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一个小偷。七岁那年,我偷偷溜进安公馆,遇见了安家的小小姐。她是住在城堡里的千金小姐,是童话里最美丽的公主,她送我一只漂亮的布娃娃,从此以后,我再也忘不了她……后来有一天,我又悄悄溜进安公馆找她,馆里突然起了大火,她背着我沿着大火弥漫的台阶一步一步朝上走,穿过滚烫的浓烟,走向有光的地方,她说,那里是唯一的出口……可就在那一天,我失去了我最心爱的小公主。”
——来自程云舟的独白。
*
生锈的铁栅栏将里面与外面的世界一分为二,里面杂草丛生,荆棘也已经疯长得齐腰高了,蟋蟀和蚱蜢旁若无人地对吼,如同两方军队正在为争夺地盘而进行角斗。烈日正肆无忌惮地烘烤着堆满垃圾的游泳池,泥巴黄的瓷砖反射出明晃晃的光。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那么不真实。
这里就是安公馆,一幢早已荒废的私家花园别墅!
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地方了,这里曾住着海城最富有、最负盛名的安家。
但现在已经被荒草吞没,大门和四周的栏杆都贴上封条,里面除了一栋被大火熏得黑漆漆的主楼外,就是东倒西歪的断壁残垣。
所有的一切都在二十年前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幅惨烈的景象即便是在艳阳天,也会让人忍不住打起寒颤。
程云舟怔怔地站在破败的安公馆前,努力回想它曾经的模样。
“老大,老大——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刑警姜桓气喘吁吁跑来,看了一眼门前的牌子,“呀”地一声脱口叫了出来:“原来这里就是他们说的安公馆!”
姜桓表情复杂,目光谨慎得穿过黑森森的蒿草丛,好奇得朝安公馆里窥视。
“老大,你可听说过二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桩‘焚尸灭门案’!据说住在这里面一家老小五口人,包括管家、保姆、仆役等等,全都在一夜之间被活活烧死!那大火烧红了海城的半边天,所有的尸体都被烧化了,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姜桓对着废墟好生感慨:“从那以后,安公馆就成了‘凶宅’的代名词。你有没有发觉,这地方连同附近几条街都是阴森森的!”他朝四周张望,做了个打寒颤的动作,催促程云舟快离开:“这地方现在作为安家的遗产保留至今,也不知道还能保存多久。也许再过几年,这块地就会被政府拍卖了吧,这么好的地段,任由其荒废也太可惜了。”
姜桓今年二十五岁,从警校毕业后就一直跟着程云舟做副队,这次程云舟从宛城调到海城,姜桓也跟了过来。姜桓初来海城,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将海城市局里的各路情况打听了个五五六六,甚至连二十年前的都市怪谈都打探了出来。要说起来,也正是因为姜桓这一特长,程云舟当年挑选副手的时候才会将他看中。
姜桓一边示意程云舟快离开,一边颇为神秘地讲:“你以前有没有听过关于这地方有个说法,本地人都在传说这里是不详之地!因为啊……当年在大火里死了一个小女孩,民间有一种说法,说小孩儿的怨气是所有鬼魂里最重的,化成的厉鬼也最厉害……哎唷!”
姜桓额头上冷不丁狠狠吃了一记爆栗,疼得嗷嗷直叫。
程云舟冷笑一声,将胳膊环在胸前:“子不语怪力乱神,懂不懂!”
“懂,懂,可是我说老大,你也不用使这么大力气吧!”
姜桓觉得程云舟今天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她已经对着这座废墟看了许久,难不成她对二十年前安家的事情感兴趣?
“现场情况怎么样?你急吼吼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她一边说,一边朝马路上走去。
姜桓回过神,笑道:“我们刚才发现的那具尸体已经送到了特勤处的解剖室。组长说这案子由她接手,后面的事叫咱们也不用再管了。”
程云舟脸色往下一成,两条细眉同时向上一挑:“这么严重的事情,亏你还笑得出来!”
姜桓的笑容瞬间凝固:“老大,你也别急嘛,组长肯定是考虑到咱们刚到海城,不太了解海城市局这边的规矩,所以才将这次的案子接了过去。”
“是抢!”
程云舟纠正他的用词,快步走向路边一辆黑色摩托车。
姜桓紧跟在她身后:“好吧,也算是抢过去了,可是,我们今天才刚来海城报到,我看还是先低调些好,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一套规矩……”
“她叫什么?”
“啊?”
“我问——你刚才说的那个组长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程云舟已经跨上摩托车,抬手将头发一股脑扎在脑后,露出一截小鹿一样的尾巴,随后套上黑色头盔,将护目镜打开,跨在车上等着姜桓回答。
“喔,你是问她呀。她叫宋于微,毕业于公**医系,是市局特勤处的一名法医。”
“法医?一个法医就敢和刑警抢案子!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程云舟瞥了一眼懵神中的姜桓,扬起了嘴角。
“可是老大……”姜桓担忧。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摩托的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程云舟见姜桓面露难色,于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放心,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知道分寸的。咱俩虽然是初来乍到,但也不能被人平白无故给个下马威不是!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以前在宛城打拼那会儿,最开始有多少人看轻我们,到最后那些机会还不都是靠咱一点一点争取来的!”
