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明月在走廊上绕了一段路,才找到厕所。一进去,正好就碰见一个女生从隔间里出来,走近洗手台。
轻明月和她擦肩而过,没有多想,但还是觉得看到她的第一眼有点眼熟。
外面洗手池水流的声音许久才停下,轻明月衣服正换到一半,女厕所的正门像是被狠狠的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轻明月吓了一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不敢发出声音。
“毛小莹!”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毛小莹?
好像是她班上的学生吧?一个贫困生,因为一些原因导致她前段时间的助学金到今天才发下来,在班里老师还夸奖了她很坚韧,很有毅力。
她和毛小莹从来没有过交集,印象中她一直都是穿的很朴素,衣服的颜色也不鲜艳,是那种被洗到褪色的白或者黄。留着学生头,前面厚重的刘海下还带着眼镜,她时常低着头,以至于开学这么久了她也没见过她的模样。
她今天的这一身大概是她最好看的一身吧。在进门的那一刻也没把她往毛小莹身上想。
她迅速的换好衣服,也不敢探出头去,趴在门边上偷偷的听着。
“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哎呀呀,你心里一定很后悔来上这个厕所吧。”另一个陌生女人阴阳怪气的说话。
“别跟她讲那么多废话,毛小莹把钱交出来,就放你走。”
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两人,毛小莹也是执拗的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充愣,我知道你有助学金,肯定还有其他补贴。你最好都给我乖乖交出来,不然我们对你不客气。”
“我不能给你,那是国家帮助我读书的。”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神丝毫不惧。
“你这穷酸样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留个几百块吃饭就行了,反正你每个月都会有钱。我就不一样了,在这槐阳大学,每日的开销可比你多得多。”
话还没说完,门又打开了,又是一个女生穿着JK制服,倚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拿着指甲锉打磨着指甲,开口就是娇蛮的无理:“哟你表妹这么犟啊。那你之前还说你表妹对你言听计从,从不敢反抗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其实是你偷的吧?”
“你别瞎说!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敢不听我的话。”她有些恼羞成怒,直奔毛小莹。
她死死钳制住她的手腕,狠狠的一扯,目光凶狠,“快给我!我警告你!”
轻明月死死捂着嘴,她的思绪在这几人的关系里有点绕不过来。
紧接着就听到毛小莹的声音:“我不!难道姑妈不给你生活费吗?你自己乱花掉了我凭什么要给你?我不会再任你摆布了!”
“你果然是皮痒了。”她把水池里的出水口堵上,将水龙头的水流开到最大,一字一句说:“就凭你在我家寄养了三年!”
池子里的水一点一点的升高,她将她的头摁了下去,“吃我家的,穿我家的,用我家的,孝敬我点钱,怎么了?嗯?怎么了!”
她一下又一下的把她按进水里,怨念深重。
轻明月再也忍不了了,她把衣服挂在钩子上推开门出去,好在她进的是第一个隔间,离洗手池最近。
她眼疾手快的锁定了目标,“你住手!”
她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使尽浑身力气,把她甩了出去。
对方趔趄的差点摔倒被后面的女人扶住。
“怎么回事!那个人不是说只有她一个人进了这间厕所吗!”
靠在门边上的女人也走了过来,“估计是她在里面待了很久,也不怪他。”
轻明月扶着毛小莹,她脸色发白,浑身都在打颤,止不住的咳嗽着。
“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我告诉老师吗!”
一瞬间,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她们的笑声,她们尖酸刻薄的脸面看得轻明月直犯恶心。
“诶你是不是还在读幼儿园啊。”
笑也笑够了,她们又开始嘲讽轻明月。
“什么事情都告老师?”她比轻明月高大许多,一个人走到她面前,捏住了她的双颊,她吃痛的皱起了眉,面前的这张脸,仿佛和记忆里的一幕重合。
“你可真单纯啊。老师可不会管我们这群学生。”她们仨是没什么背景,可她老大有啊,有人兜底,她们当然有恃无恐。“看你也是个高中生,这件事和你无关,给姐姐道个歉,姐姐们就放了你,怎么样?”
大脑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休想…”
她巧妙的挣脱她的手,咬住了她的虎口。
啊——
“贱人!你敢咬我!”
一声惊叫,引来了走廊尽头,往这边寻找的秦臻。
轻明月死死不松口,被咬的人很用力的打她的肩膀。
“双双你没事吧!”
