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待让人的情绪越发紧绷。
就在简希以为扯住方艺白情绪的那根线马上要断裂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从里头出来。
方艺白立刻迎上去,掩饰住担忧,语气尽量做到平静,“怎么样?”
“手术成功,熬过今晚就暂时没事。”
握着她的手一松,简希连忙靠近,不动声色地撑住方艺白的身体。
他脸色苍白,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医生。”
“不客气。”医生说完,领着累到即便知道是方艺白也没心情看一眼的小护士走了。
方艺白和简希同后面的护士一起,把葛跃送到ICU病房。
安置好病人,简希让方艺白在休息区等着,自己去倒开水。
回来时远远的就看见钱铎来了,站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位女士。
她立即想到那应该是方艺白的母亲,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影后方雯雯,顿时脚步就有点慢下来,但那边三人都已经发现了她,纷纷朝她看过来。
因此简希只是脚步慢了几步,很快就恢复正常,拿着那杯兑得刚好的温水走过去,递给方艺白。
方艺白接过,“谢谢。”
简希笑笑,看向另外两人,对钱铎道:“不知道钱哥过来,不然我就多倒一杯。”
“这有什么?”钱铎道,又看了一边的方雯雯,介绍道:“简希,这是方姨,方姨,这是简希。”
“阿姨好。”简希乖巧地打招呼。
“哎。”方雯雯点点头,虽然神情疲惫,但不失礼貌可亲,微笑着打量了她一会儿。
简希有点不好意思了,垂下脑袋。
方艺白道:“钱铎,你帮忙送我妈回去休息,今晚我来守着就行了。”
方雯雯还待说什么,方艺白不容置喙,“妈你先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替我。”
方雯雯今日精神受到极大冲击,精神十分不济,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二人离去,方艺白把简希拉过来,让她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商量道:“陪我一晚,明天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她当然没问题,尽管很困很累,但她甘之如饴。
今天晚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团迷雾终于散开了,她累一点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拥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我想继续听你的故事。”
方艺白先是一怔,随后明白过来是什么。
“出轨的真相是什么?”她问。
他动了动嘴角,“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夜色深沉,深夜的医院里寂寂无声,只余下喁喁细语从远处传来。
方艺白低低的声音响在耳畔,简希也因此得知了故事的全貌。
红极一时的影后方雯雯遭到男人的欺骗和背叛,怀着身孕嫁给了曾经的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原本也有一个恋人,因为嫌弃他贫穷而离开了他,多年以后又回来投靠,出于道义,他曾经接济过一回,却被孩子撞见。
“我妈绝望之下差点跳河自尽,我爸对我妈一开始没什么感情,他只是不忍心见死不救,加上他也对感情心灰意冷,所以才和我妈组成了家庭。”
方艺白诉说着,陷入回忆里。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过往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一场滑稽的笑话,恍惚之间,他甚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否则怎么会这么离奇荒诞?
但眼前母亲疲惫不堪,茫然无措的神情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对本该是恩人的人施予长达十年的暴力和仇恨,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的自以为是,他的自作聪明,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
得知一切以后,对自我的厌弃和否定达到了顶峰,父亲的病又让一切都无可挽回……
他如何能原谅自己,他这样的人还配拥有幸福吗?
