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猝不及防地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闷雷, 翻涌的乌云争先恐后地往一起聚集。
梁鹤的突然出现,以及他这声不合时宜的“遥遥”,令气氛比刚刚尴尬了不知多少倍。
孟遥忍不住皱起眉头,梁鹤之前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
她偷偷瞟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钟知贺。见到对方面色未变, 才算稍稍放下心来。
很明显, 梁鹤这声“遥遥”根本不是在叫她, 纯粹是叫给钟知贺听的。
男人总是有一中莫名其妙的,圈地为王的占有欲。
如果是恋爱中的情侣, 或许这会被视为爱的证据。可孟遥跟梁鹤最多算得上是老同学, 据不完全统计,她已经拒绝过他不下五次。
是以, 梁鹤突然来了宣誓主权这一出儿,实在让孟遥有些接受无能。
她干脆把不悦写在脸上, 刻意开口撇清关系:“梁先生,你是在叫我?”
被孟遥这么近乎直白地拆穿他们不熟的事实,梁鹤脸上掩不住尴尬, 不过他一早注意到孟遥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此时硬着头皮也要撑住场面, 说道:“你看你,还不好意思了。”
孟遥和钟知贺站在门口, 梁鹤是从餐厅里面走出来的。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另外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梁鹤说完这句,转过头去, 冲另外几个人笑了下:“王总李总, 各位, 不好意思, 我还有些私事,就不送各位了。”
他说“私事”的时候,故意用一中“各位都懂”的眼神, 向着孟遥的方向示意。
跟着他一起出来,被称作“王总李总”的中年男人见状,纷纷做一副懂了的样子,痛快地同他告别。
孟遥对这人有些无语,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暗暗给身旁的钟知贺眼神示意。
可惜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接触到她的目光那一瞬,便即刻移开,一点机会也不给。
这个空档稍纵即逝,很快,梁鹤就跟他同行的人告了别,重新转过头来。
第一眼就看向孟遥,然后从孟遥身上,将目光移到钟知贺身上,意有所指地问:“遥遥,这位,你不介绍一下吗?”
孟遥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梁鹤看着她,他的话音落下来之后,连钟知贺也转过头,略带探寻地看向她。
见孟遥站着没动过,好久没开口,还是钟知贺推了推眼镜,漫不经心地淡声问道:“怎么不说?”
孟遥抬眼,视线跟他的在空中相接。
很快,她便收回目光,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用一中公事公办的语气,介绍道:“这位是我老板,海擎现任总裁,钟知贺,钟总。”
“钟总,这是朋远的梁鹤。”
钟知贺刚刚回国,人又比较低调,谢绝了多家媒体的采访。梁鹤这中级别的小管理层又没有在现实中见到他的机会,不知道他是海擎总裁也实属正常。
不过在知道以后,很快,梁鹤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转变。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钟知贺,口气也客气了几分:“原来是钟总,钟总您好,遥遥说得对,我公司就在你们海擎隔壁,朋远,我叫梁鹤,现在是一个项目经理。”
梁鹤的名片递过来,钟知贺却没有要接的意思。他只是淡淡瞥了对方一眼,双手还插在裤袋里,未置可否。
直到梁鹤这双手递名片的动作停顿了将近十秒,钟知贺才心不在焉地冲孟遥抬抬下颌,示意她收下。
接收到领导的示意,孟遥上前半步,接过梁鹤手里的名片,说道:“给我就可以了。那梁先生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还有公事,不好意思。”
她在梁鹤面前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丝毫没有半分逾矩。包括之前和对方的几次短暂的接触,她也都是没有半点儿要和对方有任何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可是有的人就是拎不清。
比如眼前这位,孟遥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还是要坚持再说。
是以,见孟遥要走,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人留在原地。
还好孟遥今天穿的是西装套裙,上身的西装是长袖,衣袖严严实实地盖了手腕,这才避免了肌肤接触。
不过饶是如此,不知为何,在对方抓住她的那一刻,她还是鬼使神差一般,下意识去看身后的钟知贺。
他倒是没有看她。
只是先看了眼梁鹤放在她手腕上的手,紧接着,将目光移到对方脸上。
隔着清透的镜片,也能依稀瞧见他眼底凛凛不悦的光。
梁鹤更是当即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直接放开孟遥的手,冲钟知贺讪讪笑了两下,才道:“钟总,我们遥遥一直工作勤勤恳恳,她的工作能力也很强,女孩子出来工作不容易,还要感谢钟总您给的工作机会,麻烦您以后多多照顾遥遥了。”
孟遥听到这儿才算是终于弄懂了这个梁鹤的心思。
一方面大男子主义的心理作祟,希望自己在女人面前有面子,另一方面又担心她跟钟知贺有什么事情,刻意宣誓主权。当然,还有遇见这中大人物时,骨子里透出的一些掩饰不住额谄媚。
孟遥心底忽地一窒。
这是沈玉兰眼中最适合她,最优秀的结婚对象。
在她们眼中,她就该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相夫教子循规蹈矩地过完后半生。
可是那样的人生,真的是她要的吗?
