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曾经对人类,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对他而言,这种脆弱又短寿的生物等同于蝼蚁,更不足以被他正视。
偏偏,作为西国大妖怪的父亲犬大将,与一名人类女性结缘,诞下混血半妖,最终为了保护对方和一个人类同归于尽。
他对人类生出厌恶。
犬大将的所作所为对杀生丸而言,无疑是种‘背叛’。
本以犬大将为目标,想要超越父亲成为西国最强大存在的杀生丸,眼见心中犹如巍峨立着的巨山坍塌,更是以这样不光彩形式落幕,对父亲犬大将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尤其,见到父亲以性命为代价保下来的人类,以及她生出的半妖。
杀生丸对人类的厌恶到达顶点,犬大将的所作所为就如一场笑话,这样弱到如杂草的人类,会让犬大将牺牲自己,真正是可笑。那只蠢笨的半妖,在离开人类女性的照料后迅速长大,很快适应妖怪间的厮杀,如脱缰的野马在妖怪的世界里驰骋,用实力争取到一席之地。
他以为起码父亲的血脉,没有受到人类的牵连,这只半妖还算能看。
但,很快半妖与人类巫女纠缠的消息传入杀生丸的耳边。
心情糟糕到极致,真该说不愧是与人类诞下的子嗣吗?竟然重蹈覆辙……,实在可笑,尤其是稍有改观的自己显得更可笑。
已经厌烦的杀生丸被召回西国,本以为是有敌袭,却得到母亲递来一份委托。
平安时代的大妖怪,玉面九尾狐——玉藻前的委托。
听说他的子嗣与人类结合,诞下一只半妖,希望他能前往‘异乡’教导对方使用妖力。杀生丸已经记不清当时是何种心情,看在有‘异界’内一众赫赫有名的大妖怪的名字上,他最终答应下来。
半妖……。
连玉藻前这种妖怪的后代都会跟人类产生牵连,真是作呕。
初见沢田花玲。
她正被一众小妖怪肆无忌惮戏弄着,这些小妖怪都是无害的器物成精,半妖明明可以反抗,她的妖力更是远在这些妖怪之上,偏偏站在那儿任由它们拉扯。
杀生丸只觉得又是一个蠢货,但当他对上半妖的眼睛。
不适感从尾尖炸开,蔓延到心脏。
半妖有一双明亮不输星辰的眼睛,里面书写着无奈、纵容的情绪,杀生丸瞬间有些厌烦她的存在,比对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半妖更讨厌。所以,他只要见到半妖,都会直接动手,不会有任何放水的行为。
‘异乡’。
是平安时代的大妖怪们居住的结界,由传闻中的妖怪玉藻前制造,能前往的妖怪必须拥有顶级的实力,得到平安时代鬼王们的认可,才能获得进入的资格,连父亲都被这些妖怪们拒绝过。
他进入这片地区,本意是想挑战传闻中的鬼王们。
最近一次被击败后,他路过一片广袤无遮的连绵山丘,发现仰躺在茂盛草地间的半妖,她双手交叠,随意地垫在脑袋下,徐徐夜风吹过,青草如海面波浪翻出绿色浪花。
半妖正专心致志,注视着缀满璀璨星河的夜空。
那天,浓郁的夜色被星河、月色散发出的光,渲染成忧郁的深蓝,而她就像天地间莹莹闪烁的一抹游离的光,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眸化作滟滟春光,里面有正在融化万物般的柔和。
望着懒散的躺在草间的半妖,她太弱了,弱的自己随时都能扭断她的脖子。
杀生丸见过半妖短短胖胖像雪球一样的本体,被妖怪吓出原型后从山间滚到山脚,一瘸一拐回到玉藻前的神社,哭着躲在玉藻前的怀中,一身漂亮的皮毛变得乱糟糟。
每当此时,杀生丸对半妖的厌烦情绪就会爆发出来。
“起来。”
看不惯半妖这样的状态,光鞭落在摆烂的半妖身旁。杀生丸抽动光鞭,下一鞭准确无误地落向对方的脸上,但这次半妖一反常态没有手脚并用的躲开,反而是一把抓住了他的光鞭。
“喂喂喂,这么美丽的景色,不好好观看是会遭报应的啊。”
半妖木着脸,坐起身,抖掉发间、身上的草屑与土粒,情绪不见波动,只拿淡淡的目光看着他,随后翻了个白眼,语气恹恹道:“消停点儿吧,今天没兴趣跟你们玩。”
玩?
