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舞雩拉住祁墨云, 为他重新盖好红盖头,示意他不要出声,便走出了房门。
祁墨云就这样被安排了。
外面有结界, 故而祁墨云听不清凌舞雩与魔使在谈论什么, 他百无聊赖地玩着喜服上的穗子,骨节修长的手于大红色映衬之下白得晃人眼。半晌后, 凌舞雩推门归来, 身后跟着两名魔兵。
祁墨云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依稀辨认出凌舞雩走到了自己身前。
凌舞雩一语不发,向他伸出手,他便握住了。
由凌舞雩引路,祁墨云踏过门槛,走出房门,沿着回廊走至大厅内。甫一进入大厅, 他便感受到了令人不爽的魔气,其中最为浓郁的魔气来源于主座上的魔。
想必他便是魔使。
灵力储存在灼然玉石中, 只要祁墨云不使用灼然玉石,就不会被发现身份。但因无法使用灵力之故, 祁墨云没办法通过师徒契与凌舞雩对话,便无法得知他与魔使都交流了些什么。
祁墨云的第一反应是凌舞雩被认了出来, 但凌舞雩身上的气息确实掩盖得很好。他想起牢房看守说过的话:凌舞雩所假冒的身份救过魔使的命。难不成这魔使送完了喜娘,还顺道帮忙主持婚礼?
接下来, 祁墨云的猜测果真得到了印证。
魔使长老咳嗽了几声,说话声带着腐朽的气息:“老朽听闻人族举行婚礼,需拜天拜地还要拜高堂,但我们魔族不兴这般礼数,二位新人便跨过紫火盆, 对拜叩首,送入洞房吧。魁姬,开始吧。”
被唤作魁姬的魔族女子脆生生地应了,紧接着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金童玉女们,前来迎喜喽!”
自大厅外传来咯吱咯吱的笑声,数名魔童笑着跳进来,狠狠一撞祁墨云,祁墨云猝不及防,摔进了凌舞雩怀里。魔童们手拉手将二人团团围住,蹦蹦跳跳地围绕二人转起来:“新郎新娘,请跨紫火!新郎新娘,消灾降福!”
脚下倏然现出一盆火,祁墨云看向凌舞雩,凌舞雩帮他提起裙裾,二人一同跨过去。
魔童们轰然散开,跑到魁姬那里要糖吃,魁姬依次给了糖果,他们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请二位新人行对拜礼!”
祁墨云听到行对拜礼就犹豫了,不由停下脚步。
孩提时期,他曾学着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的样子,拉了一个小宫女来,要一同玩过家家的游戏,便拿了一只红盖头盖到了小宫女头上。本是玩闹之举,但皇兄看到后却发了好大的火,在他想要与小宫女对拜之时把他拉走了,并勒令他站到墙角,听自己的教训。
皇兄是个话唠,教育了他很多,他只记住了一句:嫁娶乃一生一世之相付,不可做儿戏。
现在想想,身处皇室竟有这般看法,皇兄还真是个老古板。
怪不得自己的胞弟跟着他学习,小小年纪就学成了小古板。
不过做戏罢了,有什么好当真的,祁墨云想:更何况徒弟与自己这般亲近,也不是女子,就更不会介怀了。
故而他接受良好,甚至握紧凌舞雩的手,权作安慰。
他自然感受不到凌舞雩的紧张,身处凌舞雩右侧,也听不到凌舞雩左侧心脏的剧烈跳动。
凌舞雩的心脏正撞击肋骨,剧烈而疯狂,于嘈杂环境之中,怦然作响。
祁墨云只感受到凌舞雩掌心滚烫,以为他担忧此举后僭越师徒之情,轻轻叹了口气。
“心中坦荡便罢,不必作数。”在长袖掩映下,祁墨云划动指尖,在凌舞雩手心如此写道。
忧伤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而升腾,凌舞雩在心里反反复复默念着师尊的名字,并道了一声抱歉。
情意已生,何谈坦荡?
一旁的魁姬转动红宝石似的眼珠子,看看祁墨云,又看看凌舞雩,用巾帕捂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二位新人这副模样,可是害羞了?”
她走到祁墨云面前,拉住了他的手:“新娘子不必担忧,魔使大人已命人脱了你的奴籍,今后啊,你便不再是人牲,可以享福了。至于人与魔的种族差异,新娘你也不必介怀,我们魔族女子本就稀少,自古以来与人族通婚者并不少,况且宣朔人又老实,必会好好待你。”
说完,她向凌舞雩使眼色:“宣朔,还愣着干什么?”
凌舞雩才骤然回神,接过魁姬递过来的红绸布,将其拉长并后退了一步,与祁墨云面对面站着。
魁姬笑着拍手,道:“新郎新娘行叩拜礼!一叩首!”
祁墨云与凌舞雩二人跪在地上,伏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礼成!起!”
祁墨云与凌舞雩站起身来。
魁姬便递上了一只木制秤杆,对凌舞雩道:“新郎,为新娘挑盖头吧。”
凌舞雩接过秤杆,却是心中一慌。
祁墨云早已撤去了障眼法,万不敢再动用灵力施加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