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伟大的发明,甚至可以说是逆转因果的发明,不是因为闹钟响了才会醒,而是你醒了一段时间后闹钟才响。
“我想要......”闹铃刚响,我立刻给它关掉了。此时七点半,我睁开眼已有五分钟了,纵有万般不舍,也得离开这个温暖的被窝了。
“唔嗯...”迷糊慵懒且夹带一丝烦躁的气声自我身边传来,“再陪我睡会。”声音的主人没有睁开眼,用天鹅绒般的声音托出这句话。
她的睡姿很好看,优雅乖巧,活脱脱一个小公主。她眼皮微动,慢慢的,成色极佳的琥珀呈现在我的眼前,尽管光线不足,但琥珀展现出的色泽依旧深邃。
“再睡会~”她搭在我身上带我重回床的怀抱。
“要上班,再睡就迟了。”
她没有说话,试图用装睡骗过我,可惜我感受到了她正在偷偷看着我。
“再陪你十分钟。”
“嗯...”渐渐地,她的气息重新平缓,这么高的入睡效率属实羡慕,说来也怪,周末她起的很早,怎么一到上班就懒床呢。十分钟后,我慢慢挪下床,踮着脚小心翼翼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洗漱化妆换衣服。
“要走了吗?”瞿璎靠在卧室门口,眼角还残留些许困意。
“嗯,要等你吗?”
“不了,不太好,晚点见。”瞿璎伸着懒腰回到了屋内,我没有过多留意开门就冲向电梯边,好巧不巧电梯刚刚路过,眼睁睁看着屏幕上15转变为14......好在还有一个电梯在28层,当它缓缓开门时,里面挤满了带着孙子孙女出去的老人以及带着工牌的打工人,总之是容不下我。好好好,老娘走楼梯!
到楼下时已是八点十五,到公司最长不过半个小时,其实并不急,主要是今天突然馋一家早点铺了,这个点怕是吃不上了,乖乖去公司吧。来到公司,瘫坐在椅子上,周一的早晨,大家都是这样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只有指针默默转动,一如既往。
“嗒嗒嗒”高跟鞋有力的声音传入过道,直直踩进每一个人心里,大家知道瞿璎来了。白衬衫西装裤红底高跟鞋,配上一块精致的手表将她的气质完美展现,除了手上拎着的早餐。众人没有多看一眼,生怕被气场全开的狮子撕碎,当然也包括我。
“过来。”没有停留,只有冷冷的两个字。不明所以,按捺不安跟了上去。
“方案。”还是两个字,我反应过来,今天要将方案交给她,为了不影响周末,周五下午急急忙忙将最后一点赶出来了。明明周末都在我家,一点也没提,好一个公私分明。
“咋了咋了?”见我折返回来,大家小声询问。
“工作方案。”我指了指手中的文件夹,小跑跟回瞿璎身后。进了办公室,瞿璎将早餐放在了她的位置对面。
“给你买了一份,来吃吧。”她的语气恢复了温度
“嗯???”
“你昨晚与我说想吃这家早点,可今日七点半才醒,我们小区你不是不知道,八点半之前是挤不上电梯的。”
“所以,你七点半就醒了?”
“还要再早一点,毕竟在闹钟响之前就醒是规则怪谈。”瞿璎轻轻挑眉,“吃吧。”
买的不多,我很快吃好了,见瞿璎在安排今日事项,将方案推了推,微微起身带着垃圾准备离开。
“垃圾扔屋里就好。”点击一下鼠标,清脆的声音按下了暂停键。“你的方案自己看了吗?”
“嗯。”
“好,过两天我会看,回去吧,今晚我回自己家。”她将文件夹放在一边,继续盯着电脑,我悄悄退出去,一天无事。回到家感觉清冷了许多,沙发,阳台好似缺少了一丝温度,哪怕在浴室,在热水洗礼下,那一丝温度还是没有回来。
洗好澡,鬼使神差走进了我的谷屋,看着这些“挚爱”,幸福缓缓攀升,可我仍不满足在这寻找着什么......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周四早上,右眼皮一直在跳,俗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单纯没睡好,看来今晚得早睡了。话是这样说,还是提心吊胆过了一上午,果然右眼跳灾是封建迷信。
然而下午,我正在为渝城团建做攻略,瞿璎直接走到我的工位上,敲了下桌子,“来。”这次,她几乎将生人勿进写在脸上了,感觉我要完了。
“杨心悦,这就是你说的自己看了。”文件夹推到我面前,柳眉倒竖,双臂环绕微微抖动,她在努力按着自己的愤怒。
桌上摊开的文件,红笔圈圈划划随处可见,大多是小细节的修改,可以说无关紧要,真正让她生气的是,在最后的部分,猝不及防出现了渝城相关内容......不亚于在语文作业中出现了数学作业,还是与交错学科作业不同的那种。
“我...”好似被一团棉花堵在喉咙,无法吞咽也无法吐出。
“坐下。”见我没有动作,她放缓语气又说来一遍。我小心拉出椅子,谨慎坐了下来。
“看着我。”抬眼看向她,那双凤眼静静扫着我,眼神很是平淡却始终有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知道吗,”一声长长的叹息,“就算你写的很差,我也不会说什么,多写两次就是,但是你不可以犯这种错误。”
我的思绪一片空白,剧烈跳动的心脏试图让我做出反应,可我能做的只是默默低下头......
