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如风!你还好意思哭!”
一道尖锐掺杂着恼怒的男声在耳边炸响,简如风的意识从死亡的昏昏沉沉中苏醒,她一睁眼,就看到了眼前两个衣不蔽体的男女。
男人**着上身,满脸怒容,怀中依偎着正在啜泣的女人,女人扯着被子勉强包住身体,满眼委屈地看着简如风,左脸有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男人怒目而视:“疯女人!你就是个疯子!我当时眼瞎才看上你……”
简如风轻轻放下高举头顶的花瓶,抹去眼角的泪水,环顾四周,毫无情绪地视线从眼前的这对男女身上扫过,她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男人见她突然情绪大变,还掏出了手机,急了大喊:“你干什么!你竟然要报警!”他脸上愤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嘴上一边骂着疯女人一边大步走上前,想要抢走简如风的手机。
简如风在他手抓住手机之前,下腿一扫,身子向后微侧,男人只感觉小腿突然发麻,自己往前一栽!
咚的一声脸着地,站在后面的女人立马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扶起男人:“阿耀,你没事吧。”
男人狼狈地起身,正要接着发作,简如风收起手机,从床底利落地拉出行李箱,打开一旁的衣柜,在成堆的男人衣服里找到了自己的几套。
她毕业后生活拮据,几套衣服一个星期轮着穿,相反,男友吴光耀的衣服很多,还不便宜,把她小小的衣橱塞满。
简如风把男装一件件丢出,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一个陈旧的牛皮包——里面有她所有的身份证件,还有一张老家的房契。
最重要的东西放好后,她把生活用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用时不到三分钟,拎着行李箱直接出门。
一旁从她开始收拾就骂骂咧咧地吴光耀,态度从愤怒到不可思议,看到简如风头也不回地出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慌:“你他妈去哪儿?”
回答他的是一声关门的巨响和简如风冷漠的身影,一瞬间,失控感占据了他的胸腔,一旁的女人捂着脸撒娇:“阿耀,如风都不说一声就走了。”
吴光耀连忙穿衣服,抽空回答:“别急,我去哄两句。”不知道是在安慰女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说完夺门而去,徒留下原地的女人捏紧被子愤恨地咬牙。
而此时的简如风已经坐上前往火车站的汽车,海都繁华的夜景像是一帧帧倒退的图像,让她渐渐捡回丢失了十年的记忆。
视野中五彩的霓虹逐渐和记忆中的断垣残痕重叠在一起,她再次肯定了,她回档成功了,回到了十年前末日开始之前。
末日开始之前,她就预见了末日的到来,眼前经常闪现奇怪的画面,城市建筑变得破碎,世界满目疮痍,渺无人烟,直到三个月后,一切慢慢得到了验证。
除了她的异能——时间。
简如风张开纤细的右手,半小时后,一个晶莹圆润,直径不到两厘米的冰球出现在她手心,这是她现在能力的极限。
她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都是冰箱的角色——通过降低物体分子的运动速度,使温度无限趋近于绝对零度——很久之后,她在实验室对自己的异能才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她的异能在末日属于T0级别,但与同级别的强大异能不同,她没有可以升级的能量来源,很长时间内,简如风找不到自己异能的突破口,也经常被人以为是很菜的冰系异能,直到她回到了老家……
“姑娘,到火车站了。”司机师傅看着后视镜里因为哭泣眼圈红肿,神情憔悴的年轻人。
简如风握住掌心的冰球,像是握住了她未来的命运。
她和司机轻声道谢,拉着行李箱走向售票大厅。
现在是晚上八点,按照以往她还在加班,因为眼前闪现画面的困扰,她今天刚好请假去看了心理医生,正好回去捉到了奸。
情感的背叛对于过去的她是绝望的刀,但对于现在的简如风而言并不重要,她在末世艰难的环境中学到的第一课就是节省情绪和体力。
取完票,简如风安检后在候车大厅的角落坐下休息,站内广播一遍一遍地播报车次信息,人群或站着,或躺着,有年轻人在玩游戏,有小情侣互相依偎,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简如风看着,眼前却突然闪出画面,画面中的车站充满了鲜血和疯狂,她闭上眼睛,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现在,她要慢慢习惯危机预言的能力。
听到她所乘坐车次的广播后,简如风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三十四分,挂掉弹出的电话,顺手拉入黑名单,在广播的催促中她随着人群入站。
“……欢迎乘坐本次列车,前方到站泰城站……”
简如风望着车窗外黑黢黢的风景,没有月光的夜晚酝酿着黑暗,躲在后面的怪物紧紧盯着灯火通明的火车,伺机待发。
列车缓缓地停止,下车的人拥挤着出站,简如风的目的地在下一站,她坐在车窗位没有动,车窗外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突然踉跄倒地,周围人大惊,纷纷看向他。
男人似乎还有意识,试图撑起上半身,右手捂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嚎叫。
有好心人上前关心询问,却看到一抹黑色沿着男人的额头弥漫向眼睛,吓得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后退几步。
列车缓缓起步,简如风看到男人最终昏迷倒下,车站工作人员赶到急救。