姜桓狠狠点了几个头,听得那叫个心潮澎湃。
可话虽如此,姜桓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总是有些不对劲儿,至于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程云舟握住车把,手腕往下压了压:“姜桓,你自己打车,咱们还是照宛城的老规矩,交通费都给你报销。”摩托轮胎在空地上划了一个圈,调转车头朝海城市局直奔而去。
程云舟将摩托停在市局大院门前,取下头盔夹到臂弯处,伸手拨散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劲直朝市局东侧一幢白瓷砖贴面的特勤大楼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在窃窃私语。早就传言特勤处最近会新调任来一位英姿飒爽的警花,该不会就是她吧!像程云舟这样又漂亮又英气的警花可不常见,何况她在宛城时就战绩颇丰,这次升迁到海城,自然有不少人在期待这位刑侦队长接下来的表现。甚至有人拿她和宋于微比较,这下特勤处一下挤进两位大美人,天知道接下来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程云舟快步跃上十多级台阶,看到特勤处办公楼的玻璃大门,刷开门禁,沿途拐了好几道弯,又围着各式各样的实验室绕了一个大圈,这才终于找到宋于微所在的解剖室。
“程队长,你回来啦,你是来找宋组长的吧,她现在正在进行解剖工作。她说,如果一会儿程队长和姜警官来找她,就先请你们前往等候室里稍作休息,随后会安排警员带你们前去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以便今后更好地开展工作。”
警员彭磊伸手示意,准备给程云舟引路。
程云舟被噎了一下,心里暗骂倘若还是宛城,她怎么可能一进门就迷路?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冲进解剖室将尸体抢回来!
“宋组长知道我会来找她?”
彭磊笑道:“程队长刚来海城,恐怕还有所不知,咱们这位宋组长的判断一向很准!”
“噢?”程云舟饶有意味地拔高了语调,心里早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位宋组长对我的判断到底有多准。”
说着也不顾彭磊阻拦,直接进了解剖室。
解剖室分为两部分,外部观察区和内部手术区,中间隔着一道落地玻璃,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程云舟看到了那个名冠海城的天才法医。
她此时就站在解剖台边,熟练地用钳子清理尸体上缠绕着的藤蔓。
因为是背对着,程云舟看不见她的样貌,只能看到她略显纤细的背影。她穿的是一双普通的中跟警用单鞋,身上套了件淡青色的一次性解剖服,个子很高挑,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盘在脑后,只扎了一个简单的样式,用一个黑色塑料夹固定住,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修饰。
“死者为男性,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致命伤是因颈部动脉被锐器割断,造成失血过多而死。刚送来时尸表温度为10℃,内脏温度-3℃至-4℃之间,说明死者在死亡之后被急速冷冻。发现尸体时间是在今早10点30分,尸体正处于解冻状态……死者身上所绑缚的藤蔓切口尚且新鲜,推测距离采摘下来的时间不超过5个小时……”
解剖室里气氛相当严肃,里外间都很安静,周围站得人不少,却只能听到宋于微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其余十来个助理法医、实习法医全都分列站在一旁,各自飞快地做着各种记录。
“宋法医,信息部已经申请前往全国人员信息库里进行筛查,但并未找到符合条件的人员信息。死者身份并未录入国家数据库。”
“知道了。先将目前所得的尸检信息和死者画像发给刑侦组,如果发现什么情况,让他们直接和我联系。”
“是。”一名警员快步离开解剖室,前往刑侦办公室去了。
宋于微继续埋头查看尸体上的其他伤痕。
程云舟半吸了一口气,将胳膊交叉叠放在胸前,站在玻璃外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姜桓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才到,迷路了吗!”程云舟咬着牙,将声音放得极低。
姜桓用手扇风散热,同样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这栋特勤大楼可是新建的国家级实验室,全都是透明实验室,可不必宛城那几间小屋子。”
程云舟白了他一眼,继续紧盯解剖台上的动静。
“哎,怎么样,宋组长没有为难你吧。”
姜桓用胳膊肘杵了她,一脸坏笑,明显有打听战况的意思。
“人都还没见着,有什么好说的,先看看情况,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姜桓将嘴巴张成“O”形,他的眼神在程云舟和宋于微身上游移了一圈,随后点头,表示明白,便和程云舟一起站在玻璃窗外观看宋于微的解剖实验。
看了一会儿,姜桓忍不住嘀咕:“这案子也奇了,那人被杀之后也不知被冷冻在了什么地方,如果不移动尸体的话,怕是很难被人发现吧。”
程云舟嗯了一声。
“然后就是今早,尸体突然出现在安公馆边!最诡异之处是尸体上缠绕的藤蔓是从安公馆里伸展出来的,现在坊间都在流传是安公馆的鬼魂在索命!”
程云舟:“鬼魂索命?”
“是啊,那里本来就是凶宅,二十年前被烧死的安家小小姐的鬼魂日夜游荡在安公馆附近,凡是靠近安公馆的人都会被她的鬼魂折磨至死,死状相当凄惨!”
姜桓并没有注意到程云舟脸色已经变得极差。
她双拳紧握,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就在下一秒,程云舟推开解剖室的门冲了进去,将双手拍在不锈钢解剖台上,发出“铮”地一声惊响。
“喂,宋于微,你给我听着,这件案子我程云舟接下了,请你立即将尸体还给刑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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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貌美的宋法医该如何应对心直口快、火一般热血的小警花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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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