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姥姥去世后易远远再未体验过这种感觉,他不断深呼吸努力镇定下来,然后给路明打电话。
这个时间好友可能还在赖床,悠扬的铃声听得易远远不耐烦地咬破下唇。
他联系不到望哥,不知道对方被送去了哪家医院,那辆一模一样的车,真的是望哥的吗?
新闻说本市仅此一辆……
网友拍摄的照片只是随意抓拍,称不上多高清,但男人几乎没有不爱车的,何况易远远一小时前才为这辆车惊艳赞叹过。
照片里的超跑车头凹进去一大块儿,透过车窗能看到安全气囊全部弹了出来,米白色座位上洒着星星点点的鲜血。
仅仅是晃过视线,寥寥几张图片就在易远远脑海中生根发芽,疯长成名为恐惧的参天大树。
他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
“唔喂?小远?”听筒中终于传来好友茫然语句。
易远远语速飞快:“路明,你能不能帮我找余桦问问她哥,有没有办法找到谢承望?”
路明听出他的焦急,问道:“怎么了?”
他喉咙发涩,犹如梗了铅块,回答路明:“望哥好像出事了。”
离明珠商圈最近的医院是周家旗下的私立高端医院圣菲,救护车还在路上时圣菲院长就已把消息通知到位,唯恐谢家太子爷出个什么意外自己担不起干系。
谢承望的好友周衡一跟谢家人差不多在同时间踏进圣菲。
他在急救门口遇到谢夫人,容貌柔美的女士双眼发红泫然欲泣,将手里的皮包攥出了皱褶。
周衡一忙安慰道:“伯母别担心,我来的时候问过跟车医生了,承望不会有事的。”
谢夫人被秘书扶着坐在等候椅上,神色不掩惶惑:“我知道,当时赶去现场的人已经给我详细说了一遍,车上的大夫也做了紧急检查。”
“但我不懂这孩子怎么好好的又这么做。”
她勉力忍住哽咽:“明明这几年他消停了不少,甚至愿意进公司学习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夫人名唤郑语柔,人如其名,不论相貌还是性格都温温柔柔的,与谢舫又是青梅竹马世家联姻,从小就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偏偏生了个讨债般的儿子,这辈子担的惊受的怕都是因为这唯一的儿子了。
她这么问话时,饶是谢承望事故的原因与周衡一无关,都让他生出几分身为好友却没看好人的愧疚来。
周衡一也奇怪,昨天谢承望还心情颇好地跟他们商定了时间,周六就要介绍那位神秘恋人给哥儿几个了,怎么今天突然出事?
现场的保安和交警都把情况分析给他说过了,送来的还有停车场监控。
从现场分析和监控来看,这起事故并不是什么歹徒谋害,而是谢承望自己开车撞上了墙。
任何人听到这个结果只会觉得荒诞不已。
事故车辆已被拉去检测,还要排除是不是车辆失灵的缘故。
虽然从现场的车辙判断,失灵的概率很小。
周衡一摇摇头回:“我也不清楚,昨儿我们聊天,承望心情还不错的。”
郑语柔担忧地看向急救室,谢家独子出了意外,若消息传出去甚至能影响股价,谢家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谢舫仍在谢氏坐镇,把陈融派过来陪着郑语柔。
陈融说:“谢少离开公司前发了很大的火,但他的手机已经摔坏送修了,不知道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令他情绪激动?”
“我已经联系运营方调取谢少的通讯记录,只是怕等他醒来知晓这件事……”
郑语柔明白总助的意思,她这儿子打小就有着远超常人的控制欲,倘若知道了未经他允许调查他的通讯记录,能把天都砸了。
她蹙眉迟疑:“算了,先别查了,如果小望的情况不乐观再说。”
陈融点头:“好的夫人。”
周衡一低头看手机里的私聊。
冯.:望哥什么情况?我昨晚才飞工地啊,这会儿还赶不回去。
Zzzz:我听医生的说法应该没大事,他那车安全性能高得很,气囊护住了要害,就是撞方向盘上昏迷了。
Zzzz:你先顾着手里的事儿吧,有我跟鲸鱼呢,不用担心。
冯.:我就纳闷了,他以前算地下赛车的老大吧,怎么车技还退步到去撞墙了?!
