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知窝在沙发的一角打游戏。客厅乱糟糟的,也没开灯,手机屏幕上的亮光是屋内唯一的亮光。书包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桌上摆着阿姨提前做好的饭菜也一口没动。
时针走过“八”,喻知手上的屏幕再次变灰。
“靠,”喻知不耐烦地退出了游戏组队,“不玩了,菜死了。”
“嘿,”和喻知连着麦的沈钧泽被气笑了,“你平均一局送八个人头我都没说你,你还撂挑子不干了还?”
“又没说你。我自己菜,不想玩了。”喻知恹恹回答,没什么兴致和沈钧泽斗嘴。
“怎么了这是,谁又给你惹着了?”沈钧泽解散了队伍,自己又匹配了一把,嘴巴也不闲着。
“没,”喻知倒在沙发上,把手机放在耳边,“就是……有点和人闹矛盾了。”
“多新鲜啊,”沈钧泽还在等待匹配,“你和除我以外任何人和平相处过一个月吗?”
“……”
喻知别扭地辩解:“是他先莫名其妙的。”
“谁?”沈钧泽匹配成功,边进入游戏边问。
喻知闭了嘴,过来好一阵才含糊不清地蹦出几个字儿:“一个朋友。”
正在打怪的沈钧泽没听清喻知说了什么,嗯嗯啊啊地应了过去。
喻知也没管沈钧泽的敷衍,自顾自地诉说了一通。沈钧泽在打怪的间隙抓了几个关键词回应。
“我是不是态度太差了?毕竟他也没干什么。”
“没错没错……啊我靠!往那边走啊蠢货!!!”
“那你觉得我下周要不要去……找他?”
“找啊找啊找啊找啊……”
喻知抿了下嘴:“可是他也有错吧。”
“对对对……啊!让你走那边!”
沈钧泽声音透过听筒震耳欲聋。喻知拿远了一点手机,不悦道:“你听没听啊?”
“听了……喔——牛逼!!!”
“……”
喻知啪一下挂断通话,让耳根子重回清净。
他躺在沙发上,望向窗外一栋栋灯火通明的住宅楼放空思绪。下午的场景像幻灯片似得在脑海里播放,等放完了,又开始回顾从来到Z市到现在为止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儿。
“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
他想起在巷子里时江淮说的话。
“我们是朋友。”
他当时头脑一热追上去说。
“靠。”喻知对自己莫名其妙回想起这段尬得脚趾扣地的场景,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双手捂住脸,持续了好一阵子,然后认命地放下手,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拿起手机,随便在凌乱之中捞了一件外套,一边穿鞋一边打开了家门。抬头时,他突然瞥到架子上摆的一本修仙小说。喻知动作顿了一瞬,随即飞快地拿下来,带着一起出了门。
“砰——”
屋子归于寂静。
与此同时,沈钧泽终于结束了今晚的连跪。他舒畅地叹了一声,刚想让喻知瞧瞧自己MVP的战绩,结果发现电话早就被无情挂断了。
沈钧泽切了一声,随即是一阵沉默。
他们刚刚聊啥来着?
哦,好像是喻知和人闹别扭了。
貌似那人是朋友。
是那人先起得头。
喻知是不是说要不要去找那人来着?
“……?”
“什么?!!”沈钧泽突然喊起来,表情变得扭曲,难以置信地回想刚刚的通话。
不是,什么情况?朋友?喻知??喻知交朋友???还要去找他化解矛盾??!!
“我去我去我去……”沈钧泽一边惊叹,一边手忙脚乱地回拨电话,打算好好盘问一下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朋友。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冷漠的电子女声响起。
沈钧泽嘶了一声,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他不会……已经去了吧……”
.
