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
玄霄从桃花树下走来,簌簌花瓣落了满头。
古丽心里一紧,有些不自在。游八达毫无察觉,兴致勃勃:“这些天我出去要饭,听了不少消息回来,比如说,小瞎子你当年风华绝代迷了不少人啊。”
玄霄一愣,然后淡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兴致不高,游八达看出来了,摸了摸脑门,连忙转移话题道:“还有一件事来着,小瞎子你师姐也来七秀坊了。”
“师姐?”玄霄一惊。
“青霜剑灵珑真人,”游八达想了下,迟疑道:“在仙乐码头看见的,肯定是她,但是一晃而过,没看清她去哪儿了。”
玄霄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你自然看不清她去往何处了,”玄霄顿了顿,面向游八达,声音很轻:“她在你背后。”
游八达一惊,瞬间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背后。
一人从茅屋后走出,上清莲花冠,蓝白制式道袍,正是灵珑。
她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也不知她听了多久,只要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躲在阴影里偷听自己讲话,游八达就毛骨悚然。
于是玄霄灵珑还没来得及对话,游八达率先出言嘲讽道:“所谓高风亮节的名门高徒,也会听墙角吗?”
灵珑无视了他,只沉着脸对玄霄道:“你,立刻离开这里。”
“为什么?”玄霄神色平静,“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绣袖也在七秀坊。你待在这里随时可能撞上她。而这是灵珑所不愿见到的。
她抿了抿唇,并没有这么说,而是翻脸道:“因为你道德败坏,有损师门清誉!”
对她的指责,玄霄不紧不慢:“玄霄自认问心无愧。”
“呵,嘴上说得好听。”灵珑嗤笑一声,“你来七秀坊,会你的姘头?”
“你姘头还不止一个,有男有女,来了七秀坊,日子可还惬意?身子吃得消吗?”
灵珑已经几近癫狂:“你已经有那么多人喜欢了,为什么不能放过绣袖?”
绣袖。
听到这个名字,玄霄心上一动,好像紧扣的大门被人拿锤子敲了敲,门没开,可是连门带房子都在颤抖。
“你来是为了绣袖?她也来了?”玄霄面上很平和。
灵珑抿紧唇,神色冰冷:“对,所以你最好离开,越快越好。”
“她来了,又要杀谁?”玄霄问:“文丘?萧冰心?还是这次也要灭门,一个不留?”
她的语气很平和,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样自然。
灵珑瞬间意识到,在玄霄心中,绣袖已经不是那个翩若惊鸿的七秀坊首徒,而是一个恶贯满盈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当年文家被灭门一事传出,玄霄不远千里追问绣袖是否属实,可是如今,她连想都不做想,就断定绣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仿佛对绣袖而言,杀人如同饮水吃饭一般自然。
“你就这么想她的?”灵珑后退半步,有些不可置信。
玄霄没猜错,绣袖的确是来向文丘复仇的。可是灵珑却莫名惶恐与愤怒,因为绣袖还爱着玄霄,可玄霄眼中的绣袖甚至连人都算不上,只是等同于一个人性泯灭的魔头。
“不是我如此想,而是事实如此。”玄霄依旧心平气和。
灵珑只觉得心头一把火就烧了起来,额角青筋迸起:“我不许你这么想她!”
“你就没想过,绣袖也是有苦衷的吗?”
“人人都有苦衷,但这并不能成为杀戮的理由'”玄霄很平和,“我不会走的。”
或许在之前,玄霄来七秀坊只是探望好友顺便治病,待上一阵就得返程回纯阳宫。可是如今知道绣袖来了七秀坊,明显是冲着文丘来的,玄霄就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好友丧命。
灵珑气急,转身就走了。她只觉得心惊肉跳,浑身冷汗,绝不能让绣袖跟玄霄撞上!可是玄霄不走,那她只能把绣袖支开,免得招惹是非。
灵珑回了仙乐码头,绣袖已经在一只小船上等了她许久。
“你回来了。”绣袖笑着问了一句,“做什么去了这么久?”
灵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若无其事道:“看剑舞去了。”
绣袖压低嗓音,轻轻笑了笑:“那,剑舞如何?”
她伸手为灵珑斟茶,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只是一瞬又被衣袖挡住。雪白的茶杯衬着浅碧色的茶水,绣袖端了一只小杯,调笑道:“那舞者,美吗?”
灵珑攥紧茶杯:“你美。”
绣袖笑了笑,很快换了一个话题。
她知道灵珑在撒谎,她知道灵珑下了仙乐码头就跟一个叫花子跑了,也知道灵珑根本没去看剑舞,她在花楹水榭待了一日也没见到灵珑。
但绣袖并不打算深究,再好的朋友都是有彼此的秘密的,绣袖尊重朋友。
灵珑想了许久该怎么阻止绣袖见玄霄,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她问绣袖:“绣袖你要不要去藏剑山庄看看,我听说,玄霄当年西湖泛舟偶遇藏剑山庄庄主叶英,并于他处领悟了心剑。”
文家。
文丘听说了绣袖要到,手上不自觉颤了颤,手中药称一抖,几味中药材掉进簸箕里,算是前功尽弃。
但文丘很快调整好心态,重新配药,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把混进去的药材挑拣出去,抓了药草配了好几副药。
“古丽姑娘,这是玄霄的药,每日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大约是半个月的量。”文丘认真叮嘱道。
古丽接过药包,又听文丘细细嘱咐了她一大堆关于玄霄的注意事项。说的大多零琐,他却不厌其烦,反复重复。
“一定要死吗?”玄霄抱着奚祁展示给他看,奚祁七八个月大,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见了文丘伸手就要抱抱。
“奚祁还这么小,需要有父母。”玄霄把奚祁抱到文丘身边,试图让父女俩亲密一下,唤起文丘的求生意识。
“奚祁……就拜托你了。”文丘没有抱奚祁,只是摸了摸奚祁头顶细软的胎发。
他一举手,衣袖仿佛凤翼雀翎般层层叠叠,精致风流。奚祁仿佛找到什么好玩的玩具似的,一把抓住文丘的衣袖,“咯咯”地笑开了。
“没有转回的余地了吗?非得死?”游八达忍不住问了一声。
“早在七年前我就该死了,活着这么些年,算是我赚的了。”文丘低低笑了两声,并不使人愉悦。
“当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古丽双手抱胸,冷淡问道。
一切好像一团乱麻,需要有人牵起那个线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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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