多么天真,要不是有玉藻前压着,这样没用的半妖早就被其他妖怪拆骨入腹。杀生丸冷漠地注视着半妖,当她稍松抓住光鞭的力度,裹挟着强劲风的妖力形成的光鞭再次袭去。
这次半妖选择正面回击,不再是躲避他的光鞭,见她抽出怀中短刀,斩断了光鞭后立刻收回短刀,动作一气呵成。
半妖认真道:“走开啦,要打架去找其他人,我想要静静。”
光鞭?断了。
他认真的打量着半妖,她之前每次只会狼狈翻滚躲避,如今到了可以斩断由他妖力构建而成的光鞭?杀生丸开始思考,半妖短短时间内是能否拥有现在的实力,其次……刚才攻击的间隙,他有察觉到一丝寒意,针对他释放的杀气从她身体内传出。
“你讨厌半妖?讨厌人类?”
半妖问他,杀生丸不想回答,只是冷眉凝视。
她又倒回草地间躺着,有点儿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你不说我也知道。抛开傲慢和偏见,无论人类还是妖怪,本质都是一样的蠢家伙。要好好看看天空呐,苍穹之下,我们一样渺小,要记得谦虚的看待世界。”
那时,杀生丸觉得半妖的话刺耳,又凸显她血脉中属于人类的脆弱与愚蠢,只有弱者才会说出如此可笑的话。
……。
而,现在。
杀生丸:“醒来,蠢货。”
白骨面具经指尖触碰,出现龟裂纹路,一声‘嘣’地清脆动静后碎散飞溅。
熟悉的容貌,陌生的感觉。
看向他的目光饱含愤怒,再也没有那种明亮的清澈。杀生丸察觉右侧有疾风袭来,先一步后退拉开距离,一条影尾刚好穿过他刚才身处的地方,之后是左侧箭矢一样的影尾缠向他的手腕。
艹
[里花]护住额角仅剩的一块白骨面具的残骸,暗骂了声,居然现在都没有解决掉‘废物’,身体内隐藏的力量正在争锋相斗。而她就快困不住‘弥额尔’了,手肘迅速向身后人反击,竟被对方一招化解。
[里花]黑下脸来,威胁道:“迟早弄死你,死六眼。”
“真是凶狠的发言,让我很害怕哟,”摁住[里花],五条悟玩笑似的在对方耳边轻语:“摩西摩西,花花子快点儿出来,这儿可坚持不了多久咯。”
漆黑的天空,已经出现不少细小的裂缝,缝隙间有阳光渗透进来。地上那群浑身散发出不祥气息的付丧神,正在被扭曲的[下行村]捕捉,吞入泥地中,刚才的傀儡女人和蜈蚣,消失得无踪无际。
五条悟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在之前暗算花花子的[检非违使]消失后,这种预感愈发强烈。
》》
[里世界]
有‘六杖光牢’束缚住男人,沢田花玲使用浅打,没有片刻犹豫的向对方套着金环的脖颈斩下。
“啧。”
男人脸上的诧异短短一秒,立刻转换成阴鸷,他目如黑云低沉,“不错,速度快了。但,……远远还不够。”
六杖光牢被震碎,男人转身抓住浅打刀刃,抬腿用膝部重重踢在沢田花玲毫无防备的腹部,满意看到她痛得发出闷狠,终于扯出点笑意把人扔出去,随即贴身跟上,再次分化成两把武器的弯刀刀尖,直直穿过她的双肩,将人钉住地上。
男人,道:“看,你永远都是这样,自找苦吃。”
说罢捏碎脖间的金环,他的眉眼张扬,一字一句杀机毕露,“记住,下次要杀谁,得冲着该去的地方。你以为浅打能够穿破这道防线?不,是你习惯手下留情,把所有选择都抛出去,抛给‘命运’,懦弱得可悲、可笑。”
啊啊啊啊,好痛。
泪花在眼眶内打转,沢田花玲额头浮出薄薄冷汗,她咬牙:“懦弱?那你喃,是不是觉得拥有力量就能无所畏惧,掌握命运,肆意释放本能,让那股怒气永远燃烧。”
轻轻转动弯刀,男人语含讥讽:“本以为到了这一步,你应该会变得聪明些。恐惧自己拥有的力量是最下层的懦弱,正因为这样,那股不忿的怒火才会永不熄灭。”
每一次的呼吸都在加剧疼痛感,沢田花玲身体诚实的发出轻颤,唇齿间已有铁锈的味道,她直视着带来痛苦的男人,道:“恐惧在我之上,是最好的警告,也是对你最好的警告。”
被弯刀钉住的人,逐渐融化成一滩雪水。
男人眼睫微动,收起轻视,侧身挡住浅打的攻击,但身后寒光袭来,直接击穿了他的腹部。
绘着镜面两人的卡片,逐渐化作灰烬。
剩余,两张卡片也开始有花纹,正在成型。
