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阿竹在乡射时打了头大野猪?今年咱们书院可算得脸。”贾复问起射礼的事。
上官竹摆着手道:“我那是用弩射的,夫子说了不作数的,我就没上报。等下次,下次我一定用弓箭射头野猪!给复叔尝尝鲜。”
林焕扭头道:“我和唐黎当时也劝了你,你咋没听?”
“嘿嘿,夫子给我讲了好大一篇道理,我倒是觉得受益匪浅。”
“说说。”唐黎咬了口菜问道,她倒是好奇蔺渊又唠叨些什么。
他清了下嗓子,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模仿着蔺渊道:“夫子说,君子无所争,于射则争。君子之射,有德以诏之,有礼以节之,有罚以戒之。别看搭弓射箭是力气活,但同样能看出一人的品行。既然要赢就要赢的光明,输的敞亮,这才是君子。”
“就因为这?”唐黎有些不相信,这些个大道理不是上官竹最讨厌听的嘛。
“夫子还说,输了不就是喝杯酒的事,在禁酒的书院明目张胆的喝酒,岂不是快事一件。”看来这才是重点。蔺渊倒是会因材施教。
上官竹这左一口夫子说,右一口的夫子说。让端着菜回来的贾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问道:“蔺夫子?我没听错吧?咱们上官少爷何时会听夫子的话。”
林焕笑着道:“蔺夫子不一样,上官竹如今是真心敬重蔺夫子,前几日我还见他去找夫子请教文章。”
上官点头表示同意:“对,蔺夫子就是不一样。”
贾复对此好奇的不得了,上官竹出了名的混球,不好管教。被他折腾过的夫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怎么就偏偏就蔺夫子特殊?
“我也不知道。”上官竹抿口酒道:“蔺夫子讲的那些大道理我爹也常说,但只要看到我爹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烦,一个字也不想听。
可蔺夫子不一样,他讲话慢,说话柔。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也不会嫌我笨,我若是答对了,还会得到夸赞。而且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在关心我。
嗯....感觉像我娘似的。”
“........”
“………”
席面上的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哄堂大笑。
唐黎点指着上官竹,笑到停不下来:“你倒是会形容人。悄默声的给你爹续了个弦。”
上官竹也跟着笑起来:“我娘走的早,我实在不记得她的模样。如果她还在,兴许会像夫子一般关心我吧。”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哀怨道:“哪像我爹,就知道逼我考取功名,我就是他光宗耀祖一个工具!从小到大就只知道问我文章,蔺夫子一个外人都知道天凉让我加件衣裳,我爹一年了也不知道给我来封信,托人带个话。”
“咳咳,子不言父。”唐黎提醒上官竹别再往下说有**份。
贾复举起酒杯打着圆场道:“喝点酒暖暖身子,昂,快,夹菜呀。”
席间大家有说有笑的,菜吃了不少,酒却只喝一杯。但就是这一杯酒让唐黎趴桌不起。红彤彤的脸蛋透露着醉意,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没事。”
“酒量这么差的吗?”上官竹看向林焕。
“我从未见唐黎喝过酒。”所以林焕也不知道唐黎的酒量如何。
其实就连唐黎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她从来就没喝过酒,前几日见蔺渊不过是喝了两口脸就红成那样,心里就想试试自己若是喝酒会如何。
定会千杯不醉!
向来要强的唐黎是这般想的。
可现实却是……
“哎呀,这就一杯啊。”贾复端来醒酒汤喂唐黎喝下,唐黎好歹算是缓解一些。
“能行吗?要不今晚就别回书院了。”贾复有些后悔给他们酒喝。
上官竹摆着手道:“天儿还没黑呢,没事的。”
“还是住我这吧,这几天不太平,听隔壁李嫂子说城西林子那死了不少人,被烧的焦黑。丧尽天良啊。”
“城西?义庄吗?”上官竹想到前段时间陪夫子去过一趟城西。
“昂,对。”
林焕看了眼天色道:“时间还赶得及,明日要开课,今晚要点卯的,要是不回去掌事学官又该变着法罚我们呢。”
“那行,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贾复一路送到巷子口。
唐黎靠着林焕肩头,她目前的状态还能认人,摆着手道:“复叔再见。”
喝醉的唐黎步履蹒跚,这山路又难行,上官竹怕她东倒西歪的再掉沟里,索性背起她,还特意嘱咐林焕道:“以后千万别给她酒喝。”
“若不是你嚷着喝酒,哪有这事。”林焕责怪起上官竹来。
“啧,我不是没事吗。我再喝一坛子也没事。”上官竹甚至轻快的跳了几步。
“好了,一会儿到山腰处的长亭就把她放下,免得被人看到说闲话。”
“咱们不走长亭,我带你抄近路。”上官竹挑眉笑了笑。
上官竹所说的近路,是猎户踏出的路。后山野味儿丰富,猎户怕上山打猎扰到学子读书便另辟蹊径。最后反倒成为不少学子逃课的必经之路。
小路,自然就没什么人。
林焕手中的火折子在黑暗中显得不够用,她提议岔回大路,可上官竹还是倔强的想走小路。
林焕深一步前一步的跟在上官竹身后,这时头顶飞过一群鸟雀。她仰面看天,立马拉住上官竹道:“还是回大路吧,我方才看树上有陷阱标记,前方肯定不安全。”
上官竹也觉得这猫头鹰时不时咕咕两声怪渗人的。他同意林焕的建议,改换大路。
只是还没迈出几步,暗箭从林中射来。上官竹推开林焕,背着的唐黎勉强躲过。
火折子落地直接没了光亮。林中静极了,能清晰的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除了林焕三人外这林中肯定还有不少人。
上官竹护着林焕十分谨慎的往大路退去,但枯叶被踩碎的声音瞬间暴露他们的所在位置。
又有暗箭袭来,黑暗中光亮闪过将暗箭拦腰斩断,有人救了他们。
“唰”的一声,火把从四周燃起,照亮这一方天空。紧接着就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打的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林焕和上官竹趁乱躲在一旁,生怕惊动到对方。
上官竹连忙去掏怀里的弓弩来防身,他对着林焕做了个嘘的动作,强调千万不能有动静。
又指下远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表示自己打不过这些人,被发现只有挺尸的份儿。
林中刀剑碰撞声,骨头断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阵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就连闻惯血味的林焕都忍不住捂住嘴巴,脸色惨白。
她想不明白书院的后山是怎么招惹到此等祸事。
这些人到底是谁?
