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吉便利店。
工作日的店内总是冷冷清清。
吉吉月岛打开收银机清点现金,每日店铺都要备好找零的零钱,大额的现金则需要存放入保险柜中。然而,近几日的销售额已经许久未存入保险柜内,一叠叠捆绑好的现金被整整齐齐压在收银盒下。
岛握着圆珠笔,吉吉月计算起几日以来的收支,店内用的记账模式是人工记账,所谓的账本就是一本陈旧的笔记,里面是手绘的四条竖线,分别在最顶端,标记出日期、金额以及登记人姓名,空余的地方是用作备注。
这本已经写到尾部,也就余个两三张薄纸是空着的,在本页的最后一栏写上:XX日XX期——吉吉月岛。
扫过笔记本内满满的黑色字体,吉吉月岛哀愁着轻叹起来。
未来恐怕都不会再用手写账本了,抚摸过泛黄的纸页,感受它特有的细腻触感。记得平日自己可嫌弃这类本子,没想到现在连陈旧泛黄的纸面都变得可爱许多。
家里两位男士都是顽固的守旧派,这款笔记本据说是便利店开店第一天,公公特地从老家纸厂预定的。
直至五年前纸厂关闭,他都未换过记账本的牌子,关闭前还特意委托工厂预定了十年的量堆放在老家里。婚后每每听丈夫戏谑地提起此事,公公就会不甘示弱回应:‘因为我知道这家店铺永远不会倒闭,你这个臭小子要懂得感恩啊’。
爷俩脾气相似,她和婆婆时常为倔脾气的两人展现出的幼稚哭笑不得,没想到过去仅五年,这间铺子就迎来了它的‘落幕’。目光落在自己名字前三格端正的字迹处,眼前浮现出店铺内兼职少女的青涩面容,笑起时弯弯的眼睛似清澈的湖泊。
上次让沢田同学帮忙去医院送用品,晚上就接到公公——吉吉爷爷的电话,气冲冲地在电话中扬言把人辞退了的讯息,没等多问就被挂断电话,接下来的两天,沢田同学真未到店铺来过。联系对方的电话也一直未接通,不知是否找到新的工作,只盼望这孩子未来能少些坎坷吧。
关于吉吉爷爷在外借债的事,吉吉月岛是最后才知情。
婆婆是被追债人伤到才会入院,沢田同学又被吉吉爷爷赶走,作为家里的儿媳,以前都是操持家务为主的吉吉月岛不得不坚强地扛起整个家。
如今丈夫苏醒,连医生都说是医学奇迹,让他们要照顾好病人的情绪,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
借债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他,面对一团乱麻的家,吉吉月岛昨夜做下艰难的决定,向吉吉爷爷提出要卖掉[吉吉便利店],沟通途中遭到吉吉爷爷的强烈反对,甚至扬言要与店铺共存亡。
往日一向温柔示人的吉吉月岛难得强硬起来,她说‘父亲如此固执己见,难道看不出家里已经经不起任何点波澜了吗?’
丈夫在医院的花销惊人,现在婆婆被追债人所伤,难保他们不会丧心病狂对家里的孩子甚至公公本人出手。一家子老弱病残的,留着这间‘死物’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她要的是全家人健康、快乐地存活下去。
最终,在吉吉月岛的再三劝说中,吉吉爷爷终于松口,表示愿意出手店铺,用以偿还自己当初做下的错误决定。
今日他们需要盘点店内的存货,以及几日以来的营业额,贴上出售的信息,以此告知长期光顾的老顾客们,还要预约中介来看房,估算价值。
若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吉吉月岛不会选择出售杂货店,这间店铺承载了吉吉家两代人的心血,积攒不错的口碑,最重要的一点,杂货铺是吉吉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吉吉爷爷签下高利合约的帮会,全名[占星会]。
法律专业毕业的吉吉月岛,未婚前曾在事务所工作过,也协助办理过涉及灰暗产业的案子,知道这类帮会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不是普通人能轻易扳倒的,何况[占星会]臭名昭著,他们提供的复印件上的签字字迹找不出造假迹象。
现在人已经闯到家里来,难保下次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哪怕公公说自己没有签下高额利息的合约,但上面只要有他的签名以及印章,事情就不可能得到法律的支持,即使得到,依照[占星会]的做法,也不可能让他们安宁。
