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帝身体力行地体现他对皓月的一见钟情。
比如下聘的双雁是他亲自捉的,想尽了办法不曾伤到双雁,更是请宫中兽医养得毛色光亮。
比如皇后的宫殿选了离他更近的位置,命名为坤仪殿,殿内的装饰大到梁柱,小到摆件都是他亲自选的,都是珍品。
比如他听说皓月在家的院子里有一湖芙蓉,便下令在坤仪殿后院也挖凿出一个莲花池,以解皇后入宫后思家之苦。
再比如从前尚且不太入后宫的他如今更是只身住在太极宫,眼看是要为未来皇后娘娘守身如玉的架势。
…………
京中人的八卦指数接连上升,实在是皇帝提供了太多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在八卦的同时也越发羡慕皓月的好运。
旧式权贵们想得要更多一些,圣上这些日子忙着自己的婚事,已经无空寻他们的麻烦,他们只希望圣上能长长久久地喜爱皓月,更希望皓月给力一些,圣上能放过他们就更好了。
所以安侯爷更加忙碌起来,从前尚且持观望态度的谨慎人家也开始请安侯爷喝茶听曲,当所有人都很热情的时候,与从前无异就是最大的异处,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礼数,礼多人不怪嘛。
安为松安为柏都在求学,家中姑娘成了准皇后,自然会惠及他们,尤其是安为柏,皓月是他嫡亲的姐姐,和他拉关系的人更多一些。
安为松一方面是庶子,另一方面他姨娘是导致皓月被换的罪魁祸首,大多数人不耻与他为伍,更有人认为薛姨娘立身不正,安为松不配有功名。
虽然都是私下里偷偷说,但传播度很广,传到最后有鼻子有眼,直说皓月做了皇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安为松和薛姨娘。
安为柏听到撇撇嘴,想起姐姐的嘱咐又暗自规划一番,在茶楼偶遇安为松,此时不少安为松同窗相聚在此论诗,安为柏看到安为松大松一口气,“大哥,可算找到你了,长姐有事寻你呢。”
神态表情都极为亲昵,安为松一愣又恍然,忙向同窗告罪,“家妹有事寻我,还望大家赎罪。”
同窗们表示理解,“家事重要,今日本就是闲谈,安兄不必客气。”
安为柏也表示叨扰和抱歉,又亲昵地拉着安为松往外走,“大哥快走,长姐爱吃前头街角处的桂花糕,我刚才看着就要出炉了……”
声音渐渐消失,包厢内众同窗却是大眼瞪小眼,有人问,“不是说安兄不得娘娘喜爱吗?”
这看着也不像啊,就有和安为松关系不错的人发声,“谣言罢了,血缘至亲,怎会憎恶?”
却说安为松和安为柏两人坐上马车,安为柏立马放开安为松又甩甩袖子,“长姐怕你受欺负,特意嘱咐我罩着你,我听到那些谣言就想了这个法子,想来应该有些用,也能向长姐交差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才不想帮你,安为松却郑重一辑,“为兄在此谢过柏弟。”
安为柏瞪圆了眼睛,“不用谢!我是为了长姐!”
这人怎么听不清人言外之意呢?安为松看他如此心里却是一暖,“皓月自然要谢,柏弟却也是要谢过的。”
安为柏撇撇嘴,“随你。”
安侯爷如此,侯夫人亦是如此,京城夫人们的宴请也是层出不穷,就连几年不曾联系的薛家都厚着脸皮让人上门道喜,虽然老夫人想让人直接打出去,但当年之事乃是圣上亲定,打出去倒像是对圣上决策心怀不满,不得不收下礼品,全个面上情。
老夫人和侯夫人带着安若月安如月出席不少宴席,这两个岁数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到底有皇帝连襟的诱惑,还是有不少人家心动的,再看老夫人和侯夫人一视同仁,听说安家姐妹感情也不错,行动的人家也不少。
总体来说,安若月要比安如月受欢迎,毕竟皓家也是新贵,到底是嫡亲的女儿,还能弃了不成?安如月目色暗淡,老夫人心一软,拍拍她的手,“莫急莫急。”
安如月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忙低头,“是,我听祖母的。”
侯夫人看到这一幕已经没有了前几年的不豫,待安如月收拾好心情她拉过安如月和旁边的夫人说,“我家孩子少,哪个都是我的命根子,孩子们也孝顺,为松为柏自不必说,我家女儿们也都是一等一的孝顺,就说如月,上个月还给我绣了一副锦囊。”
又叹道,“她们姐妹三个关系好,我瞧着也欢喜。”
这么一说,心里有忌讳的倒是去了一些,说到底,他们结亲是为了和未来皇后娘娘攀上关系,忌讳安如月也是怕她不招皇后娘娘待见,如今听侯夫人这样说,虽然依旧觉得安如月不如安若月,但也有不少人心动。
当下便有夫人接话,“瞧着倒是个好孩子。”
安如月低头作害羞状,回程上马车前先扶了老夫人和侯夫人上车,她低声和侯夫人道,“多谢母亲。”