很快打斗声弱下去,只剩下一片死寂,这说明战斗已经结束。
不少倒地的火把点燃起落叶,烟雾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飘散而上。这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我不...我不想回家。”醉酒的唐黎冷不丁地嘟囔一声。
林焕与上官竹对视一眼,立马捂上唐黎的嘴。可惜为时已晚,如此情境,在所与人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是不可能听不到这句低喃。
剑气破风而来,上官竹护过唐黎狼狈的滚上好几圈才躲过袭击。
而对方的剑竟然没入石块半分,上官竹后怕的吞下口水,若是砍到身上怕是会当场毙命。
林焕连忙表明身份道:“学子!好汉饶命!我们是学子!我们是花洲书院的学子啊!”
听到这句话,那人的动作明显停顿,浑身上下的戾气消散不少。他靠着石头咳了口血,看起来伤的不轻。
上官竹举着火把起身,林中横七竖八躺着全是人,静悄悄地,早已气绝。他愣愣的看向林焕,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震撼和恐惧。
“过来帮我包扎。”那人声音沙哑的命令道。
“都都都....都是您一人所杀的?”上官竹舌头有些打结。他的腿仿佛铸铅般,一步也迈不动。
“快点,等我打你军棍啊!”
这声音听起来还挺耳熟,上官竹立马抬眸,认出对方。他试探的问道:“谢将军?”
谢英嗯了一声,正一只手艰难的包扎伤口。
一看是熟人上官竹立马不害怕,颠颠儿的跑过去。他边包扎边问道:“死的是些什么人?”
“怎么,套我话?”谢英眼睛一眯,瞥了他一眼。
“只是好奇。”
上官竹为谢英包扎伤口时发现,他的手臂似乎断了。而谢英却不以为然道:“脱臼而已。”
“一定会很痛.....”
谢英抬手示意上官竹噤声,他耳朵微动,捡过地上的箭转手扔了出去。
“呃。”是人中箭倒地的声音。
谢英压低声嘱咐道:“我掩护你们上山,务必告知蔺夫子此处有异。”
“??”上官竹只觉得奇怪,为啥要通知蔺夫子?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对于这点林焕就比他知道内情,毕竟她知道蔺渊的真实身份。林焕拱了下手表示自己会完成任务。
这次冲过来的黑衣人更多,任凭谢英武功再高也招架不住对方的车轮战,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上官竹见状拾起地上的刀,关键时刻替谢英拦住一击。但是上官竹的武功实在拿不出手,平日里练的也都是哄女孩子的花架子。
潇洒归潇洒,杀伤力真的很一般。
就连谢英都忍不住吐槽道:“你是在跳舞吗?”
“比我能打的睡过去了,我能怎么办。”上官竹钢刀一横挡住一击,转手使弓弩释放一箭。
他也就能帮谢英打个掩护。刀在他手中仿佛钝了般,更不敢往要害的地方去砍。毕竟还是年轻学子,哪里遇到过这种真刀真枪的实战状况。
“喂!唐黎!”上官竹喊道。
唐黎还在林焕怀里睡得香甜,林焕情急之中舀了山泉水,直接喷到唐黎脸上,清冽的泉水刺激着唐黎的神经,她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焕焦急的面庞:“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紧接着是喧闹的打斗声,唐黎立马进入状态,飞身间软剑出鞘。
软剑如蛇般缠上对方的兵刃,似乎只需接触一下便能将对方兵刃断成数节。
谢英觉得她手中的剑颇为眼熟,不过大战在即也没心思细想。
尽管有唐黎上官竹的加入,局面也未能扳回。那俩学子的功夫顶多能护住自己,不给谢英添乱。
而谢英也处于力竭状态,他被对方踹翻在地,差点要被剑刺穿胸脯,突然从石头后冒出一双手抓住他的双脚,猛地将他拉过来。
他忍不住回眸,自己这般身量竟能被一位姑娘拉动。
“谢将军,我有个法子....”林焕临近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