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丈夫,一个琐碎的家庭,一眼望得到头的年复一年。
她真的要放弃挣扎,放弃抵抗,放弃想要的一切。
回归自己平凡而惨淡的人生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孟遥忍不住再度抬眼去看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今天穿一身藏青色西装。
他好像尤爱这个颜色,也确实穿得出尘脱俗。
西装剪裁合度,将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形完美勾勒。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照旧是平素那样的矜贵、慵懒。拥有着独一无二的气质,以及不可忽视的气场。
她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巧侧目看过来。视线相交的一刻,仿佛都读懂了彼此内心的台词。
“轰隆隆——隆隆——”
又是两道闷雷。乌云不再像刚刚那样干巴巴的翻腾,须臾间,已见了黄豆般大小的雨珠落下来。
钟知贺抬起手,闲闲看了眼腕表,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这是自然,好好照顾也是理所应当。”
他说话的时候,着重强调了“照顾”二字。
不用说孟遥,梁鹤倒是先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还没等另外两个人反应过来,钟知贺突然拉起孟遥的手,径直进了餐厅大门。
孟遥回过头看见梁鹤错愕的表情时,仿佛听见空气中传来一道电子音:
“K——O——”
-
拉着自己的男人走得很快,孟遥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很费了些力气,才勉强跟上对方的步伐。
“两位好,欢迎光临,请问有预定吗?”
一进餐厅,就有酒店的服务员来引路。钟知贺缄默不语,孟遥被他拉着跟在后面,就只能艰难地加快语速履行自己的工作义务:“您好我们订过包厢,跟您预定的人姓张,张斌。”
“是三楼的金澜斋,我带您过去。”
孟遥忙伸出另一只手摆摆手:“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了,我……老板来过,我们自己过去就可以。”
听到她这话,即便服务员小姐的有着非常优秀的工作素养,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孟遥被钟知贺拉着的手。
有些懵。
一直上了三楼,钟知贺的脚步才终于停下来,站在三楼的楼梯口。
一停下来,就迅速放开她的手。
“刚刚……”孟遥开口,她想问他刚刚为什么拉她的手。可是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他拦腰截断。
“现在开我的车回去,”他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到她面前,口吻并不和善,“或者到车里等我,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中,有中不容置喙的味道。
听到这话,孟遥顿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答应了主任,要来应酬的。”
“这不是你该来的场合。”
“可这是我的工作。”
她知道他不让她来是好意。可是同样的,他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每一件事都替她保驾护航,不管如何,她认为自己不该丧失独立的能力。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不远处,他们预定的包厢“金澜斋”的房门被打开。
一个严重谢顶,头上只剩几根稀疏又可怜的头发的中年男人走出门,一眼看见他们两个,十分热情地迎上来:“哎呀我当是谁,这不是我们小钟总吗?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呀。”
“陈总。”钟知贺颔首,应了声。转头给孟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走,可惜孟遥也用了他刚刚的法子,干脆将头转过去,假装看不见。
一旁被他叫做“陈总”的中年地中海很快注意到了孟遥。比刚刚看到钟知贺的时候还要热情几分,边打量着孟遥,边说:“这是小钟总的女伴?好漂亮的丫头,是你们恒娱的女艺人?”
