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师尊这句话让我有些难过。
她走后,我为此闷闷不乐,但我实在太小,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快乐的,小猴子跑来找我时,我便将此事丢在了脑后,我们一起在小溪里玩耍,嬉戏。
但是更多时间,我都在掘坑。
这里到处都光秃秃的,和我娘的坟山几乎没太大区别,我想种点东西出来。
小猴子蹲在旁边,看傻子一样看我:“蠢货,这是石山,你挖不开的。”
它真的不招人喜欢,若是这里还有别的朋友,我绝对不会理它。
我用石头凿断竹子,这里除了石山,找不到任何称手的工具,也不知道乾元仙君下次什么时候来,会不会给我带一把柴刀?
乾元仙君……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连忙跑去另外一个竹屋,那里堆放的全都是乾元仙君带来的礼物。
我还没来得及一一查看,只是简单整理了一番。
我打开那些精美的包装,果然,大半都是吃的玩的,有精致小巧的点心,有华美的衣裳,就像是那些仙人穿的那样,还有木刀木剑等用木头做的十八般兵器。
小猴子在一旁抓耳捞腮:“给我给我!”
老黄狗尽忠职守,冲着它龇牙咧嘴,不然它早就扑上来抢走。
我取出一些零嘴递过去,它居然不要,还嫌弃地说:“这都什么垃圾,狗都不吃。”
它眼睛直勾勾盯着别处,忽然一跃而上,夺走了。
竟然是抢走了那一箱子木头做的兵器。
它洋洋得意,左手拿木刀,右手抓木剑,冲我挑衅:“这些都归我!”
我却兴致索然,没想到它不要吃的,反而要这些木头玩具,便依旧没说话,继续翻找其他,很快我眼睛就定住了。
这些礼物的最底层,是一个古朴的木箱,打开,里面躺着一柄华贵无比的宝剑,是真的宝剑。
就和那些仙人手里拿的飞剑一样,古朴,精湛,寒光闪闪,让人望而生畏。
正在玩耍木剑的小猴子也呆住了,眼睛像是长了钩子一样盯着宝剑。
它飞扑过来,被我一脚踢开。
早就防备着它了。
它倒摔在门口,龇牙咧嘴发出咆哮:“我的!”
它又扑上来,这次对付它的是老黄狗,被狠狠收拾一番后,小猴子老实多了,只是眼珠子又变红了,跟要滴血似地,死死盯着我手里的宝剑。
我第一次摸到真正的宝剑,但是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乾元仙君的礼物是很好很好的,可惜不是师尊送我的。
我提着宝剑往外走,小猴子眼巴巴跟着,窜左窜右想抢走宝剑,我终于有些不耐烦。
“我劈一些竹子用,用完了给你玩,但是下次我要用时,你须得还我。”
我开始用宝剑砍竹子,削竹筒,然后打磨光滑。
小猴子在旁急得跳脚:“好了没,好了没,这可是仙剑,你居然用来劈竹子,蠢货,真是蠢货!”
“这是仙剑?”我讶异地看着它。
小猴子却骇然变色,捂住自己的嘴巴,接着它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像是蹦跳的青蛙一样,在原地摔来摔去,最后奄奄一息瘫在地上,吐着舌头,像是随时会死掉。
“你怎么了?”我提着剑查看它身体,但是它身上没有任何伤势。
小猴子翻着白眼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这次它老实多了,跳到一棵竹子上荡秋千,看我干活。
我早就发现,这片竹林很神奇,无论我砍掉多少棵竹子,第二天又会恢复如初,我没觉得惊讶,我师尊是神通广大的神,她种的竹子能复生,不是很正常吗?
门口的竹筒不住增多,直到我再也砍不动时才停下来,小猴子一跃而下,抢走了宝剑,我没在意,开始往竹筒里填土,每个竹筒放几粒麦子。
石山上寸土也无,想要种东西只能用竹筒装土,再从小溪打水浇灌。
这是我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
考虑到要浇水,我没敢种太远,只种在我一天内能往返的范围。
种满了三个方向的石路时,师尊仍是没来。
我便天天去给麦子浇水,查看它们是否发芽,老黄狗伴着我,它很老了,有些走不动,但总是固执地要跟着我,小猴子也跟着,它看不惯我做的事,却又偏偏很好奇,每次都要跟上看,看完了还要嫌弃几句,时间久了,我便习以为常。
一天天过去,麦子始终没有发芽,一颗都没有。
小猴子嘲笑我:“蠢货,我早说了,石山上种不出任何东西!”
我实在听不得这话,跑去问老乌龟:“龟爷爷,你知道怎么才能让麦子发芽吗?”
我莫名有种感觉,如果我种出东西,我就有足够的理由见到师尊。
老乌龟依旧是慢吞吞地,掀开眼皮看我一眼。
“这里怨气冲天,种不出阳间的东西。”
这话我压根听不懂,便问道:“可是那些竹子长得很好。”
“那可不是普通的竹子,是魔竹。”
我没有细思这句话,只在想,麦子不发芽,种竹子也行,师尊应该很喜欢竹子,不然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会只有一片竹林,我为自己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一点而懊恼不已,眼巴巴地望着老乌龟:“那我能种竹子吗?”
老乌龟又看我一眼,摇头晃脑:“你种不出。”
我听出他的潜在意思,“是不是只有师尊才能种得出?”
老乌龟闭上眼睛,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我倒是没气馁,只有师尊能种出的竹子,我当然种不出。
“那我在这里能种出什么?”