Zzzz:他自个儿撞的……我比你还纳闷,这几年岁月静好的,我都快忘了他骨子里是个神经病了。
冯.:鲸鱼过去了吗?
Zzzz:他刚刚跟我说去接个人,没细说,估计过会儿就到。
易远远站在曜科楼下的路边,握着手机左顾右盼。
他通过路明和余桦的帮忙联系上了余京,对方果然知道谢承望的消息,说来接他过去。
他快压不住心底涌出的恐惧,连当初高考查分时都没觉得等待如此漫长。
就在易远远忍无可忍要给余京打电话问到哪儿了时,一辆轿车滑到了他身前停下。
后座车窗摇下,夜里浪荡风流的余京面色正经:“嫂子上车吧。”
司机刚要下车为他开车门,易远远已着急地进入后座,不安的他待车子驶上道路后才反应过来。
刚刚望哥的朋友叫他什么?
……嫂子?!
易远远被这称呼雷得不轻,但这不是吐槽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昨日跟室友的约定。
是了,他答应望哥要当工具人,对方的朋友现在以为他就是那个暗恋对象。
难以言喻的感受混合着担心在这一刻铺天盖地笼罩易远远。
望哥出事了,那个人……望哥喜欢的人会来吗?他会见到那个人吗?
他的沉默让余京侧目,清楚内情的余京尝试了几次仍不知如何解释。
谢承望正是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时候,为什么突然跑去撞墙?这TM不是有病吗?停车场的墙没惹任何人。
余京都没法儿开口安慰易远远。
尤其当他注意到青年紧紧握着手,在微微发抖。
哪怕他跟谢承望是从穿尿不湿就认识的交情,当下也控制不住在心内骂人,以前兄弟不管不顾不要命就算了,现在都有对象了怎么还发疯?!
易远远一看就是经不住吓的乖小孩儿,受得了谢承望这样几次?
真几把造孽。
余家的车畅通无阻地驶到圣菲楼前,周衡一安排助理在此等候余京。
余京领着易远远上前,他是熟悉周衡一的助理的,见人就问:“望哥怎么样了?”
易远远神色紧张地看向那位助理先生。
助理答道:“院长亲自给谢少做的检查,主要是受到猛烈撞击陷入昏迷,额头擦伤,肋骨挫伤。”
“现在人已经转进了病房,今天应该能醒来。”
“后续还要观察有没有脑震荡。”
余京分神注意易远远,对方脸上写满了担忧,听完助理的话也未减半分。
嫂子真在乎望哥啊,他想,不管兄弟在别的方面正不正常,至少挑对象的眼光没得说。
助理带两人乘坐电梯上楼,边给余京说明:“周总在陪谢夫人说话。”
易远远闻言微怔,谢夫人?是望哥的妈妈么?
也是,哪个人出了意外都要通知家属的,何况望哥的家世不寻常。
易远远担心谢承望之余又增添了忐忑,室友只说骗骗朋友们,应该没跟家人说吧?
余京侧首看到易远远的表情,他人精似的哪能猜不到易远远在顾忌什么。
便说:“望哥的恋情没瞒过家里,但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瞒着伯父伯母你的身份,小远想怎么说?”