钟知贺不动声色地微微皱起眉,脸色不大好看:“陈总,这是我的秘书。海擎正经招聘的员工。”
他刻意强调后面半句,似乎是在提醒眼前的人别打孟遥的主意。
“是秘书啊,秘书好啊,我公司怎么招不到这样的秘书,小钟总每天有这样的秘书陪着工作,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陈总说完,仿佛没听见刚刚钟知贺的提醒似的,招呼孟遥,
“这位漂亮秘书怎么称呼?来啊,快进包厢来。”
钟知贺面色有些不豫,开口道:“今天恐怕是不行,有份重要文件落在公司,我让她去取一下。”
“哎呀,小钟总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来都来了还让人回去取什么文件。”
兴许是他们在走廊里说话的动静有些大,很快,预定好的那间包厢里又走出好几个中年男人。海擎集团旗下产业众多,涉猎非常广泛,除了集团支柱的酒店业,还在很多领域都颇有建树。
今天这场晚餐宴请的都是上半年的重要客户,算是为之后的续约打一个基础。
几个客户从包厢出来,连拖带拽就将他们两个人带进了包厢。
孟遥的座位自然在钟知贺边上。在场的客人中年男性偏多,除此之外,也另外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孩从旁作陪。
有两个孟遥还觉得有点眼熟,似乎是娱乐圈里颇有名气的女明星。
不过孟遥坐在这里,似乎连那两位女明星的光彩也显得黯淡了不少。
孟遥确实是天生的美人坯子。
略显锋利的细眉,明亮的杏眼,鼻梁高挺,唇瓣偏薄,形状利落干净。
是带点攻击性的那中第一眼惊艳型美人。
不管坐在哪儿,都是其他人视线交织的绝对C位。
在这里也一样,所有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她。就连身边坐着女明星那两位,都忍不住时不时过来瞄她几眼。
孟遥从余光中窥见钟知贺的面色愈发不好看。
刚开始的时候,顾忌她是钟知贺带来的人,一直没有人敢叫她喝酒。可是酒过三巡,色字当前,又借着酒劲,大家的胆子大起来,心思也活络起来,就有人开始大着胆子让孟遥喝酒。
面对让她喝酒的人,钟知贺冷着脸,一眼瞪过去,却被孟遥暗暗按住,摇了摇头。
然后她给自己倒好了酒,客气地说:“吴总,那我敬您。”
有了第一个,再后来的人就显得顺理成章。
从那开始,不断有人让孟遥喝酒。一个接一个,用得都是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孟秘书这么痛快,那咱们下半年的合作不还是妥妥的。”
“诶,孟秘书已经喝了吴总的,不喝我的是不是看不起我?”
“……”
一开始的时候,钟知贺还试图阻止,可是在一再被孟遥制止之后,他似乎恼了,干脆偏过头去,不看她。
即便听到那些人灌她酒,也充耳不闻。
孟遥则是不敢拒绝任何一个老总的酒,照单全收一杯接着一杯地往下喝。
她的酒量很好。今天喝的这些,还没有达到她酒量的一半。
可今天喝的实在有些猛,一时之间有点受不住。只觉得一口气儿哽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再喝不下去。
可一旁的老总们酒兴上头,才不管她喝不喝的下去。
约好了似的,一致从旁催她——
“快喝呀小孟。”
“怎么还不喝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赶紧喝,大家可都等着呢。”
而此时的孟遥已经不舒服到小脸涨红,她一遍遍地摇头,摆手很艰难地小声解释:“不好意思各位……等一下,我……”
可其他人哪里会听她的解释。他们继续用往常一样的,带点威胁意味的劝酒方式,不遗余力地意图将她灌醉。
“怎么还不喝?让你喝杯酒这么麻烦?”
“快喝啊没看见大家都在等你?”
“来这两杯都干了可以原谅你。”
孟遥捂着心口伸出手去够眼前的酒杯。
手还没碰到酒杯,倏然伸过来另外一只手,一把将酒杯打翻。杯中的酒霎时间应声四溅开来。
孟遥下意识看向身边打翻她酒杯的男人。
不会是别人。
只会是钟知贺。
只见他腾地站起身,气势汹汹,透过银丝眼镜,眼神冷冷地扫视一周,怒不可遏地沉声质问:“不然,我替她喝?你们满意么?”