我等了很久,老乌龟才再次睁开眼睛:“彼岸花。”
一听见可以种花,我眼睛都亮了,要是我能种出漫山遍野的花来,让整个山谷都飘荡着花香,师尊一定会喜欢吧?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彼岸花?”
“黄泉路上,忘川河畔。”
这两个地方我根本不知道在哪里,也从未听说,只得继续问道:“这是哪里,我要怎么才能找到?”
老乌龟闭口不言,甚至闭上了眼睛。
小猴子在旁早已不耐烦,来拽我的袖子:“快走快走,我们去玩剑。”
我兴致缺缺,拍开它的毛手:“你不许抓我袖子,这是我师尊送我的衣裳。”
继种麦子失败后,种竹子也失去可能,种彼岸花便成了我唯一的希望,于是第二天我浇水完毕后,又来找老乌龟。
“龟爷爷,怎么才能去黄泉路和忘川河?”
它始终不理我,连眼睛也不肯睁,我便也始终不肯放弃,我觉得它既然告诉我了,应该是知道路的。
于是我每天都来问它。
这种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问话,连小猴子都被无聊走了。
我的床底下,记录时间的竹片渐渐快要堆满,这意味着,时间又过去了很久。
可是师尊一直没来。
我很想见她。
于是从一天一问,改成了一天三问。
兴许老乌龟被我烦的不行,这天,它终于睁开眼睛,告诉我:“答案在那个山谷里。”
我失落地往回走,心情很灰暗,那个山谷师尊说过,要我不可再去,老乌龟的话肯定是骗我的。
小猴子忽然“吱吱”怪叫一声,嗖地一声逃走了,我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只见竹屋前,枯树上,一人斜斜倚着树干,正在饮酒。
墨色的长发瀑布似地垂下,衣摆随风轻晃,潇洒,又恣意。
正是师尊。
我胸口开始急速发热,此前的所有阴霾一扫而空,喜悦涌满心田,我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飞奔而去。
“师尊!”
她低头看了我一眼,又仰面灌下一口酒。
我在树下急刹住脚,站的笔直,仰脸瞧她。
乌黑的发丝流水一样倾泻而下,随着风轻摆,我闻到淡淡的幽香,从她的发丝上传来。
她今天未穿铠甲,仍着一袭黑袍,但我看出了不同,上面的暗纹是不一样的,师尊换了衣裳,却仍是黑色的。
我想起初见那日,鲜红的披风,在朝阳下飞扬出一抹耀眼的红,将她映衬的英姿飒爽,惊艳夺目,倘若师尊穿红衣,该有多美?
她喝罢酒,轻轻落在我面前,声音淡淡地:“今日除夕,我来看看你。”
除夕,竟然是除夕!
我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师尊往屋里走去,问我:“想吃什么?”
我晕乎乎地跟在她身后,“和师尊在一起,吃什么都开心。”
师尊抬头看了看天,“月色正好,便在这里吃罢。”
我待要去搬桌椅板凳,她动了动手指,桌椅板凳便从屋内飞出,自动摆好。
她坐下,唤我:“来,坐。”
我看了看她对面的座位,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座位,忐忑地坐在了她身边。
这样可以离师尊近一点。
还好,师尊没说什么。
这让我莫名开心。
师尊伸手在虚空里抓取,很快便抓来了各色美食,摆满了整张桌子。
肉香四溢的烧鸡、汁水诱人的卤猪蹄,还有一整条的清蒸鱼,笼屉里的包子热气腾腾,散发的肉香几乎让我流出口水,大米饭更是香喷喷地堆到冒尖一碗,要不是桌子放不下,师尊可能会拿出更多。
“吃吧。”
我端起碗开始吃饭,师尊却没动筷子,只是看着我吃。
我有些紧张,放下筷子,“师尊,你怎么不吃?”
她信手又拿出了一壶酒,道:“为师不饿,你且吃吧。”
我继续吃饭,师尊继续饮酒,我吃着饭,总忍不住瞧她,怕被她发现,也怕被她不喜,可却管不住眼睛。
师尊神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自斟自饮,拎着酒壶倒酒的模样,看起来很是落寞。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乖乖吃饭。
心里期盼着,最好能吃上一天一夜,如此便可在师尊身边待一天一夜。
师尊自顾自饮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时候她会随意地看我一眼,有时候又垂首慢慢倒酒,抑或是抬头看看月亮,孤月清辉,洒了满地,明明是除夕团圆夜,却倍显凄冷。
我的饭,也是越吃越慢。
等师尊发现时,桌上只剩下半只烧鸡和一个猪蹄,我已撑到胃部隐隐作痛。
她像是才回神,酒壶倒了都没发觉,看向我,眼神有些恍惚,似是醉了。
半晌,她才动了下。
我一惊,以为她要走,忙抓紧碗筷:“师尊,我,我还没吃完……”
她忽然伸出手掌,一股温暖的热流隔空传来,迅疾扩散至我身体各处,胃部的胀痛立刻消失无踪。
我生出被识破的慌乱,手脚都有点不知怎么放。
“师尊,我错了。”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美丽的眼睛。
“是我给你留的食物不够?”
“不是。”
她没继续问,但明显在等着我答复,我心里既慌且愧,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出实话。
“师,师尊,我想,想你多留一会儿。”
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让我更加难受,赶忙用袖子去擦。
等我抹完泪,偷偷去看师尊时,她也正看着我,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她唇角溢散。
“为师有事在身,不能留在你身边,不过今日除夕,可满足你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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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的师尊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