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是开国功勋,自来以武立家。得知大外甥乃是天生神力,莫说段琮了,便是一直表现得很稳重的段圭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好孩子,来抓舅舅的手。”段圭左手在重华面前摇晃,想引诱对方来抓自己。
哪知小家伙只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为所动。
段琮笑道:“他这么小,能听懂什么呀?来,看我的。”说着就直接出手,捉住了小娃娃胖乎乎的小嫩爪。
听见这句话,重华眼睛一亮,“咿呀”着对他露出了纯净的笑容。
——唉,自从爹娘把他看穿之后,让他少了很多的乐趣。舅舅一回京,就又有相信小朋友的好人了呀!
“哥你看,他对我笑了,肯定更喜欢我这个小舅舅。”段琮得意洋洋,终于体会到了方才天子炫耀时的心情。
就一个字:爽!
重华干脆就倾过身去示意他抱抱,帮他加深这个好印象。段琮立刻就忘了试探他力气了,满心欢喜地把大胖外甥接了过来。
“三郎,重华,你认识我吗?我是小舅舅呀。”段琮顺手把腰间的璎珞拽了下来,当做逗孩子的道具。
其实他早就烦身上挂的这些璎珞、玉佩了。但御前献俘是一件极为庄重的大事,便是身为武将,也不得不在轻甲之外挂上各种符合礼仪的配饰。
但重华对那条璎珞不感兴趣,更能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段琮火红箭袖外套着的那套轻甲。
因着是礼仪所用,这甲是竹制的,既挺括又轻便,还泛着竹子自带的光泽,看起来就特别极了。
重华摸了又摸,时不时还想伸手抓一下。奈何竹面光滑,磨得连半根毛刺都没有,让他无处抓挠。
段琮见状,也就不拿璎珞引诱他了,而是满面含笑地看着他在自己身上作乱,双手稳稳抱住,防备他动作忽然大了掉下去。
看得久了,见他仿佛对这个游戏痴迷了起来,段琮的注意力就渐渐从他身上转移,抱着他重新参与到大人之间的对话了。
此时段圭已经说起了其中一场大战的凶险,听得贵妃不由身子前倾,掩唇惊呼不已。
天子倒是十分镇定,但听到段圭带领的三千精锐落入敌人包围时,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索性这只是诱敌之计,我方伤亡不大,对方却一举折损了三个大将,其中就有鞑靼左贤王。
“左贤王?”天子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鞑子的左贤王,就相当于是他们的太子吧?”
段圭振奋道:“不错。正因为左贤王身死,鞑子的大汗年纪又大了,他年轻的兄弟和年长的儿子们相互争权,才加速了鞑子的溃败。”
“好!”天子听得振奋不已,拍着段圭的肩膀说,“此战破虏校尉当居首功!”
因着兄弟二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英国公有意培养儿子,便将他们都编入军中,从百夫长做起。随着战功积累,段圭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了破虏校尉之职,手下正经能领三千兵了。
段圭忙道:“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臣之所以侥幸功成,除了将士用命之外,全靠陛下在京城顶住压力,统筹全局,使前线粮草丰足。众将士无不感念陛下的恩德,自是个个都悍不畏死。”
“是呀陛下。”段琮附和道,“许多老将士们都说,这一次打仗,总算是有当年跟着太-祖出征时的感觉了。”
却是先帝太-宗在位时,主要矛盾都集中在朝堂之上。比如力压世家完善科举,再比如清理两个异性王,对于边关自然就疏忽了几分。
对此天子心知肚明,但好话谁不爱听呢?
先帝在位时,几乎把朝堂之内能建的功绩都做完了。如今轮到他坐天下,若是想要追上前两位,就只能往外拓展了。
若要往外拓展,就少不了将士归心用命。
因此,此次大军出征,天子是真是用尽了各种手段,逼着文武百官都为这场战役服务。
大魏才传到第三代,前两位且不必说,这一位也有明君之资,皇权从未衰落。朝臣们看出了天子的决心,自然不敢触他的霉头。
也是因此,对于段氏兄弟的吹捧,天子照单全收,一点都不觉得心虚。
见兄长先出了风头,段琮也不甘示弱,抢着道:“陛下有所不知,在十里坡那场……哎哟,好外甥,你这是干什么?”
却是他正准备炫耀自己单独领兵的那一场呢,忽然觉得身上一轻。低头一看,却是在他身上作乱许久的重华,不知何时把他勒甲的丝绦给解开了。
礼仪用的竹甲只有前后两片,肩上和腰上的丝绦一开,整个就脱落了下来,在另一边肩头上松松地挂着。
贵妃“噗嗤”一笑,调侃道:“还说将来要做大将军呢,哪个将军能全无防备地让人把身上的甲给卸了?”
