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深感天下乾坤阴阳之道,后宫不可无主,兹有安家嫡长女皓月,貌端性恭,态柔仪美,德行出众,当为天下女子表率,特聘为皇后,母仪天下。”
安家众人跪在前厅接收皇帝的圣旨,黎晓晓站在一旁,看着内官照旨宣读,尖利的嗓音在耳边萦绕,只觉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她家月月,真的要做皇后了啊?!
她尚且知道前情都如此姿态,更遑论安家其他人,先是震惊继而又是狂喜,安家自从降为侯府,已经被京中权贵孤立,排除在旧式权贵之外,乍闻此大喜事众人都有些喜不自胜。
安侯爷连忙起身和宣旨的内官寒暄,那内官也是个机灵的,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摆架子,“恭喜安侯爷,贺喜安侯爷,圣上微服出巡偶遇安家嫡长女,只叹其神女姿态,正是应惭西子,实愧王嫱,回宫后念念不忘,这不,和几位大人商量了几日,刚有了结果便赶紧下旨让咱家来宣旨呢。”
又低声道,“这圣旨都是圣上亲自写的。”
安侯爷忙递过去早已准备好的钱袋子,“多谢公公解惑,此乃安家之幸,亦是我儿皓月之幸,安家定不负皇恩。”
那内官接过道谢,两人寒暄几句,安侯爷客客气气地送了一行人出去。
前厅里,众人这才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也敢开口说话了,安为柏新奇道,“姐姐要做皇后了?”
姐姐回来,父亲开始尊重母亲,祖母也开始向着正院,姐姐是他们的福星,他学业上有疑问,姐姐也会替他解惑,他经常有醍醐灌顶之感,在他眼里,姐姐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安若月就笑道,“真是天大的喜事,我还总想着姐姐如此出众,世间男儿少有配得上,如此,正正合适。”
安若月更是崇拜皓月,若不是皓月开导严令,她被国公爷送回皓家只怕自己能把自己怄死,哪像现在,她觉得自己心胸都宽广不少,看事情也没以前那么狭隘了,她是真心觉得这是大喜事。
安如月也忙道,“恭喜大姐姐,妹妹很为你高兴。”
安如月心里还有些别扭,可是皓月那天对她的开导几乎救了她一生,她现在想起之前的想法都有些后怕,若是她真的算计别人做了妾室,只怕就是众叛亲离,煎熬度日。
候夫人拉着皓月的手只叹她命好,“一入宫便是皇后,母仪天下,母亲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婚嫁之事了。”
安侯爷曾把皓月的话讲给她听,她听后久久不能平静,女儿一出生就被抱离自己,可她终究是向着自己的,候夫人心里半是心酸半是欣慰,也就此做了很多改变,到了皓月婚嫁的年纪,她更是细细寻觅,却到如今也未有人选。
谁想到天降良缘,京中男子谁能比得上圣上?生母早逝,没有婆婆立规矩,旁的皇家人更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亲戚关系也一并不必愁了,至于宫妃,京中公子尚有几房美妾,这个时代这个问题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圣上年纪不大,虽比皓月要大上十岁,可也正值壮年,膝下子女单薄,只有贤妃所出一女罢了。
老夫人倒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越想越欢喜,和候夫人道,“嫁妆必得备得厚厚的,宫里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月儿尚未及笄,婚事应该在及笄后,还有时间,我们现在就准备起来。”
老夫人在皓月身上重新认识了自己,在她做错大事,皓月可以把她一脚踩进泥里的时候,皓月不仅拉了她一把,还拉了如月一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岁数都白活了,竟不如一个女童通透大度,从那以后心就偏了,皓月就是她心里第一位,安侯爷都得往后排。
安为松就道,“对,宁可家里人紧一些也不能紧了皓月。”
他是真心感谢皓月,安为松安为柏都是安侯爷一手教养的,大是大非上没什么大问题,他看出安如月的不甘和阴郁,却不知该如何开导,只能更加用功读书,想着读好书给妹妹撑腰,却没想到安如月那日来找他说了皓月所言。
做人最忌交浅言深,皓月也从未和他们深言过,她应是看出如月的不对劲,不仅没有推波助澜,反而拉了如月一把,就凭这一点,安为松就感激她。
