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山中的鸡叫的早,一声鸡鸣后蔺渊缓缓睁眼,他茫然地看着屋内的陈设,突然有种在梦境中的感觉。
太不真实。
孔子的画像挂在正中,慈眉善目的望着床上之人。蔺渊却不敢看向画像,他心虚到低下头,长吁一口气整理好心情。来到镜子前一遍遍的强调道:“记住你是花洲书院的夫子。”
夫子崭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蔺渊推门就见苏天赐在庭院中打着拳。小小年纪打的刚柔并济,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错。”蔺渊欣赏一会儿便由衷的夸奖道。
“见过夫子,您也会拳脚功夫?”被夸奖的苏天赐十分开心。
“不会。”蔺渊捋了捋胡子道:“不过,我想拜天赐为师跟你学功夫,如何?”
“这不合规矩。夫子是我的师父,岂能拜我为师。”
“诶,三人行必有我师。天赐的拳打的这般好,那理应是师父。还是说小苏师父嫌我笨,不愿教我?”他拢拢袖子故意做个委屈的表情。
苏天赐连忙摆手道:“不是的。夫子想学,弟子必定全力以赴。”
“好的,小苏师父。”蔺渊恭敬的行个礼,唬得苏天赐连忙还礼。
蔺渊得意的挑了下眉,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少年人。要是哄不了你,枉我比你多活十几年的光阴。
这一早上苏天赐被蔺渊小师父长,小师父短的哄着,导致苏天赐有些飘的摸不到北。
“夫子,咱们该去学堂了。”苏天赐奉上衣服道。
钟声响起,学堂上的学子纷纷起身迎接夫子。十八斋比较特殊,拢共就五名弟子,跑了个上官竹,请假个贾复。今日更是少的可怜。
蔺渊在上面讲着学,底下的弟子们各干各的。苏天赐画着符,唐黎写着话本子。本来林焕是个爱听讲的好孩子,可如今讲学的是个土匪头子,她只好趴在桌上假装自己不存在。
“林焕。”
听到蔺渊叫自己的名字,她连忙直起身子,拿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蔺渊径直走过来道:“礼记有云,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林焕你来说说,此话何意呀?”
“我…”林焕低下头,有些害怕的往后错几步。
唐黎特别讲义气的起身道:“此问学生来答。”
蔺渊抬手制止她,对林焕放柔了音调:“没关系,知道什么便答什么。”然后便背过身去耐心等待林焕发言。
林焕扣着手,磕磕巴巴的回答道:“学……学生答,他人用下一分功夫,我就要用下百分功夫,他人用十分功夫能掌握的,我就要下一千分功夫。只要日复一日的坚持下去,就算资质再愚笨也会的变得慧智,就算再柔弱也会强大起来。”
蔺渊微笑的点点头道:“道理说的很明白嘛。”
唐黎狐疑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夫子,此人循序渐进是想激励林焕?这般引经据典的未免有些太婉转了吧?都不考虑林焕听没听懂的嘛?
蔺渊迎上那审视的目光道:“唐学子,身为学子不该对夫子用这般眼神。”
“学生不敢。”唐黎表面颔首恭顺有礼,心里却嘟囔着:“还敢训斥我,昨晚砸我脑袋的账还没算呢。”
蔺渊继续对林焕道:“听闻你善算学,除了心算,还能一毫不差的将那不规则的田地测算出来。”
“是。”林焕依旧低着头。
“是个聪慧的孩子。我有两句话送给你。众人纷纷何足竞,是非吾喜非吾病。乃知轻重不在彼,要之美恶由吾身。”
他用书本轻拍下林焕的肩头道:“坐下吧。别趴在书案上,学习要有学习的态度。”
“是。”林焕行礼坐下,垂着眸还在消化蔺渊的话。
正如唐黎所想,啊啊啊!林焕就是没听懂!
蔺渊路过苏天赐时,用唇语唤了声小师父,苏天赐的眼睛瞬间亮了亮,他将符纸收起来也坐直身子听讲。
“咳咳,那我们便继续,所谓大道之行……”
三名学生收拾两位,剩下的那位正怀抱胳膊死死盯着夫子。蔺渊注意到唐黎的眼神,眼尾上挑冲她微微笑着,从容的继续授课。
待下学的钟声响起,众人恭送夫子离开,唐黎面色凝重视线依旧盯着讲台。她还在思索昨晚夫子拉住自己是为何?
他想为我解围是真,认识金刚屠也是真。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认识此等恶人?
“你发什么呆呢?”林焕指着她脑门的红肿道:“等下午休沐我拿着鸡蛋给你敷一敷,估摸着明天就不红了。”
“多谢,其实也没多疼。”唐黎抬眸笑了笑。
林焕回以微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姐妹俩各自怀有心事,而林焕的心事则是杜学官。那位替她下山报告土匪事件的学官还未回山。
对于此事她一直揪着心,毕竟蔺渊威胁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衙门不会为了掩护土匪真把杜学官处理掉了吧?
这回换唐黎开口问道:“还说我呢,你又再发什么呆?”