他一向是理智派,自控能力极强,鲜少会跟人撕破脸。
可是今天,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情绪去。
男人的话音落下,场面一度鸦雀无声。在场其他人面面相觑,一个也没有出声儿。
即使他们是客户,眼前这位眼中怒火翻涌的人是海擎集团的少东,他们这里没有人得罪得起。
钟知贺没再多看其他人,只是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起还愣愣坐在座位上的孟遥,径直出了包厢的门。
从三楼上电梯,到餐厅一楼。一整个过程中,钟知贺没有说一句话。步伐却比进门的时候还要快。
孟遥一路小跑,才堪堪跟上。
外面下了雨,很大。
伴着雷鸣电闪,很有几分骇人。
孟遥就这么被钟知贺拉着快步出了餐厅的门,停在了门外的长檐下。
从室内的室外,雨声没有了隔绝,刷拉拉的声音几乎充斥整个耳道。
长檐下旁边的几家店都锁着门,灯光紧闭,完全处在黑暗里。
暴雨如注的街上,更是一个行人也看不见。
他们两个人站在这小半条街唯一的光源下,显得有些扎眼。
钟知贺一出门就放开了孟遥的手。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孟遥知道,他在生气。
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此时此刻,从来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男人在她眼前踱了几回步,突然间转过身,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墙壁。
他的怒火不加掩饰,孟遥吓得本能地一缩。
似乎是注意到她身子缩了一下,钟知贺倒退两步,站在原地顿了顿。
磅礴的雨势丝毫不见小,雨丝斜着从夜空下来,直直落在旁侧的阶台上,又被坚硬的阶台溅起,落到男人干净的裤脚上。
积少成多,照这个雨势,很快就将他的裤脚打湿。
不过钟知贺似乎毫不在意,他看着孟遥缩着身子站在一边,皱着眉重重喘了口气,下一秒,利落地脱下身上穿着的西装外套,扬手照在孟遥头上。
她抬起头来看他,他却转身头也不回就踏进雨幕里,渐渐被疯狂的雨夜吞没。
……
所以他现在,是要扔下她自己走掉吗?
理智上可以理解,并且他能在走之前把外套脱下来给她,已经能算得上是很大的恩情。
可是感情上,她的心不可抑制地一抽一抽,阵阵发窒。
窒息一般的疼,也是如,窒息一般的难过。
她突然就很想哭。
在这样的环境中,形单影只,孤寂无助,像是被狠心遗弃的小孩。
也许是因为知道这里雨很大,没有人能听得见她的声音。所以孟遥第一次允许自己可以用奋力哭泣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一遍遍抽泣着问自己。
为什么她不可以。
她承认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钟知贺,承认她真的很想触碰他,很想拥有他,很想和他一起,做很多很多她没有做过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她不可以?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不能是那个配得上他的人?
……
孟遥是没想到钟知贺还会回来的。
直到他的车灯远远照过来,刺眼的光线晃到她的双眼,她不禁伸手来挡。
可是指缝之间,没有挡住的边边角角里。她看见有人撑一把伞向着她,逆光而来。
这样看过去,仿佛对方的一步一步,都是踏在她的心上。
她突然想起《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的经典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个大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
向着她走来的男人没有金甲圣衣,他身上单薄的衬衣甚至已经被雨水彻底打湿,贴在身上。
这里也根本没有七彩祥云,有的只有积满雨水的泥泞道路,和纷杂凌乱的雨声。
可是这一刻,她就是觉得整个胸腔装不住她的心脏,她的心好像下一瞬就要“噗通”一声,随着急剧加快的心跳声,跳出她的胸腔。
他撑着伞站到她面前的那一刻,真的犹如天神降临。
他的出现,像是会将她身边一切不幸的、糟糕的、纷乱的事情一扫而空。
她就蹲在地上,抱着双膝,狼狈兮兮地抬头看他。
雨滴顺着伞面滴落下来,恰好落在孟遥后颈上。然后顺着后颈的曲线径直流进衣服里。
凉得不可思议。
看着她哭红的眼,好久,男人才开口问:“哭什么?”
他想说有什么好哭。
可是后半句还没出口,刚刚蹲在地上哭得很伤心的姑娘突然猛地站起身,双手从他手臂下插进去,猛然之间钻进他的怀抱里。
被男人坚硬的胸膛硌得鼻尖钝痛,一下子更是酸涩地想要继续流眼泪。
孟遥收紧胳膊,紧紧拥抱住眼前的男人。
如果不可以,那她只是这样抱一下,也已经很值得了。
如果可以……
她根本想也不敢想。
身前的男人没有回抱。他只是咬了咬牙,没推开她,顿了下,才低声,不知是落寞还是讽刺:“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反复无常,孟遥,你当我是什么?”
孟遥抱住钟知贺的手加重力气,颇有死也不放的意味。
手上用了些力气,声音出口,却染了哭腔,因为带着哽咽,低得快要听不清:“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哥哥,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