侯夫人笑着摇头,“快上车吧,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安为松和安如月如何感动尚且不提,在一片热闹中,当事人皓月却是平静,日光铺在书桌上,照亮了桌上的纸张,黎晓晓看着笔尖在纸面上游画着,落下一个“静”字,她叹道,“月月书法越发精进了。”
皓月一笑,书房里只有她们二人,她回道,“多谢母亲夸赞。”
黎晓晓玩笑道,“外面关于你的传言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悬乎,也亏你静得下来。”
皓月搁下毛笔,坐在椅子里轻笑,“这人一旦到了别人嘴中,就成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符号,好坏优劣皆为他们所思所想,与当事人无甚关系,在意那些可是本末倒置了。”
“我也就时不时听一听,若能有肺腑之言,自当学之改之,若没有,也就左耳进右耳出,这些天关于我不过都是些圣上爱重之语,或羡或妒或谋划其身,实在无趣得紧。”
黎晓晓叹道,“你可是看得通透,也不过就那几样态度。”又说起后宫,“贤妃羡慕你的出身能当皇后,淑妃嫉妒你的颜色怕你抢了圣上的宠爱,赵婕妤看着倒是平平,沈美人因圣上不入后宫多有思念垂泪之态。”
皓月点点头,“倒是没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不过都是些小心思罢了。”
小心思谁都有,只要不过界,不必在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到钦天监测出的良辰吉日,侯府早早忙碌准备起来,安侯爷和侯夫人几乎忙得脚不点地,生怕有疏忽漏洞。
待到大婚当日,侯夫人和老夫人早早便来到明月院,皓月天不亮就起床梳洗,这些天补身汤水,护肤膏丸用着,她的一身肌肤越发细腻光滑,正是冰肌玉骨。
黎晓晓听见皓月一声轻叹,她从这一叹中听出了无奈,以色侍人绝非皓月所愿,可是这个时代里却绕不开这个去。
黎晓晓有心宽慰几句但碍于有人又把话咽了回去,皓月却很快恢复平常,由丫鬟们伺候着穿衣打扮。
繁琐华丽的凤袍层层叠叠,据说是由宫中顶级绣娘日夜赶工制出的精品,其上的凤凰栩栩如生,金银丝线在光下泛着微芒,更衬得凤凰仿佛活了过来,即时便要冲天而起。
回鹘椎髻上缀以华贵的凤冠珠宝相衬,据说是圣上亲自参与设计,由能工巧匠用稀世珍宝打磨出的珍品,金钗玉梳,红宝绿翡,华贵非常。
皓月平时一切从简,第一次如此盛装打扮,黎晓晓都不由惊艳,此时亲近人家的家眷陆陆续续都到了,赞扬声不绝于耳,皓月只大大方方坐着,若有人和她说话,她便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圣上大婚因他地位尊贵本应由大臣代其娶亲,但他自己要来也不是不可以,黎晓晓早知他要自己来,倒是没什么反应,来送亲的人却是炸了锅,
“安兄,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安兄,恭喜恭喜啊。”
“皓兄,恭喜。”
…………
安侯爷被这惊雷炸了片刻,被皓父提醒很快反应过来,二人和众人寒暄起来。
后院里众女眷亦是好话满箩筐,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这可是本朝头一遭,我们今日可是沾光涨见识了。”
“可不是,咱们呀沾侯府的光。”
侯夫人被侯爷教导过,此时忙谦逊道,“都是圣上仁爱,侯府可不敢居功。”
老夫人也很快反应过来,“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今日大家同沐恩泽,也是缘分。”
黎晓晓看向皓月,她依旧端坐着,本家姐妹和她道喜她只轻笑,看着略有些害羞和欢喜。
这还是皓月练过的,这些天她一直私下里练习,要不过于宠辱不惊也有些怪异。
黎晓晓笑起来,圣上没有真心就没有吧,虽是做戏却能给皓月不少便利,皓月可不是迷于情爱的女子,她亦是位心怀天下的君子。
圣上亲至,宴席空前热闹起来,皇帝更是在京城各处都设了流水席,与民同乐,一片热闹声中,接亲队伍径直从正门入宫。
大喜之日正门大开,预示着后宫有主,母仪天下。
微风卷起鸾轿的帘角,皓月能看到远处的深深宫苑和近处大明宫正殿含元殿一角,她还看到圣上骑在马上高大的背影,不过一瞬帘子又很快垂下,皓月收回视线,今后,她就要生活在这里了。
入此宫门,母仪天下,她到了最靠近权利中心的位置,也到了最需小心筹谋的地方,皓月伸出手轻轻抚摸喜服上凤凰的羽毛,微微有些硌手,她略出神又很快回神。
既为吾心所向兮,自是九死不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