她们刚到她旁边,轻明月就吃痛的松开了口。
听声音,应该就是毛小莹的表姐了,她抬手就给了轻明月一个巴掌。
声音十分的响亮,轻明月摔在了地上,有些晕头转向。
叫双双的,看着深深的牙印和不断流出的鲜血,气急败坏,狠戾的说道:“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啊!”
她话还没说完,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毛小莹推了一把表姐,“许佩兰有什么冲我来!不关她的事!”
许佩兰也没想到,她都呛成那样了,还有力气反抗,直接也把后面的魏双双砸倒了,整个人都躺在她身上了。
魏双双本来就瘦瘦的,这么一砸,她的骨头都硌得她生疼,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她一把推开,“滚开!”
另一个女生过来把她们扶起来,“哼,不关她的事?你觉得你们两个还走的掉吗?”她们几个人开始在这个空间里寻找趁手的家伙。
毛小莹把她扶了起来,“你还好吧?”
轻明月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很是苍白,她的精神也不太好,眼神涣散,听到她的话眼神才有了聚焦,她缓缓地摇头。
“我们快跑。”
厕所的大门是不管怎么开它都会合上的,除非有东西抵着。两人刚把反锁的门打开,余光中一只手臂就狠狠把门摁了回去,她的发型还没梳回去,长发披在肩上,很快头皮就是一阵疼痛,她被连拖带拽的拉了回去,毛小莹的头发短不好抓,但也没能逃过此劫,两个人见她拖不过来,直接在门口打她。
轻明月被拽到水池子这里,魏双双狠狠推了她一把,轻明月的肚子磕到了洗手池的边边,半个身子都趴在洗手台上了,她紧紧皱着眉,神情痛苦,嘴角还有一抹血迹。
下一瞬,门被踹开。洗手间杂乱不堪,进入的地方正对着洗手池。
那一瞬间她的瞳孔骤缩,轻明月嘴角的血迹深深刺痛了她,浑身的血液飙升起来。
一瞬间轻明月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体力不支的从台子上滑倒。
三人停下了动作,聚到一起,眼神不善的看着她。
地上还躺着一个女孩,头发凌乱,衣服也碎了很多,半个身子都裸露在外面了,她还在挣扎着想要起来,嘴里却大口的吐着鲜血。
“杀人?”
秦臻的声音沙哑又冰冷,目光幽冷阴戾扫过她们每一个人。她的头顶就是一盏灯光,脸上是和平常人不一样的光影,活像是从地狱中来的厉鬼,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许佩兰有些发抖的往后退了点,另外两人却不怕,她们也不知道站在她们面前的会是槐阳高中的校霸。
岳宣娇走近了她些,“你这说的什么话?她们两个惹到了我们,惩罚她们一下而已。”
秦臻的眉眼眯了眯,长得倒是小巧拎拢,声音也是娇滴滴的,没想到竟是个穿着羊皮的狼。
好恶毒。
躺在地上的毛小莹也停止了咳血,神志不清的昏了过去。轻明月从她身上收回了视线。
她捡起了她们丢在一旁的马桶搋子,棍子的粗细刚刚好,她把门反锁上,将搋子狠狠抵住了门锁。
秦臻试着拔了拔,转身就往里走,狠狠推了一把挡着路的两个人,一个撞在了墙上,一个被躺在地上的毛小莹绊倒。
“你!你别太过分!”
“知道我们是谁吗!”
秦臻扶起轻明月,仔细的看了看,她的左边脸已经肿起来了。
“谁打的!”
突然暴戾的一声,吓了三人一跳。
哬—
许佩兰的呼吸变得急促,腿也更加明显的在打颤,另外两个人也是恶狠狠的盯着她。
秦臻心中有了答案,她把轻明月放了下来,朝她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要索她命的架势。
“你…你要干什么…啊!”
啪—
她直接被打倒了,又一次压在了魏双双身上。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秦臻扯住她的衣领,一把拽了起来,狠狠往墙上砸,“现在知道怕了?你刚才打人的劲儿呢?”
她们之间,咫尺距离,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许佩兰心中不服,“你,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老大是谁吗?你敢动我…嗷!”
秦臻也是不客气,又扇了几巴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不配!”
另外两个抱到了一起去,她们看到了秦臻打红了眼,害怕的咽了咽口水,“真是个疯子。”
她悄摸的到了门边上,想要把门打开,可使尽浑身解数,也拔不出来搋子。
“妈的!”