喻知记性不错,来了一次就基本记得了位置,找江淮家没有绕太多弯路。此时他站在破旧的单元门前,皱着眉头盯着屏幕上几分钟前发出去的消息。
【上次你要借的小说我看完了,给你送过去,方便吗?】
过了好一阵子,聊天界面纹丝不动,对面是屁也不放一个。
喻知咋了下舌,抬头望向江淮家窗户的方向,有些犹豫要不要冒然上门。
不过他的迟疑没持续多久就被楼上的巨响打破。也许是这儿的隔音不好,又可能是那声响实在太大,喻知感觉那声音像是在他耳边炸开了似的。不少人家都被这声惊扰,个个探出头来往音源处望。
喻知被莫名的不安笼罩,甚至连眼皮都跳了几下,他没再有闲心去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拉开单元门蹭蹭爬楼。
等楼道数字变成“5”时,喻知停住了脚步。这个位置已经可以清晰地听见争吵内容,以及看见争吵源地是在江淮家里。
他们吵得实在太凶,门也没关,各户的门基本都开了条缝以便他们吃瓜。喻知看不见江淮或者其他人的身影,只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叫喊。
“你滚,你滚!别再来找我们!”江清咒骂的声音带着愤怒的颤抖,挥舞的手从江淮肩膀上方越过,疯狂击打着陈胜强。
“我操!”陈胜强的脸在江清的胡乱攻击中猛地被扇了一巴掌。他先是一愣,随即感觉自己受到极大侮辱,脸憋得通红,攥紧拳头要朝江清头上招呼。
江淮手疾眼快地在拳头落下的前一秒护住了江清,于是那拳头便落在了他身上。
陈胜强的确是牟足了劲下的手,要是不说,江淮还以为现在正在拳场上挨揍。要是这拳真打到江清头上,ICU是必进无疑了。
喻知正被这阵仗弄得手足无措,肩膀就被人从后方拍了拍,他转过头。
“哎哎,小伙子,”一位热心路人通过门缝朝喻知招了招手,轻声又用力地说,“别在那站着了,小心他们殃及你!”
喻知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应答,那边就传来惨烈的嚎叫:“啊——”
陈胜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反手按在了地上,刚刚的惨叫是因为骨折而发出。他的脸和肮脏的地板贴得严丝合缝,每挣扎一下都会被江淮更用力地按住,骨头也会卡擦一响。
即使这样,陈胜强的口气仍旧强硬,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放开,放开!我特娘让你放开老子!”
江淮用膝盖抵在陈胜强背上,神情阴郁:“别叫。”
江清在一边已经慢慢平复下心情,然后抬眼就看见对门人家正悄悄往这边看。感到一阵丢脸后,她想让江淮把陈胜强扔出去别管了,但是声音却被陈胜强粗犷的声音覆盖。
“呃啊啊!你妈了个逼的陈淮!陈淮!!白眼狼!老子是你爹,你这是要大义灭亲吗?!那臭婆娘就这么教育你的?!大家来看啊!这儿有人要杀亲爸啦!!”
江淮被他的鬼哭狼嚎吵得有些耳鸣,抓着他衣服的手指节泛白,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陈胜强一张一合的大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江清看出来江淮的状态不对劲,于是上前试图安抚,但紧接着就被江淮阴桀的神情吓到。
江淮压着怒气,艰难地吐出“滚”字。
陈胜强似乎打定主意认为江淮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真对他这个亲爹做些什么,对江淮的话置若罔闻,嘴巴噼里啪啦地哭喊说儿子是白眼狼。
江淮俯瞰着陈胜强的泼皮行为,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怖。江清的声音和触碰没有引起江淮的丝毫反应。
“你要这样是吧。”江淮放开了对陈胜强的钳制,缓缓站起身。
陈胜强没了压制,瞬间轻松不少,但方才的骨折让他难以顺利起身,只好艰难地用另一只好手支起身子:“我就要这样,你能做什么?弄死你亲爸吗——我操,你疯……啊!!!”
江淮突然抄起了放在一边的木凳猛然往陈胜强头上砸去。
一声惨叫落下,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直到没了音。江淮把木凳高举过头顶,迅速落下,准备给陈胜强最后一击。
“小淮!江淮!”江清猛地上前抱住江淮的手臂,“可以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江淮的手堪堪停滞在半空,胸膛剧烈起伏,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见人逐渐冷静下来,江清缓缓松开手,紧张地看着江淮的一举一动。
半响,江淮丢下手里挂着血的木凳发出哐当一声,转而进身侧的厨房接了盆冷水呼啦一下全部倒到了陈胜强身上。地上的一小部分血被水稀释冲到了门外,楼道里看热闹的无一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闭着眼的陈胜强瞬间打了个激灵,寒意贯穿他每一根神经,还没等意识明晰,就被江淮粗暴地抓着衣领拖到了门外。
“我不叫陈淮,我叫江淮。”江淮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胜强,又重复了一次“滚”字。
陈胜强瞪大眼珠、脸色煞白,瑟缩的样子全然不似之前的嚣张。这回他没再吭声,而是带着狼狈,连滚带爬地逃离了。
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喻知被慌不择路的陈胜强撞了一把。他心砰砰直跳,皱眉望着陈胜强的背影,直到人彻底离开了才把视线重新挪向江淮,两人的视线蓦地撞在一起。
江淮愕然地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眼里原先的冷冽消散,转而变得更加复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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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