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尊一定是魔头 第21章 斩道

一道倩影探入窗影，吱呀一声，木窗轻启，炯炯烛光洒满地面。

殷熙寒看向对面依旧沉寂无声的屋舍，眼睫微眨，回身瞥向桌案。

一点微不可见的亮色在她眸中若隐若现。

殷熙寒抬步走近，拿过灯盖盖上，掩住灯盘内窝着的一点无法重燃的金光。

十数盏烛光也随之熄灭，满室藏入夜色。

*

古井旁，皎洁月华透过净白窗纸，落到一块蓝白衣角上。

识海内，宁雪的意识身躯的双眸散去迷茫，聚起一点亮光。

小语登时扑到她身前，神色焦急道：“宁宁你没事吧？你刚才流了好多的眼泪，魔头是不是发现你了？她对你做什么了？”

“我没事，也没被发现。”宁雪恍惚答道。

小语问道：“那宁宁你进去看到什么了吗？怎么那魔头住的地方开启了阵法？”

宁雪眸光一沉，抬手往前一点。

几缕灵气掠出指尖，顿时勾勒变化出一道明色火焰。

“我刚进去就看到这种奇怪的火焰……”

宁雪指尖一顿，又点出十三朵焰火，向小语慢慢复述着自己方才的经历。

“岁火？”小语眸中闪过茫然之色，从袖中摸出一本书册，闷头翻了大半本，道：“在这有写。”

小语往书页一划，一片文字便浮跃到宁雪眼前。

“宁宁你看，这个叫岁火能载录一种喜好行走人间的异兽的记忆，火中有万顷人间景。”

小语一句句看过去，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小脸涨起几分红色，伸手指着神魂中欢快灿动的灰白火焰，忿声道：“万业灵火不仅无形无迹，还是至纯至洁，很容易就染上别的火焰气息被同化，但有宁宁你神魂挡着也没这么容易出事。

可宁宁你刚没走多久，这死火就兴奋地乱跳，影响了带走的那粒火星子，让你染上了那些岁火的气息，被它们误认为你是刚诞生的岁火才把你吞进去。

还好你的意识赶在岁火成型前回来了，不然你不知道自己装成岁火，火里没什么景色给魔头看就露馅了。”

灰白火焰跳动几下，缩成一团在原地滚来滚去。

宁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凝眉道：“万业灵火没有乱动，应该是能感觉到了什么。”

宁雪伸出手，一朵紫焰聚在她掌心。

“小语你断开我和那一缕分魂的联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很特殊的灵气过来，在离开的时候看到殷熙寒身上的那道魔气变成了这样。”

话落，她手中的紫焰一动，焰色便由深紫变成了纯黑。

小语双眸瞪大，惊骇道：“这灵气哪里来的？怎么会让魔气出现这样的变化？”

宁雪道：“我感觉不到这股灵气是从哪里过来的，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也可能是殷熙寒房中的灵物流出的，我们要查清楚这灵气到底是什么。”

宁雪挥手散去火焰，化出一张听雨峰的图纸，在上面勾画书写。

小语叹道：“听雨峰地下有灵脉会生出灵气，从外面也会飘来一些，灵峰里种的灵植也会影响灵气，还有其他的灵气来源，只能挨个去截，看哪个会让那团魔气有变化了，也不知道魔头会不会察觉。”

宁雪意识脱离识海，伸手抹向眼角，抬眸看向透过窗纸的净透月色，道：“等她再燃起那些岁火，我过去再确认一次。”

*

天色微明。

宁雪掐了一个清洁术，取出簪子和一根蓝白双色的发带，对镜梳理好自己的满头乌发，腰间系上螭龙玉佩，推门而出。

先去拿早膳，给小鹤最近喜欢吃的杏子，顺便把听雨峰再探一遍，用完早膳练剑，今天问道堂要教入门弟子阵法理论……

宁雪边走边想，一路穿过长廊，走出院子的月洞门。

潭中游鱼跃起，溅起水花撞到水边生出的一丛莲叶上，一点铅色滚下青翠叶面。

宁雪忽地顿步，抬首望着数丈外的潭边，讶道：“师尊？”

股股凉风漾起潭中涟漪，一袭青衫映入水面，鹤唳响起，灵鹤掠下云霄，衔着食盒落在一旁。

殷熙寒接过食盒，摸了摸鹤颈，取出几颗云纹丹药喂它。

灵鹤圆溜的双瞳闪亮，立刻叼走所有丹药吞下，瞥见宁雪走过来了，扑翅几下，跃到她身边清鸣一声。

“小鹤。”

宁雪唤道，拿出一筐杏子放在地上。

灵鹤蹭了蹭她脸颊，而后低首张喙夹向竹筐，一口一个地欢快进食。

宁雪快步走到殷熙寒身边，悦声问道：“师尊，你今天和我一起用早膳吗？”