皓月看着身边人的激动神态,倒是有些欣慰,付出善意能得到回馈总是让人开心的,“不着急,还有一年时间呢。”
又道,“如此,二妹妹三妹妹相看人家也能容易些。”
这两人对京中权贵来说简直就是天残地缺,一个是出身问题,并非侯府亲女,另一个是罪妇之女,姨娘不仅为妾还敢买通下人交换嫡脉。
候夫人给这两人说亲真是难上加难,眼看就要适龄却无人问津,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如今圣上亲聘皓月,安若月和安如月也能多些说亲的筹码,虽然有硬伤,但总有人会惦记这个圣上连襟的机会。
老夫人闻言更开心了,皓月心里是记着安家的,确实皓月为后,圣上亲赞堪为女子表率,这对安家女子的名声是一大认可,能弥补安若月安如月出身上的不足。
安家人总算从降为侯府,三代而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他们是候府,可他们家出了皇后娘娘,若是日后再出个有安家血脉的太子、新皇,那他们就更加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时之间,喜气洋洋,安侯爷再三叮嘱不许得意,更不许做出错事给皓月抹黑,不然就踢出族谱,总算把府里的浮躁之气去了大半。
圣上要娶后的消息传出,京中为之沸腾,再得知娶的是安国候府的嫡长女,听说还是瞧上了人家姑娘的颜色一见钟情,旧式权贵中感到危机的人家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需知枕头风的威力可不小。
冷心冷情的人要是能看中一个人,可比花花心肠的人可靠多了,铁树开花不易,可开了就不易凋谢,正是因为稀有所以难能可贵。
安侯爷最近忙到脚不点地,权贵中有不少旧识找他喝酒喝茶,不去,显得好像一朝得意就不与人来往,去了,免不得时刻注意言行生怕做出不妥的事情连累皓月,累得够呛。
皓家父兄也来恭贺,皓父叹道,“一眨眼你就是大姑娘了,也要嫁人了,嫁人以后需得牢记为父所言,恭敬柔顺,做个好妻子,好主母,好皇后。”
皓月知道他的未尽之言:方可图日后。她笑道,“女儿知晓了,必谨记父亲教导。”
皓知文就道,“可也不能受了委屈,你身后站着皓家安家两家人,在宫里不必委屈自己。”
皓家一门三进士,皓父更是被圣上委以重任,皓知文也算是在圣上面前露过脸的,他们的功劳足以让皓月在宫里立稳脚跟,前朝后宫虽说没有直接联系,但圣上并不曾宠爱哪位宫妃,宫妃们比的可不就是位分和家世。
皓月位分最高,家世也不差,并不必委屈自己。
皓知武很不开心,他威胁妹夫的美梦破碎了,若是皓月被欺负了,他也不能打上门去,“放心吧妹妹,我和父亲哥哥会更加努力,一定能给你撑腰的。”
为了给妹妹撑腰而不断奋斗,皓知武想道!
皓月笑道,“如此,便多谢父亲哥哥了。”
待皓家人离去,黎晓晓又带着情报归来,她本就觉得前厅时内官的话有些奇怪,如今出去一听,竟是都知道圣上对皓月一见钟情。
黎晓晓不解,“圣上为何要说他是贪图你的颜色一见钟情?”
皓月道,“这是必然的,圣上要安旧式权贵的心,总不能直说,便先说对我一见钟情,待我入宫必会帝后情深,然后假意不再削减,旧式权贵们只以为圣上为情所困,听了我的枕头风,放过他们了,毕竟人都不愿往不好的方向想,如此一来,圣上可以徐徐图之,给自己看好的寒门子弟成长的机会。”
黎晓晓就笑,“看来我们月月是要做个宠后了?”
皓月嘟囔,“真不喜欢这个‘宠’字。”
黎晓晓奇道,“为何?”
皓月叹气,“宠之一字,太不平等,说的女子倒像是一样物件,或是一只小猫小狗,所有的身家性命、荣辱富贵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男子宠你时,你便是天上云,不宠你了,你便是脚下泥,我很不喜欢这个字。”
“好吧,”黎晓晓叹道,皓月大概不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荣辱富贵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京中人只感叹皓月的好运,却不知她苦读四书五经,收集朝政分析总结,那一刻的好运不过是时刻努力的结果罢了,“月月,那我这段时间多关注萧家韩家的动静?”
皓月摇头,“不必,圣上乃是嫡后嫡子,容不得人迫害皇后嫡系,而且我心中早有决断,我入宫便是后宫之主,分而化之也就罢了。”
就如母亲讲的话本子一样,如今万里长征刚刚迈出第一步,她可不能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