题,但稍微想了想又迅速放弃——毕竟这种问题光靠想象是不会有结果的。现在兰蒂芙仍然不好断定哪个艾沃尔更厉害,但至少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个艾沃尔让她更害怕了。
玩笑都不敢开的那种害怕。
当然,最尴尬的还属西格德。
“哦……”西格德两片嘴唇扭了扭,艰难地挤出话,“这可真是……”
“算了算了,”斯韦恩烦躁地挥挥手又指向雷尔德下令道,“来人!把他弄走!”
于是两个奴隶上前来左右架起雷尔德将他拖走,斯韦恩站起身摆着手打圆场:“宴席还没结束,你们不吃有的是人还要继续享受,有事儿结束再说,说到底不就是酒后斗殴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难道不是咱们诺斯人宴席传统保留节目吗?”
话音刚落就引起哄堂大笑,奴隶们上前摆好桌子整理餐具擦洗桌面,大厅很快又恢复到先前的快活气氛中。
“你们为什么不给艾沃尔留座位?”兰蒂芙还是没忍住把这个问题扔给父亲母亲,“她本来就该坐在那个位置。”
说着兰蒂芙指向之前艾沃尔强行抢来坐过的座椅,她想她的暗示足够明确了——要不是安排座位除了岔子,根本就不会出现雷尔德和艾沃尔斗殴以及前者被打个半死的事件。
斯韦恩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反问:“现在才问,迟了吧?”
说完斯韦恩主动把酒杯敬到西格德跟前,西格德低眸瞥了眼杯中烈酒,也举起酒杯碰了碰再仰头一饮而尽。接着两个男人非常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明显是都不想再提座位的问题了。
这什么意思?兰蒂芙看了看西格德又看看斯韦恩,他是故意的吗?兰蒂芙盯着又开始跟西格德谈天说地的父亲暗想,就算不是故意的,以艾沃尔的身份却被忽略了座次安排,何尝不是一种地主对贵宾的冒犯?
可西格德作为战胜方的代表和新姑爷,各种待遇是应有尽有,教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也就是说艾沃尔要是不用那种招人厌的方法强行抢座,她只能坐到末座去跟平头百姓混坐一处,且不说身份不身份的问题,艾沃尔毕竟是曾经在战场上杀敌百千的人物,夹在仇人当中吃吃喝喝也实在是太尴尬了。
难道……他们只是想在不造成严重后果的前提下发泄战败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