吉吉月到见过太多家庭在类似[占星会]这样帮会的威胁恐吓下支离破碎,清楚他们的下三滥手段。
短短几日,吉吉爷爷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写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全是愁苦的情绪,捏着已经被捏皱,汗湿边角的清单放在收银台上。
动作粗暴地擦过红着眼眶,强忍着将泪水逼了回去,吉吉爷爷沙哑着嗓音说:“我已经把仓库里的物品清理,清单在这儿。”
清单将吉吉月岛从思绪里拉回到现世,望着眼前曾经倔强的老爷子,他的身形都缩小了很多,似乎很是痛苦不敢将目光落向清单。
吉吉月岛心有不忍,公公之所以做下糊涂事,全是为了突发怪异疾病的丈夫,杂货铺相当于公公的另一个儿子,现在要出售它,对他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医院来消息,正一今天都能下床了,”吉吉月岛挑了点儿好事,想要安慰老人的心,“再等婆婆的伤势好一些,我们一家人就能重新团聚。”
吉吉爷爷撇开头,不敢看清单,更不敢看儿媳,“对、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要是自己没有轻易相信那些人的话,要是自己当时在小心一些,大家都不用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吉吉月岛看着自责不已的老人,不由叹道:“父亲,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正一的医药费又如何能筹齐?没有什么能比一家人更重要,我相信未来我和正一定会把杂货铺重新买回来,也请你打起精神来。”
她联系到多年的好友,希望对方能帮忙留意一下工作,希望能为这濒临破碎的家庭出一份力量。
“嗯!”吉吉爷爷艰难地应声,不能这样自责下去,他也必须要坚强起来啊。
老人染着霜雪的浓眉,几日都未有松懈,眉心上沉重的竖痕,像一道道难以填平的沟壑。
吉吉爷爷思考再三,从衣服的夹缝内那出一份皱巴巴的信封,低声哽咽,“这儿是那小姑娘的工资,麻烦你交给她了。”
当时气急了把小姑娘赶走,吉吉爷爷就有些后悔。
那孩子生活同样不容易,听老伴说她的父母在国外务工,家里有一个弟弟,之前因突发疾病休学了两年,现在身体恢复后正在复读中。
两位老人猜测如果不是家庭有变故,沢田花铃也不会找兼职养活自己,这份钱不给出去,他会良心不安。
吉吉月岛考虑要不要告诉公公,自己这几日都联系不上沢田花铃。
叮叮叮——。
迎客玲打断两人的沟通,他们惊讶这么早就有客人来,同时收敛一切情绪,做好最后一次接待客人的准备。
吉吉爷爷掩去愁苦悲伤的情绪,露出能让人感受到自己真诚的笑容,说出已经念过半辈子的话,“欢迎光临,吉吉便利店。”
步入吉吉杂货铺的两位男士,从着装打扮以及相貌来看,都不是附近的居民。
其中,茶色短发男子有着忠厚、俊朗的容貌,他并未朝着货架去,而是直直走向收银台。
男人右手放至胸前,礼貌地询问:“请问两位是吉吉便利店的主公吗?”
吉吉月岛和吉吉爷爷相互看了一眼,以为会是对方认识的人,然而他们的目光里都是疑问,看样子对方都不认识眼前的客人。
吉吉爷爷向前挡住儿媳,由于[占星会]的事件,此时的他草木皆兵,即使对方是位温文尔雅,容貌俊秀非凡的年轻人,也不敢放松警惕。
“在下正是吉吉润二郎,请问您是?”吉吉爷爷小心询问。
压切长谷部向两人释放善意,从怀里取出一叠纸,双手递了过去。
吉吉爷爷迟疑地接过来纸,待看清其中的信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面色霎时变得苍白。
这、这不就是他当初签订的高利合约吗?
“目前,占星会已经将此合约转赠予我家少主,吉吉便利店的债务人现已变更,”压切长谷部和煦地说着,他知此事对这间小小的便利店影响颇大,为照顾对方情绪,先让他们查看合约的真伪。
摸着坑害自己一家人的合约,吉吉爷爷双唇颤抖,面色变得赤红,目光全是愤怒,恨不得当场把这份合约撕碎。
可联想到医院的老伴,吉吉爷爷强压怒火,他不知道占星会和眼前两人的关系,若是莽撞行事说不定会连累家人。
吉吉爷爷颤声,愤愤道:“所以,你们是来要账的?”