殷熙寒嗯了一声，看向她的清亮眸子，说道：“吕氿长老今日有事，问道堂停学一天，你今日就留在听雨峰休养，不用修炼。”

宁雪眼中涌起惑色，“可师尊昨天不是说过我没事了吗？今天为什么不用修炼？”

殷熙寒淡笑道：“宁宁，弦紧易断，需注意张弛有度，修行问道非一日之功，偶尔停下休息一会也无妨。”

宁雪了然地点头，捧出一筐杏子，跟随殷熙寒踏入临水亭子。

水声零落。

殷熙寒用完早膳离开了一会。

宁雪乖巧道别，待殷熙寒的身影消散在眼前，原地静默一会，走到两人屋舍间的悟道灵树下的石凳坐下，取出书册摊在石桌，翻看其中的阵法知识。

悟道灵树繁茂的枝叶摇动，荡起沙沙碎响，却未落下一叶。

宁雪起身走出院子，漫无目的地在听雨峰闲逛，回来时瞧见傀儡又在路边勤恳打扫，下意识取出几块废弃矿石。

傀儡甩开扫帚，飞速跳来，抡起木臂把宁雪掌心的石头扇走，然后啪地一声跳到围墙，开始努力擦拭探出墙的桃花花瓣。

“……”

宁雪合手，跨步越过门槛，回到悟道灵树下画了几张符箓，随即出门踏上雷池，一如往常地练剑修行。

莹莹剑光洒动，一道脚步声落在雷池边。

宁雪停剑，回身看往走向她的青衫女子，扬声道：“师尊，你回来了。”

殷熙寒止步，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灵剑。

宁雪执起灵剑，镇定自若地挥剑一斩。

“听说师尊的神魂剑法天下无双，这样霸气地一下斩过去，那些在灵脉附近叫嚣的几十个不要脸的宗门全被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还有那群在苍南地域捣乱的势力……”

宁雪收剑入鞘，眸中神彩大亮：“师尊，我已经休养好了，我也要学你的剑法。”

殷熙寒垂眸，拉起她的手腕把了一会脉，松开，问道：“你真想现在就学吗？”

宁雪刚想点头，瞳孔遽然扩大。

“宁宁。”殷熙寒一瞬不瞬地与宁雪对视，轻声道：“你能感觉我的剑吗？”

数股冷意渗进宁雪双眸，探入她的识海，如同无形的的丝线般缠住她的神魂。

宁雪后颈发冷，密密麻麻的惧意从心间升起，不可遏制地后退几步，惶声道：“师尊，我能感觉到有六把剑。”

殷熙寒心尖一动，阖眸掩下自己的视线，柔声问道：“你还能感觉出什么吗？”

噬人的冷意退离识海，宁雪松了一口气，答道：“我能感觉到师尊有五把剑锁住了我的四肢和脖子，还有一把锁住我的神魂。”

殷熙寒颔首，解释道：“此招剑法名为斩道，可修行内外双剑，外剑斩肉身，内剑斩神魂，双剑可独立使用，也可同时用出，我方才对你同时用了外剑和内剑。”

宁雪不住赞叹，瞄了一眼殷熙寒空空的双手，问道：“师尊的剑法不用拿剑吗？”

殷熙寒摇头：“并非不用，只是我剑道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不用以剑载道。”

宁雪抱着自己的灵剑，好奇道：“那师尊的剑呢？”

殷熙寒漫不经心道：“暂时放在别的地方养着了，过几年再拿回来给你看。”

宁雪眨了眨眼。

她的剑在哪？

*

雷池轰响，一条粗如车轮的衔珠雷龙跃出池面，数道剑风遽然掠出，劈开缠绕龙身各处张牙舞爪的雷电，斩向衔珠雷龙的各处罅隙。

雷龙长长嘶吼，碎成无数块坠下雷池，电光浮上池面，沉入池底的碎块尽数化为细如小斗的衔珠雷龙四散而去。

殷熙寒收起木剑，看向坐在石墩旁，托腮拧眉的小徒弟，安抚道：“这招剑法虽对神魂和剑法要求极高，但慢慢感悟就可以用出来，不必忧虑。”

宁雪双瞳一转，起身拔出鞘中灵剑，绽眉道：“师尊，你也看看我的剑。”

宁雪戳了戳靠在旁边的白雾剑客，说：“我们今天再来比一场。”