段琮却丝毫不以为耻,随意将脱落大半的竹甲抖了下去,抱着重华举高高,得意道:“那是我外甥厉害,换别人来试试?保证还未近身,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你说是不是呀,三郎?”
重华兴奋得手舞足蹈,一把抓住段琮的发髻俯下身来,在他脸上留下一团湿漉漉的口水印。
没办法,不是重华不讲究,而是他最近开始长牙了,流口水这回事,根本就控制不住。
对于大外甥的亲近,段琮非但照单全收,还把另外半边脸也凑了过来,“好三郎,这边也要。”
牙龈痒痒的重华立刻满足了他,还咬住他脸蛋上充满胶原蛋白的肉磨了磨牙龈。
如今他清醒着,知道控制力道,让段琮只觉得痒中带着一点点刺痛,乐得哈哈大笑,还不时对自家兄长投去一个得意又炫耀的眼神。
段圭只是笑,看起来丝毫不以为意。
就在段琮从兄长那里得不到想要的反应,觉得颇没意思的时候,忽然怀中一轻,他忍不住“咦”了一声。扭头一看,就和大外甥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却是段圭趁他心神松懈之际,迅速使巧劲卸了他手臂上的力道,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垂涎已久的胖娃娃夺了过来。
段琮看过来时,他正因方才使技巧的缘故背对着弟弟,正好让怀里的娃娃和弟弟四目相对。
但下一刻,他就转过了身来,对段琮微微一笑,把脸颊凑到了重华面前。
那意思很明显:大外甥,亲一下。
看在方才那么刺激的份上,重华兴奋地扑腾了一下四肢,很给面子地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又顺便磨了磨牙龈。
段贵妃终于看不下去了,笑道:“这小子正在长牙,这是拿你们磨牙呢。”
段圭道:“我外甥,我乐意。”说着又把另外半张脸凑了过去。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有段琮满脸控诉:“阿兄,你耍诈!”
段圭淡定微笑:“兵不厌诈。”
段琮气呼呼地要去夺,可段圭早防备着他呢,哪能让他得逞?
兄弟二人便围绕着一个小娃娃,施展起了家传的步法,在殿内辗转腾挪,好半天竟然也没碰到一个摆件。
天子看得忍不住拍手叫好,还对贵妃道:“大郎的功夫火候到了,二郎却还差些,今日是别想从大郎手底下讨着好了。”
贵妃点头道:“其实二郎天资更高,却也因自恃天资,又生性跳脱,不如大郎刻苦勤奋,关键时刻自然就显出差距来了。”
段氏兄弟虽然不是双生子,前后却只差了一岁。以段琮的资质,若是和段圭一样刻苦,今日也不会被段圭当狗溜。
过了好半晌,耐心不足的段琮先泄了气,摆手道:“不玩了,不玩了,我不是阿兄的对手。”
蹭轻功蹭得正兴奋的重华失望不已,却怕爹娘在两个舅舅面前直接拆穿自己,忍不住了没有作妖。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不知不觉就临近中午,天子赐宴之后,就非常贴心地以政务繁忙为借口离去了,只留段氏兄弟陪贵妃吃饭。
走了一尊大佛,姐弟三人都松了口气。
贵妃这才露出心疼之色,柔声问道:“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你们俩又是初次上阵,一定受了不少伤吧?”
段圭也没报喜不报忧,只是笑道:“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但我们毕竟不是底层小兵,自有段家精心培育的亲兵护卫,多数只是小伤而已。”
段琮也跟着道:“没错,都没大伤。我伤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头回上阵时不知道及时更换兵刃,刀都砍得卷刃了还继续砍,使了不少蛮力,把胳膊给累肿了。”
提起这件糗事,他自己先哈哈大笑了起来,气氛顿时松快。
贵妃好笑道:“你也真是的,爹从小教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哎呀姐姐,那不是第一次上阵,太兴奋了嘛。自那以后,我就再没犯过低级错误了。”
不多时,光禄寺的太监就领着两队奉膳的太监,把许多保温盒装着的菜肴送了过来。
既然是天子赐宴,差事自然是落到了专门负责天子膳食的光禄寺头上。
虽然光禄寺的饭菜远不如高位嫔妃小厨房的精致美味,但这份荣耀,却是无可比拟的。
姐弟三人一起谢恩,贵妃又赏了带队的太监,酒宴正式开始。
温馨提示:下一章,明天中午12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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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两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