林焕怕带累到唐黎便隐瞒此事,岔开话题道:“上官竹三天没来,我有点担心他。”
二人齐齐看向前面空置的座位陷入沉思。
唐黎率先打破平静道:“那咱们就去找他!正好下午休沐。”
是啊,花洲书院逢九便休,只是……没几位会真的休沐。
各斋的夫子皆会留守课堂为学子们解疑答惑。蔺渊也不例外,吃过午饭便早早来到学堂。
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听着其他斋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蔺渊面对空无一人的学堂,觉得自己要生出不少白发来。
“亏我还连夜准备这么多的讲义。唉。”蔺渊捂脸忍不住叹气,不过他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十八斋特殊嘛,可以原谅。
真的可以原谅……吗?
蔺渊不经意间已经将讲义搓成纸球,最后还是默默展开纸球说服自己莫要生气。
生气伤肝。
生气伤身。
生气伤.....
“蔺夫子。”苍老的声音响起,山长笑眯眯的捋着花白胡子。
“蔺夫子刚来书院三日便如此勤勉啊。”对于新来的这位夫子,他是越看越喜欢。
如今朝廷重视科考,每州每县都设立书院,慢慢地花洲书院逐渐没落,实力大不如前。各大学院都以名师来吸引学子,而这位蔺夫子曾是位进士,花洲书院能请进士来任夫子,山长自然是眉笑颜开。
“万宗阿,听说你是同正三十五年的进士,同科的蔡嘉你可认识?”
蔺渊回忆一番,回答道:“有所耳闻却不太熟悉。当年蔡兄为二甲第一入了翰林院,我呢便入了府衙。现如今蔡兄定是平步青云,入了内阁吧?”
“他是老夫的学生,今年刚入内阁,集贤殿直学士。”山长颇为骄傲的介绍着。
蔺渊恭维的夸赞几句,主要是夸山长名师出高徒。山长很是受用的捋胡子,笑着道:“万宗在京中任过官,是见过大世面的。今日老朽有一事相求。”
“折煞学生,山长请讲,学生定当全力以赴。”
“咱们花洲书院虽闻名于世,可这帮学子们没几个去过京城,科举在即,我想让万宗陪学子们入京应试。”
“这....”蔺渊犹豫一二,推辞道:“学生才入书院实在难担此大任,山长莫要拿我开玩笑。”
“老夫都与京城那边打好招呼,内阁的蔡相公,大理寺的汪相公,京兆尹的李相公,礼部的燕相公。他们都在学院求过学,会为学子们安排好食宿。你正好也可回京与同僚叙叙旧。”
蔺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自己若是回京怕是只能与天牢叙旧。不过他还是应承下来,毕竟明年的自己早已离开书院。
山长连说三个好,紧接着又拉着蔺渊细数花洲书院的辉煌。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山长都离开许久,十八斋的学子依旧未出现一位。
蔺渊选择放弃,有这功夫儿干点什么不好?寓所的那些新笔还没开笔,正好试试那套颜料如何。
回到寓所时正巧碰到苏天赐在廊下看书,蔺渊脚步快上几分上前质问道:“你既无事,为何不去学堂?”
“不是休沐吗?”苏天赐仰起头一脸天真无害的反问道。
“是休沐没错。可你看看这书院中有谁放松?不都是继续在学堂中努力,你这副样子如何过府试?”蔺渊现在的夫子味是越来越重。
“学生已经过了府试呀。”苏天赐眨眨眼看向蔺渊。
“……”蔺渊顿时哑口无言,他坐在廊下吹着凉风,泄了气般自我怀疑:“我授课很差吗?”
“中规中矩。”
蔺渊摇头苦笑,这孩子当真是个老实人,恭维的话都不会说。
也罢,中规中矩总比让人听不下去的好。
见蔺渊这副模样苏天赐歪歪头,像是想到什么。
“哦,学生明白了,夫子是在生气十八斋的学子们没去学堂?”他朝着蔺渊挪上几步道:“夫子错怪唐黎和林焕了,她们下山是去劝上官竹回书院的。”
经过苏天赐的提醒,蔺渊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学生。
不过上官竹留下来的印象并不好。
拿弓弩射夫子,与学官斗狠又口出狂言,离谱的是这些荒唐事还是他一天所为。
日子长了指不定惹出什么祸端来。
“其实上官竹没那么不堪。”苏天赐想为好兄弟找补,他指着寓所的牌匾道:“那便是上官竹的字。”
蔺渊抬头望去,点评道:“行笔讯起急收,转折处多以侧峰取势,又纵横倚斜,错落有致。难得的是不缺少年人的朝气。”同时也发出疑惑道:“肯在字上下功夫,就不该是这副混不吝的模样。”
“上官竹的启蒙先生是墨家传人,自小喜爱机关术。奈何他父亲觉得这是玩物丧志,没收他一切工具将他扔到书院。去年府试要不是写文章骂考官,以他前两科的成绩绝对能过。”
“他真的在府试时写文章骂考官?”蔺渊来了兴趣。这么看上官竹倒是个趣儿人,做了自己年少时想做之事。
“不清楚,我也是听几位学官说的。”苏天赐继续低头看书,院中慢慢安静下来只剩落叶扫过庭院的沙沙声。
蔺渊背靠着廊柱坐看风涌云动,难得有机会放空自己。深吸一口气山中清新的空气让他心旷神怡。缓缓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那份宁静和舒畅。
这时苏天赐的声音传来道:“夫子若是无事何不去寻一寻上官竹?”
“谁说我没事?”蔺渊表情有些不自然,可能是怕苏天赐看出自己真的没事可做,他干脆站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转身朝屋里走去。
喜欢的小可爱请帮忙点亮收藏,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授课的蔺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