白雾剑客斗笠一顿，纵身跃出数丈站稳，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把雾剑。

风声呼号。

峰顶白雾涌动，一束寒光泻出银白剑身，宁雪利落地挥剑挡下白雾剑客的数招攻势。

铮鸣响动，白雾剑客足尖一点，偏身躲开宁雪的刺心一剑。

宁雪一剑落空，白雾剑客顷刻散成一团冷雾冲到宁雪头顶，一截剑尖倏然探出雾团，白雾剑客持剑重现半空，合身斩来。

宁雪腾身离开，雾剑坠地化为雾气迅疾涌来，在即将扑到她一丈内时，一道蓝色灵力乍然从宁雪左手跃出，从中迸出数股水柱泼向白雾。

宁雪反手甩出一道结出的白色符文刺入水柱，所有水柱刹那连成一片，蓦然震出滔天寒气将其白雾剑客冻在冰中。

宁雪视线忽然透过冰面，敏锐地捕到一线灰白，心下一定，踏步斩出一道剑风。

冰面砰地绽出数道裂痕，一线灰白眨眼从宁雪眸中逝去，雾气冲涌出冰缝，被剑风分出两股散至宁雪前后，从中蹦出两个白雾剑客执剑向她斩来。

殷熙寒静立在雷池边，望着不远处的蓝白身影，眸光微闪，心道：“学得真快。”

两个白雾剑客纵身一跃，瘆人的冷意雾气从雾剑流出，瞬时便将宁雪四面八方死死困住。

宁雪心神一顿，挥手猛然向前一掷，灵剑脱手而出，直往眼前的白雾剑客飞去。

宁雪旋即回身看向另一个白雾剑客，掌心紫色灵力聚出，凭空拉出一道紫电长光再度向前掷去。

碎石响动，一根藤蔓忽地破土而出，紧紧贴着地面，对着向宁雪奔来的白雾剑客一记横扫。

白雾剑客躲避不及，双腿被拍成雾气，身影戛然停下，一道长光迎面飞来，雷声鸣动，长光炸出一片雷电覆上白雾剑客的四肢，使其溃成蒙蒙雾气散去。

凛凛剑风刮来。

宁雪骤然跳离原地，腹中破出大洞的白雾剑客的剑招落空，斗笠一偏，侧身大步流星地再度朝她杀去。

宁雪落地甫一站稳脚跟，口中默念剑诀，抬手抓住召回的灵剑剑柄握好，眼底锁着白雾剑客扑来的身影，无形的目光穿过斗笠，清晰地看到了白雾中一道浅灰色灵力，立时挥剑斩出六剑。

烈风嚎啸，白雾剑客头中一道浅灰灵力灭去，身形没有散成雾气，倒地碎得四分五裂。

宁雪气喘吁吁地收起灵剑，抬脚走出几步，弯腰在勉强凝好身形的白雾剑客旁边写下“壹拾伍”三字，喜笑颜开道：“我今天又赢了。”

白雾剑客撑手起身，对着她抱拳行礼。

宁雪直身，亦是抱拳行礼。

白雾剑客化为雾气散去，宁雪转身朝青衫女子跑去，欢呼雀跃道：“师尊，我用出来了！你看我学得怎么样？”

殷熙寒唇角勾起，称赞道：“形神兼备。”

宁雪眸中盈出喜色，骄傲道：“师尊，我的剑有没有三分名扬天下的风范？”

殷熙寒还未答，雾气翻涌，从中飞身跃出三个白雾剑客。

宁雪：“？”

白雾剑客扬起雾剑，轻蔑地抬起斗笠。

宁雪古怪道：“五分风范。”

两团雾气滚来，又化出两个白雾剑客。

“……”宁雪无语道：“两分。”

三个白雾剑客消散，余下的两个白雾剑客撇过脸不看她。

宁雪眉心蹙起，问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两个白雾剑客散为雾气飘走，冷风拂动宁雪衣角，一个细如毫芒的白雾剑客留在原地，背过身依旧不看她。

宁雪被气得脸色泛红。

白雾剑客扶了扶斗笠，拔腿跑到宁雪脚边，蹲下，想飞速写出一个“零”字后立刻消散。

一点雷光忽然缠上它的指尖。

“宁宁，你看。”殷熙寒忽然道，“雾客其实觉得你是十分。”

宁雪挪开一步，低眉看向地面。

白雾剑客一动不动，仰面躺在一个小小的“零”字里，身旁一个大大的“拾”字底下画出一个箭头，直直指向宁雪。

殷熙寒侧目看她，认真道：“我也觉得宁宁有十分名扬天下的风范。”

宁雪失笑：“师尊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殷熙寒伸手将她散在肩上的蓝白发带拨好，温声道：“你一定能够名扬天下。”

宁雪秀眉微扬，俯身捏住绿豆大的白雾剑客，问：“我身边站的是谁呢？”

白雾剑客未答，在她指间不断挣扎，宁雪看向殷熙寒，自问自答道：“这好像那个很有名的叫宁雪的修士身边见过，听说这是她的师尊。”

宁雪继续道：“难怪，我说是什么人看起来如此卓尔不凡，原来是她的师尊。”

殷熙寒眉眼染上一抹笑意，问道：“宁宁说的是真的假的？”

“真的。”宁雪眼底映着青衫女子的身影，语气缓缓道：“我一定能够让我的师尊名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