怕吉吉爷爷失去理智,吉吉月岛先一步开口:“我们已经在筹备钱的事情。”
她镇定异常,即使是面对两位成年男人,神情也不见任何退缩;吉吉月岛计划两人但凡敢在店铺里闹事,就立刻报警,何况此时长街不少店铺已经开门迎客,街坊邻里都是热心和气的人,她有信心能够保护自己还有公公。
看两人是误会了他们的来意,压切长谷部立刻解释起来:“请不用担心,我们此行前来并非为催债。”
真是糟糕啊,压切长谷部对上两双戒备的目光,大感不妙。
少主说过吉吉老爷是位慈祥的老人,特让他们来将从[占星会]取得的合同交还给对方,自己也满口答应会办好此事,可别被人赶出去。
经历儿子的意外,老伴的受伤,更要出售对自己极为重要的店铺,吉吉爷爷哪儿还敢轻易相信,怒吼着挥动手臂,“混蛋们,不就是来催债的吗?肯定是想夺取店铺对吗?你们这群虫子要是敢胡来,即使拼上老命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店铺内似乎充斥着无形的火药味,伴随着怒吼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引爆。
此次外出同行的刀剑还有一位正是笑面青江。
比起外表宽厚,性格‘朴实’,某种意义上一板一眼的压切长谷部,笑面青江要圆滑许多;从进入店铺起,他打着看好戏的心态,保持着沉默,谁让压切长谷部总是最得少主信赖。
看戏归看戏,但正事也要办。
吉吉爷爷此时对压切长谷部产生了抵制情绪,恐怕压切长谷部再多说几句,他们都得被人赶出去了。
笑面青江道:“吉吉老爷误会了。”
老爷?!
吉吉爷爷一怔,这样正式又尊重的称呼,在步入现代社会已经少有听见,而且还是用来称呼自己?本来双目赤红,恨不得下一刻跟人拼命的老人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我们并不是讨债的人,此次前来是为了感谢吉吉老爷一家对我家少主照顾,”笑面青江很擅捕捉人心,他将视线移向老人身后的人,向人颔首致意,“而月岛女士,您与少主所说般优雅动人。”
与外表温和的压切长谷部不同,笑面清江的容貌具有一种蛊惑性,当那双狭长的双目含笑时,吉吉月岛感到一瞬间有清风拂过面庞,她自认并非爱好男色的女人,也沦陷在这种极具蛊惑的笑眼中。
好漂亮的男人!
吉吉月岛面颊泛起红晕,听人夸奖自己,防备之心有所减少。毕竟,这两人的外貌实在优异,气质更是不同帮会中人,称呼公公为‘老爷’,自己为‘女士’,如此谦卑,怎么会是来追债的人?
压切长谷部斜眄着仿佛孔雀开屏的同僚,清了清嗓音:“这份合同经我家少主验证过,里面签字的地方是占星会使用特殊手段伪造,少主特意嘱咐我等将此送还给您自行处理。”
感谢?
什么少主,以及照顾?
吉吉爷爷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这两人口中的‘少主’是谁,但听对方确定占星会的合同是伪造,的确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欣喜若狂得不停翻看起合同。
果然!
果然,自己没有胡乱签下这种可怕的合约,压在心底的重石,总算是挪开一点儿,吉吉爷爷顷刻间红了眼眶,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控制不住得留下眼泪。
压切长谷部:“现在债权人已经变更,您只需按照原先签订的合同还清款项即可。”
同样感到欣喜和庆幸的吉吉月岛接过合同,仔细研究,确定正是那个伪造的合同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依旧有着疑问,抬眸不确定地询问道:“等等,我们不认识你们口中的少主,而且这个合同虽然说是转移了债务人,可占星会……。”
如[占星会]这样无恶不作的黑势力,怎么会愿意把到手的利润出让人的?除非对方的势力与身份远超他们所承受,这些人才会甘愿放弃合同。
吉吉月岛怕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自己与公公都不认识两人,更不可能见过对方口里的‘少主’,对方应该是某个财团或是旧贵族家族内的大小姐吧?
像样的女孩子,如何会与他们这间小小的杂货铺有什么关系?
吉吉爷爷闻言,顿时提紧了心,原本欣喜的心情被恐惧的海浪淹没,儿媳问出的问题也是他的疑惑。
“这个嘛……请勿担忧哦。”
店铺响起第五个人的声音,正是从压切长谷部身后传出,待他让开些位置,吉吉月岛他们才发现进来的不止两人,第三人是位穿着不知名校服,身型矮小的少年。
利落的黄发搭配粉色框边眼镜,视觉上看是名初中生,但眼中清明,给人种精明睿智的感觉。
小孩子?!