“杨心悦,你是一个负责的人吗?”
“就事论事,”她打断了我的动作,没让我插话,“你说自己看了一遍,结果出现这么明显的问题你不知道,回去好好想想吧。”说完,瞿璎偏向电脑屏幕没有再看我。
回到工位上,众人看我状态不对试探性开口:“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床上。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被骂是理所应当,何况她已控制自己的语气,既然知道问题所在,明天找她道个歉保证一下就好。可,我是一个负责的人吗......
夜晚是星月的魔法,是白昼的延伸,她可以帮你排除外界的纷扰,让你尽情享用独属于自己的时间。但魔法的使用是有代价的,她赐予你快乐,也会带来孤寂。
眼不能视,耳不能听,无人同你说话,静静感受起伏的胸腔和跳动的心脏,渐渐的,脑海里开始出现那些自以为已经不在意的问题,他们会钻入心脏,顺着血液流向全身,开始进行对自我的探索,扒皮抽筋甚至不死不休。
所以,我是个负责的人吗?是吧,我会认真做好事情;好像不是,我甚至不能对我说的话负责,我好像没有很负责做完重要的事情......不对,我缺少的是那种做事情的驱动力,是啊,我一直都没有支撑我去认真做什么的力量,或者说**,让我做出尝试,将我锚定的只有那一点点的兴趣,若有一天,兴趣消失了,也许我就会滑向虚无。
床突然抖动,没有地震预警,重新躺下,那颤动再次出现,四肢的肌肉不受控的抖动,心脏开始隐隐发痛,仿佛有把刀在从内部对其施行凌迟,这种种熟悉的感觉在提醒我,但思绪已经不受我控制了,最终落到了最近的那个,我一直在意的始终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瞿璎对我究竟是......
打开手机,选择联系人,进入聊天页面
【学姐,我这周可以去找你吗?】
犹豫许久,咬牙还是发出了消息,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就回复了
【行,买好票和我说,我去接你。】
我:【不用不用,我明天(周五)下了班就去,学姐在店里等我就好。】
学姐:【行。】
学姐引用了对话:【是今天】
今夜无梦,睡得也不是很好,觉着有些气虚,缓一缓便先将车票买了,出于一些复杂的心理,将今天出行的事告诉了瞿璎,只不过打着回家的幌子,她没有多说什么,祝我开心,还加了一句说正好周末有朋友来找她。
有气无力挨过了今天,下了班直冲高铁站,两城之间高铁一个小时,很快也就到了。
“乌城,多久没回来了啊。”与水泥森林四季如春的云城不同,乌城是一座水乡,清新、湿润的气息温柔又调皮钻进鼻腔。
我:【我下高铁了】
学姐:【注意安全】
她叫申寒,乌城大学英语系研究生,本科毕业于乌城学院,现在乌城学院担任英语老师,同时经营一家饮品店,雇了两三个人日常打理,闲暇时会亲力亲为,她很享受制作饮品的过程,会提供兼职给需要勤工俭学的学生,很受学生喜欢,据说情人节许多学生送她巧克力送了一节课间,手提包都差点没装下。
靠在出租车后座,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一帧一帧闪过的画面,倒回到我与她的相识。那时的我大一,军训结束回宿舍的路上,迷彩服的洪流中突然出现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如春日的海洋,如暖光下的宝石。我想多看几眼,艰难淌过了人流,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如在海边观赏落日,直到月亮升起才不舍离开。
学校万人,繁星点点,再次遇见又会是何时。我是幸运的,第二天的部门招新上,我看到了她,没有一丝丝迟疑,我径直走向她所在的部门报了名,趁写信息的时候偷偷瞄了几下,每瞄一眼就在心里暗下决心要她联系方式,可真写完了我却直接走了,实在是没有勇气,太社恐了。晚上大约十点快十一点的样子,突然收到好友请求,心想是哪个同学便通过了。
我:【你好。】
【昨就是你一直盯着我看吧?】
突然的一句话,叫我不知所措,心被勾着砰砰哀嚎,两个拇指微微抖动,坏了,我太色了。
【今个报名也在看着我,却未找我要联系方式。】
我:【孩子社恐】瑟瑟发抖.jpg
【所以我加你了。我叫申寒,英语专业】
我:【杨心悦,专业是财务管理】
申寒:【早点休息,你们还要军训】
我:【嗯,学姐晚安】
申寒:【晚安】
忆着忆着,便到了地方。这里是大学城旁边的时代广场,下了车,没几步就到了学姐经营的饮品店——“Bug”,主要经营咖啡和酒。按学姐的话说咖啡和酒都是一种bug,前者可以吊起昏沉之人的精神,后者则是暂时将理智埋藏。
店外零星摆放了几张桌子和些许小马扎,供那些拼酒玩乐的人肆意喧闹。现在八点三十二,已经有人趴在桌子上与庄周对弈,比较社牛的人拿着酒杯到处乱窜,不管认不认识,喝了这杯酒就是好友了,酒馆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学姐!”我走进店里,同学姐打着招呼。与店外的吵闹不同,店里更多是一种岁月静好,三俩好友坐在一起聊着闲话,情侣之间你一句我一句的搭着话,手是本本分分的牵着,但俩人自身的**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来了,”学姐撑在吧台上与别人闲聊,见我来了笑了笑,“想喝什么自己做。”
我点点头,走进吧台洗洗手,难得这里酒的种类齐全,便调制一杯长岛冰茶。调制完成,将工具清洗干净,发现学姐在盯着那杯酒出神。
“怎么了?”我擦着手问她。
“没事没事,差点忘了你也爱喝这个。”她眼神躲闪语速较快,更重要的是那个“也”字。
“怎么,还有谁喜欢喝嘛~”我双手背在后面偏着头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没谁...”