易远远迟疑几秒,回道:“就说是朋友吧。”
余京应好。
电梯抵达高层的住院部,助理拦住电梯门让两人先行。
这层仅有圣菲的贵宾入住,病人不多十分安静,消毒水气味不像通常医院那样浓重,明亮干净的走廊上偶有护士医生无声穿行,令来人都下意识屏息。
谢承望的病房离电梯有段距离,待他们走到病房前时,易远远发觉自己握了满手潮意。
助理推开门,这病房类似套房的布局,先入目的是会客休息厅,以供接待来探望的客人。
坐于其中的几人闻声看来,余京轻声朝女士问好:“伯母。”
然后介绍身旁的易远远:“这是小远,望哥的朋友,他很担心望哥所以我就带人一起过来了。”
周衡一听了视线落在余京身边的青年上。
不由眉峰微挑,暗暗惊讶。
他妈投了几家娱乐公司,他也算见过不少俊男美女了,门口的青年却让人眼前一亮。
对方不是模板化的阳光俊朗,亦不是雌雄莫辩的精致阴柔,真要周衡一仔细形容。
他只能想到“干净”一词,那并非区区皮相能诠释出的“美”。
易远远同样放轻了声音,认真说:“阿姨好,你们好。”
“我来看看望哥。”
郑语柔一愣,随即眸中闪过些许复杂,对他们招招手:“余余来坐,孩子,你也来。”
周衡一的助理和陪伴郑语柔的总助秘书们、以及余京带的人见状便都退出了病房去外等待。
易远远对长辈有种下意识地敬爱听话,于是顺着谢夫人的意思坐到了她身旁的沙发上。
周衡一打量着易远远,友好地笑了笑:“我是周衡一,望哥的发小。”
“周先生你好。”易远远回道,“我叫易远远。”
周衡一听完易远远的全名,脑里霎时闪过某个线索,他眼底神色了然,再次笑笑。
郑语柔轻轻拍了拍易远远手背,温声道:“别担心,小望没事儿了,医生说大概今晚就能醒。”
易远远有些意外,谢夫人对他的态度很亲近,仿佛对他的存在毫不陌生。
而与谢承望漠然矜贵的外表完全不同,谢夫人让易远远想到无边无际的水面,对方有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温柔力量。
真不可思议,易远远想,望哥跟他妈妈的气质大相径庭。
谢夫人的话稍稍安抚了他紧张一路的心情。
他喉咙总算不那么紧绷,问谢夫人:“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谢夫人柔声说,转向余京,“你带小远进去看看吧。”
易远远:“谢谢您。”
余京起身示意他跟着自己进房间。
待两人进入谢承望的病房,郑语柔便对周衡一道:“余京糊弄谁呢?小望身边怎么可能有这种性格的朋友。”
“也不是纺织易家的孩子,不然易三那大老粗早就上门来要说法了。”
周衡一苦笑辩白:“伯母,我之前也没见过他。”
郑语柔撩了撩耳旁发丝:“我看出来了,小望在这件事上瞒得紧,我倒是想不到他找了个这么乖的孩子。”
“瞧着就让人喜欢。”
说完她站起来:“我在这儿,估计那孩子不自在,我回明珠跟老谢说说小望的情况,晚上再过来看他。”
周衡一随之起身:“好的伯母,您放心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立即给您跟谢叔说。”
郑语柔点点头,走了。
易远远全然不知谢夫人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他怔怔地俯视面前的人,刚刚才放下些许的心像被只粗糙的手捏住,使劲儿地挤压攥紧。
令他快喘不上气来。
望哥不该是这样的,易远远凝视着床上的男人心道,对方应当永远游刃有余淡漠自若,像丛林中的凶兽或深海里的鲛人那样,随便一瞥都充满着上位者的强势。
而不是现在这样虚弱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谢承望额角贴着纱布,唇色苍白双眼紧闭,灰白条纹的病服衬得俊美容貌都失去了颜色。
这不是易远远所熟悉的谢承望。
若要他在同样陌生的室友之间选,易远远不要现在这个受伤昏迷的谢承望,他在此刻宁可望哥像上次那般吓人。
余京看出易远远情绪不对,他不好安慰,想着嫂子或许希望跟兄弟独处,便悄声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易远远甚至没察觉。
他抑制不住地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谢承望的手背。
是温凉的。
但在不久之前,这只手还热乎乎地捏了他的脸。
易远远在刹那间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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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月明星稀。
唯有不眠的霓虹映亮整个Y市。
圣菲医院虽距离商圈不远,却是闹中取静,到了夜里只有不知名的虫鸣伴着月色歌唱。
谢承望头昏脑涨地缓缓睁开沉重眼帘,病房内开着小夜灯,光芒柔和,令他看清了应是在医院。
身.体的知觉在清醒的瞬间恢复,肋间传来钝痛,他皱了皱眉,想按铃叫人。
可谢承望刚动手就碰到一个毛茸茸的触感。
他凝眸看去,有个人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对方侧脸露在柔和的光中,轮廓温润秀逸。
谢承望瞳仁骤然一缩,手指微颤着去碰,指间掠过轻软的发丝,真实得不像梦境。
是他的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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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