秦臻就知道她们打不开,也不怕她们会走了,等许佩兰被她打到出血,就扔在了一旁。
“该你们了。”
她看了眼地上的轻明月,这口气她必须给她出了。不过得赶快,速战速决。两个人的伤势耽误不得。
越是想快点结束时,她下手就越狠,一时间整个厕所都响起了惨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
听到声音,秦臻望了过去,眼眸迸着危险的光,眯了眯。
她松开了手里被她半提着的人,后背和地面了来了个亲密接触,咚的一声闷响。
她几步跨了过去,抓住了那个人的后领,揪住了她的头发,往门上砸了几下,“不是喜欢霸凌吗?感觉怎么样啊?”
“呜呜呜”她被局限着,只能轻微的摇头,耳边的声音如同鬼魅,吓得她哭了出来,她后悔来这一趟了,就不该图许佩兰会给她钱。
“不敢了…我错了…我不敢了……”
“你不是喜欢么?这么害怕作甚?”她羞辱意味的,在她脸上重重的打了几下。
门口也陆陆续续的围了很多人。有几个男生听里面打架的动静,开始砸门。
秦臻一把将她扯到地上,擦了擦手上的血,看了眼就要破开的门,她把校服脱了下来,盖在毛小莹身上,就去把轻明月抱了起来。
快到门口的瞬间,门被打开了,她和一堆人对视上,“愣什么!医务室在哪!”
“哦……哦,我带你去。”
“跑快点!”
她抱着人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都围在了门口,“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啊!血,都是血!”
“是不是杀人了啊……”
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不是岳宣娇么?”
“还有魏双双也躺在那里!”
“快快!大家帮帮忙,把人都扶到医务室去!”
这一个晚上校医务室格外热闹。
另一边热闹的联谊晚会还在进行,这边,秦臻刚被班主任教育一通,才在轻明月的身边坐下,校长就进来了,她沉声说:“秦臻,你跟我过来!”
秦臻沉默着跟了上去。
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中间的灯光很昏暗,空气中的尘土味也很重,应该是堆放杂物的房间。
“秦臻你到底是想怎样!你是把打架当成玩吗?次次差点闹出人命。你知道你爸爸找我原谅你多少次了吗!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自己说说,你怎么就死性不改呢!”
秦臻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毕竟无论她解释多少次,他们都不会相信;又或者,就是因为她把人打伤了,所以她就是错的,无论她打架是因为怎样的初衷…
她背着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一条腿上,脑袋也朝向别处。
“我原以为轻明月会带着你变好,不指望你的学习能一飞冲天,最起码的校园制度你能遵守吧,不打架很难吗?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是你这是第几回把人打出血了?人家家长找来我怎么跟人家解释?你爸怎么给我解释,怎么给人家说法?让她们也打你一顿吗?”
秦臻的意识才渐渐拉了过来,连带着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点凌厉,等到他说累了喘息的时候,秦臻开始步步逼近,“你知道事情的原委吗?你查了监控吗?问过我的解释吗?你们从来不听从来不信!就因为我打伤了人,一切一切的错就都怪在我身上了?凭什么!”
“哼,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中充斥着不屑。
他就是不相信,她会是个好学生。
秦臻紧紧抿着唇,心中刺痛,可笑的是她竟生出了他会信她的想法。
或许呢?
“轻明月和另一个女同学是她们三个打伤的。”
“轻明月可不像你一样惹是生非。”
秦臻冷哼,“你也知道她不会主动惹事,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就是看人不顺眼?校园霸凌呢?”
他沉默了。
秦臻也不给他脸面,在她看来这样是非不分的人也并不适合管理学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学校开的这么好的。
“我打她们的时候,她们搬出来了她们老大想吓唬我,叫夏知音。你好好查查吧,指不定大学里的校园霸凌比高中那边还严重,你到现在才知道。”
张校长眯了眯眼深思着,夏知音这个名字他有一点点印象。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动手。她们之间闹什么矛盾你应该告诉老师,老师会解决的。”
“呵呵,且不说老师会不会管,就算管了。她们日后遭到更严重的报复呢?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有她们身上感觉到痛了,才不会那么猖狂的霸凌别人。”
停顿一瞬又响起她的声音,很是不耐烦的说:“我是打伤了人,怎么处理你随便,我没空呆在这跟你讨论你手底下管理不当的事。”
“你…”身为校长,居然被学生这么的不尊重,还是屡次!
秦臻径直走了出去,回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