沢田花玲拔出浅打与男人拉开距离,他的贴身攻击很快,不能给对方再次贴上来的机会,“人不能失去恐惧。我从未放弃过你们……,伐折罗(vajra)。”
伐折罗怔楞片刻,触摸着腹部未立即愈合的伤口。沢田花玲在没有了妖力的情况下,左右摇摆,几次还击看似向他的命门动手,偏偏每次都会错过,这次但凡她的浅打再往上,就可以斩杀他。
当听见对方呼唤出自己的名字。
伐折罗不可置信地看去,“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
沢田花玲接住两张成型的卡片,眉宇间蕴含着柔和的悲伤,她的视线从伐折罗到重瞳子,沉默片刻才继续道:“在跟着外公去往平安京,我感受到妖力带来的强大、快感,它可以轻易摧毁生命。”
“强大的大妖怪们向我展示了另一个世界,属于强者的世界。小妖怪们以为作为半妖的我可以随意欺负,做了许多幼稚的事情来恐吓我,其实只要我愿意,结束它们的生命只消一秒。”
“世界都可能为我让道的感觉,真得很好。”
沢田花玲叹着气,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重瞳子],那个幼年的自己,“直到我再次静下心,去看繁星点点的夜空,才重新想起自己是谁。被力量模糊神智,以为站在高处,掌握世界的虚假感褪去,蔑视其他存在的感觉真的很差劲。”
“我不想成为烂人。”
沢田花玲垂下眼眸,她真的不想成为那样的人,“绝对的权利,代表着绝对的独裁。你以为自己是爽文主角,打脸所有看不起自己,让自己感到讨厌的人。那样粗暴的快感会摧毁我们,迷失在其中,最后从屠龙者变成恶龙。”
酸涩的眼角,积攒着热气。
看着脚底踩着的浅水下,扭曲的世界正在逐渐清晰,她继续说道:“保持畏惧、恐惧,审视自己拥有的力量,克制的使用它,才是真正的无畏无惧;所以……我问你,伐折罗你又在恐惧什么?”
伐折罗握紧双拳,他怎么会恐惧?他是因沢田花玲恐惧力量,被压制的一部分,“我从不恐惧。”
“你就是我的一部分,”沢田花玲指着伐折罗的伤口,道:“看,这就是你和我的恐惧。强大的力量,不能让伤口痊愈,你是我对事态无能为力的恐惧,所以一直强硬的想要证明。”
夹着两张卡片,里面绘画着虚无的黑暗。
沢田花玲对上重瞳子,“我恐惧,所以一直为自己做最坏的打算。该出小黑屋了!弥额尔”
[系统重新载入,倒计时5、4、3……1。]
熟悉的系统音重新在空间内响起。
伐折罗快速看向重瞳子,这个空间是她搭建而来,隔离弥额尔的特殊地方,如果没有她的允许,就算沢田花玲使用了念力也绝不会轻易让弥额尔进入。
“下次见吧。”
有弥额尔的出现,沢田花玲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顺便冲着两位‘小号’摆摆手。
》》
实在讨厌六眼,[里花]知道会被阻止,也要给对方点儿颜色看看。
但,身体内的异样,令她感到焦躁,唾弃着伐折罗的不给力,眼前一黑迅速被沢田花玲替换。
“哇哦。”
身上白骨的盔甲,自然脱落剥离,沢田花玲两眼懵逼,眼前原本群山环绕的[下行村],已经被夷为平地,四周火焰熊熊燃烧,整个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欢迎回来,花花子。”
不等沢田花玲询问,她感到一种窒息的拥抱,五条悟勒着她的脖子,替她解答了疑惑。
“厉害吧,都是里花小姐做得哦。”
“……。”
疯狂赶工……。
最近端午节,玩得有些疯了,努力修修改改。
球球一些营养液,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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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九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