“哦~是嘛,”我微微躬身,慢慢挪向申寒,每一次踩踏声都敲击着她的内心,“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是否撒谎我一看便知。”兔子很可爱,却又很狡猾,它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可爱实现自己的目的。申寒咽了咽口水,默默叹气,向我娓娓道来。
故事听完了,大致就是申寒喜欢学校里一个教中文的美女姐姐老师,便加了人家好友,两人聊的很好,但最近闹了矛盾。
“你俩闹矛盾的点不会是撞属性了吧?”
申寒点点头,幅度很小很小,难以察觉。我也是无语,好消息,俩人都是拉子;坏消息,俩人都是特子。
“你俩是怎么发现撞属性的?不会是讨论床上体位讨论出来的吧?”
“小点声,”申寒拍拍我的肩膀,店里人走了大半,但还有些坐在角落,听到这边动静伸头看看,待旁人短暂的好奇心消失后,接着对我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在不正经的时候特别不正经,咋咋呼呼的,所以...”
“所以她以为你是p?”
“嗯...直到昨她来教室门口等我,看见我在给一个女同学讲题,可能一下子发现了我的,姐感。”
我双眉微蹙,右手托着下巴,食指不自觉摩挲着嘴唇,好似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学姐,”我双手合在一起,抬头看向申寒,“你昨天对那个女同学做了什么吗?”
“没啊,她昨问我题目,我讲完后看她头发上有点灰就拍了拍,顺带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她从兜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送给我就蹦蹦跳跳走了。我发现她在门口等着就过去了,还分了一颗给她,只不过她没要,然后就......”
“学姐,有没有可能,她吃醋了?”
“嗯???不,不能吧,就那啥一下。”
“她谈过恋爱吗?”
“没有。”
“你对她做过这些亲昵的动作吗?”
“没...”
“她占有欲强吗?”
“......”
“唉,”我拍拍申寒的肩膀,语重心长对她说:“她吃醋了。”
“就因为我摸了那个小女孩的头?”
“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等我一会。”申寒打开通讯录拨出电话,“帮我看一下店。”走出了店门,我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伏特加和一些辅料开始调酒。一会儿申寒回来了,眉宇间衔着些许喜悦。
“在调什么?”她靠在我的肩上,言语轻松了许多。
“不告诉你,聊的怎么样?”
“还行,她暂时原谅我了。”
“暂时?”我拿起雪克杯,冰块与酒液混合的声音通过与杯壁的碰撞形成激烈的打击乐,15秒后曲终酒出。
“嗯,她出差了,要等她回来当面说。”
“也好,”将酒液倒在杯中,取出香槟缓缓倒在上层,很好,气泡充足,粉红色的酒液配上绵密的气泡,代表着一眼万年时的血脉翻涌。“Elixir of Love,送给你们。”
“嗯,看着不错,谢啦。”申寒将酒杯放在底座灯上,调好角度拍了照片发给某人,按住语音条说:“好看吗?”
没等她放下手机,消息提示来了,申寒点开语音,一道清澈却又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好看。”紧接着又一下震动,见她对着手机抖着肩膀笑出声来,把客人吓一跳,申寒只好忍着笑意站起来表示歉意。
“笑什么呢?”
“你看看。”她将聊天页面展示给我,说实话,我后悔了,有一种卑微的无力感。这一刻我知道了为什么申寒笑得如此放肆,并不是内容多好笑,而是她想到了我此时此刻的反应有多好笑。我若不是拉拉的话,一天24小时我会拿出25小时进行反同运动。
紧跟着语音条后的消息是:没有你调的好看。
再下一条是:谢谢妹妹。
这句话发出的时候,申寒已经将聊天页面怼到我脸上了,她是在直接对我道谢,仿佛她知道申寒会将那句话给我看。感觉又被塞了狗粮......
“好了,”申寒收回手机整理一下情绪,上一秒还在前仰后合,这一刻端坐如钟,用温柔且严肃的声音对着我说:“该说说你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