一双手紧紧地搂住自己,方艺白从记忆里抽身,低头望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
“不是。”她的声音无比坚定,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不要那样想。”
“我……”
“如果你没有办法接纳,没有办法原谅自己,那由我来。”
“你……”
“我接受,并且坚定地接纳犯过错误的你,接受不完美的你,我喜欢你,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向你敞开,我也愿意接受你的一切。”
那一瞬间,他的眼底仿佛有坚冰碎开,春风涌进来,融化了一切。
春天好像提前到来了。
望着方艺白满眼的惊讶和不敢置信,简希重新把自己埋进他脖颈里,声音闷闷地传来。
“说一句不懂事的话,今晚对你而言或者是恐怖而又难捱的一夜,但对我来说它是有积极的意义的。曾经我感觉到我们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它可能是年龄,可能是职业,也可能是身份地位,毕竟这方面我们有差距。但后来我想了想,不是,真正隔开我们的是你心里的一道门。”
“当我真正想要认识你,走进你时,这道门就会出现,我窥探不到门里,里头有很多你的秘密。”
“今天晚上,当我拥抱住你,察觉到你的恐惧和脆弱,当你剖开过往,让我触摸到你的自责和愧疚,那道锁着的门便露出来一点点缝隙,让我得以钻进去,让我有机会认识了解完整的你。”
“从来没有一刻,我觉得自己离你这样近过。”
“我特别特别高兴。”她说着,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有温热的液体流入他的脖颈里。
他的胸膛重重地起伏,紧紧地搂住了她。
“谢谢你。”他的声音轻微颤抖。
“我也会,坚定地,不顾一切地选择你,偏爱你。”
……
钱铎昨天晚上是在方家睡的,早上八点,他陪方雯雯来医院。
方雯雯直接去看葛跃,他则来到医生办公室。
方艺白和简希正在里头同医生说话,他听了几句,知道医生大概的意思是葛跃算是熬过这一关,至于他的病还有多久时间暂且无法下定论,当下需要做的是好好调理身体。
医生说完,几个人从办公室出来,朝病房走去。
方艺白和简希手牵手走在前面,钱铎慢慢跟在后面,他望着二人的背影,总觉得他们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到了病房外,方雯雯让方艺白先回去,他不放心。
方雯雯道:“回去吧,小姑娘陪了你一晚上,替人想想。”
简希立即有点不好意思。
方艺白这才道:“那行,我先回去一趟,晚点再过来。”
“去吧。”
钱铎跟着他俩一起离开,在停车场,他忽然想起被拍的事,便问道:“被拍那事全网发酵得厉害,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已经坐进车里的简希闻言也探出头来,方艺白看向她,“直接公开,好不好?”
这次他没有再问她愿不愿意,她纠结的点经过昨夜,已经不复存在。
果然钱铎顺着方艺白的目光看向简希,见她只是有点脸红,但没有反对的表示。
“行吧,回去我就帮你拟稿,顺带跟各方都打好招呼。”他叹了口气,“你们要是不想被打扰,自己也小心点。”
“谢谢钱哥。”简希微微一笑。
钱铎豪爽地扬了扬下巴,“别客气,以后就是自家人了。”
跟钱铎告别,他们回到临湖苑。
萧晓月已经起来了,见他们二人进来,连忙问,“你们去哪儿了?”
“有点事。”简希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萧晓月摇摇头,“我没事。”
她捂住脸,昨晚的回忆在醒来后想起了一部分,她觉得没脸见人了。
昨天在程橙和简希两人离开后,她只好自己出来觅食,走在校园里看到成双成对的情侣越,心里越发感到苦闷,于是便想喝点酒,好巧不巧地,闻堰和他女朋友在她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也出现在酒吧,酒意上涌,她便做了丢脸的事情。
简希拍拍她的肩膀,问她,“我们打包了一些吃的,先吃一点,然后再一起回学校?”
“好。”
方才回来时,路过一家早餐店,简希让方艺白在车里等,她去买了一些,有包子,油条,几份粥,荷包蛋,足够三个人吃。
“晓月你慢点吃,昨天喝伤了胃。”
“嗯嗯。”萧晓月点点头,又道:“昨天真不好意思,给你们舔麻烦了。”
简希摇摇头,示意没事,萧晓月又看向方艺白,“还有方老师,真是谢谢你了。”
方艺白待要说什么,他手机里有信息进来,看了一眼,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怎么了?”简希问了一句,紧接着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程橙。
她接了起来,那头程橙语气非常着急,“怎么回事,网上都在骂你是小三,插足了方艺白和他女朋友。”
简希愣住,看向方艺白,只见他眸色凝重。
“你根本不是那种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艺白他没骗你吧?”
简希本来有点无措,听程橙这话不由得笑了,不管什么时候,程橙都向着她。
“你还笑得出来?我都替你急死了。”
简希道:“没事,我先了解一下怎么回事,回头给你汇报,我先挂了。”
“怎么了?”挂了电话,萧晓月也看出来不对,连忙问。
摇摇头,简希看向方艺白,凝眉,“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