泰城站的灯光渐渐地落在了她的身后,窗外又归回黑暗。
简如风更加庆幸自己没有逗留在海城,原来异变已经开始了,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先是搜了搜新闻,发现很少有消息报道,能看到相关消息的都是些小媒体,或者论坛内的讨论,再刷一刷,论坛帖子也没了。
她放下手机,心中的急迫感让她坐立难安,干脆开始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晚上十点三十一分,列车抵达了羊城站,老家房子偏僻,晚上没有交通工具直达,为了安全,简如风先在周边找了酒店入住。
第二天早上七点,简如风起床,乘坐前一晚预定的出租车出发。
一个小时后,简如风到了离家最近的公交站台,她拎着行李箱,步行回家。
七月,正是江南最湿热的时候,路旁的绿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远处田野里是绿油油的麦苗,在田野的另一端,零星坐落着几点红蓝屋瓦,那里有一点屋瓦是她的家。
很快,她到家了。
红瓦白砖的二层小楼静静地矗立在高远的天空下,围绕小楼的围墙栏杆上已经爬满了藤类植物,墙根下郁郁葱葱的狗尾巴草随风摇曳。
简如风拿出钥匙,打开了宽大的铁门。
自从去海城上大学后,简如风很少回来,假期和同学一起做家教兼职,那时候她和妈妈吵架,很不高兴回家,直到临近毕业才知道妈妈癌症晚期。
后悔的情绪充斥她的胸腔,她从小跟着妈妈长大,很小的时候还是外婆带着她在这座小屋内玩耍,后来外婆去世了,剩下妈妈和她,她却变得叛逆,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简如风深吸一口气,没有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下,她没有时间再伤心了,她要利用好妈妈为她留下的最后一片净土,在末日好好的生存下去。
心中想着,简如风立马开始了计划。
她先将一二层打扫干净,检查一层厨房和卫生间防水情况,大致看了看电闸线路等,对家中需要维修和物资补充的地方做了记录。
接着,她检查了车库,车库内有一辆二手日系SUV,三小桶3升的库存汽油,还有一些工具。
在简如风的记忆里,她的妈妈会修车,会接电线会很多很多实用的技巧,耳濡目染下,简如风也会一点,这些技能在末日后尤为珍贵。
她先检查了汽车发动机,油箱,刹车等关键部位,发现汽油燃烧不充分的小问题,打算明天去加油站一趟。
围墙环住的院子很大,前院有将近二十平米的小菜圃,外婆生前就喜欢在其中忙碌,现在菜圃里长满了杂草。
后院有一个狭长的粮仓,长十米,宽四米,隔成了两间小屋,一间里面分类堆放了村里每年分发的粮食。另一间小屋面积小一点,墙面架着不锈钢架子,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种子,架子下方打了一排柜子,里面是农药和务农工具等等。
检查好这些,简如风搬着三角梯到二楼的西北角,西边是母亲的卧室,卧室外单独隔出了一个小阳台,阳台角落上方有一个仅供一人通行的小口,被三块木板封死,那里可以通往第三层的阁楼。
阁楼在她的记忆中一直封着,末世来临后,她在海城苟且三年,在一次迁徙中回到了老家,为了生存打开了阁楼的入口。
锤子撬开咬死的钉子,最后一块木板终于有所松动,汗液滴入眼中,简如风擦了擦汗,双手掰开最后一块木板,缓缓推开上方沉重的大理石板,灰尘簌簌而下,她小心避开灰尘,避免落入眼中,直到石板被完全推开。
简如风带上口罩,准备好工具,进入阁楼。
阁楼一片漆黑,她打开手电筒,狭小的阁楼展现在她眼前。
书,都是书。
密密麻麻的书籍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整齐排列在架子上,架子不知道是如何打造的,蜿蜒曲折,一直延申到阁楼的最顶端。
她摸索着书架底端,直到摸到一块突起,用力摁下,蜿蜒的书架依次弹出木制的楼梯。
楼梯只供一人,踩在上面整个书架嘎吱嘎吱响,简如风小心翼翼地向上,直到楼梯的尽头,阁楼的顶端。
简如风踮起脚尖,伸手摸索着最上面一层书,她左手持手电筒,灯光抚摸着书脊,艰难地辨认,直到摸索到第五本书时,她心中一喜,小心抽出书籍。
黑色的皮质书面被打磨光滑,书面正中镌刻着两行小字——“三千世界--简婉赠简如风 ”
手指摩梭到“简婉”,简如风顿时泪如雨下。
这是妈妈留给她的最后礼物。
轻轻的啜泣声在小小的阁楼里回荡,时间昏沉,漂浮的尘埃似乎都因为悲伤而落下。
脑中绷紧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简如风却只允许自己哭泣一分钟,她擦擦眼泪,重新收拾好心情,拾阶而下。
二楼除了她们母女的卧室和休息的小厅,还有一个将近六十平米的大书房,里面有各色各样,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书籍,罗列在一排排书架上,书房的中央摆放着巨大的书桌,而书桌是简婉工作的地方,她在过去无数的日夜在此创作出许多优秀作品。
简如风坐到书桌前,放下黑色书籍,打开桌上的小灯。
现在,她迫切需要进入第一个世界,获得并掌握空间的能力。
末日后第三年,她回到老家,靠着仓库的粮食活了两年,后又通过《三千世界》获得的空间能力收集了大量物资,哪怕在实验室,这个能力也没有暴露,也是她回档成功的最大底牌。
简如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书,一抹幽幽地蓝光射出,直指她的眉心,仿佛像是在验证身份。
不过几个呼吸,蓝光验证通过,缓缓地没入她的眉心——以后,只有她能够打开这本书。
蓝光消失,徒留下一个“简”字,简如风凝视片刻,接着翻到下一页,随即一股吸力摄住了她的灵魂,力量却很是温柔,她仿佛化身成为一只小猫,温柔的大手抚摸着她的皮毛,让她昏昏欲睡。
顺其自然的,意识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