吉吉月岛惊愕不已。
博多藤四郎推着镜框架,“请不要误会,虽然我看上去的确外形如孩子,实际上已经是成年人。”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行性,博多藤四郎将一份由他编写的新合同递给老人,“贵店的新合同由我核定,占星会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两位不必忧心之后的问题;如若不相信,亦可在外打听打听,现在已经没有占星会的存在,相信未来也不会再有。”
外表像初中生,但说话却是辛辣无比。
博多藤四郎的一系列操作,已然让人信服。吉吉爷爷与吉吉月岛更是因他最后一句话,背脊生寒,什么样的人能够在短短几日铲除盘踞本地许久的帮会?连警察厅的人都不一定能做到。
博多藤四郎在吉吉爷爷面前,重新清算债务问题,让两人看清其中条例,其中绝大部分的内容与吉吉爷爷最开始签订的合约一样,现在的这份只在利息,以及借款年限上有了改变。
如今的利息低的可怕,借款年限直接延长了十年。
这让吉吉爷爷与吉吉月岛都感到不可思议,不敢轻易签下,而博多藤四郎则表示其实这份合同并不需要吉吉爷爷签字,甚至友好地告诉对方可以使用杂货部里的部分库存作为抵扣,他们会按照售卖价格照单全收。
不用出售家里的铺子,甚至摆脱了敲骨吸髓的占星会,吉吉爷爷向三人询问那位神秘的‘少主’究竟是谁。
压切长谷部余光扫过收银台,见上面放有写着名字的信封,拿起信封递给吉吉爷爷:“您支付给少主的工资一并算在借款之中即可,这笔钱还请您收回。”
吉吉爷爷:!!!
吉吉月岛:沢田小姐?!
》》
重新坐回阴森森的校长接待室,不远处五条悟正拉着夜蛾正道校长嘀嘀咕咕着什么。
沢田花玲盘腿席地而坐,扣住脚腕,她是第二次来到这儿了。
并再次被外表硬汉,内里纤细的校长‘折服’。看眼边角摆放着的玩偶,一排排挨着坐好,缝合精致,外形独特,有[呐喊]一般的超现实画风。
堆放在一起的玩偶中有个绿河童,沢田花铃总觉着那家伙在用纽扣眼看她,一动不动得,直勾勾地盯着玩偶的纽扣眼。
[所以你就同意入学?]
弥额尔不敢相信沢田花铃会乖乖的入学,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沢田花铃看眼不远处蹲在角落两个‘嘀咕’的男人,偏头压低声音道:“嘛,总得有地方收留我们嘛。”
作为半妖被咒术师发现真身,对方外公耳提面命要远离的‘六眼’,她能怎么办?
夜里的诡异浓雾已经引起咒术界高层的注意,不可能不派人探查,沢田花铃是认真思考过五条悟的提议,决不是因对方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打入敌人的内部,难道不是最好的掩饰?’
反正五条悟说在咒术高专毕业后,不强制择业,正好自己现在不好回到人类的学校;正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此次事件过后,难免会再有争端,反正最后一年,不如换个地方打酱油?
在五条悟的助力(煽风点火)下,沢田花玲觉得人说话挺对的,她是半妖,不再是纯粹的人类,混入普通人中并不能护住自己的身份。
最重要一点是五条悟竟知道她的悬赏令,他说这类悬赏金额很容易被诅咒师盯上,他们和咒术师不同,下手歹毒没有顾忌,可能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牵连跟她有关系的普通人。
所以,经过再三思考。
沢田花玲决定混进咒术师里,避开因悬赏令而聚集的‘鬣狗’,加上五条悟开出的价钱,实在是太具诱惑。
“对了,弥额尔下次[祸]到来前,开启跳跃世界。”
[你想清楚就行,跳转时间线会出现短暂混乱,1比30的时间线。]
“没问题。”
经过此次,沢田花铃对前往异世界事已经能坦然接受,总不能每次都是弥额尔和本丸的大家让步吧,既然继承了这一切就要坚定地走下去。
格叽、格叽。
一坨绿茵茵的河童从玩偶堆里朝着沢田花玲走去,站在她的面前,仰起头望着。
视野里忽地多了抹绿色,沢田花玲眨眼,对上两颗纽扣眼,莫名从它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执着’两字。
诶……有事?
一人一玩偶,步调一致地歪头。
好冷,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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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