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闭着眼睛,只觉自己后仰着躺在温暖的怀抱中,四周都是乱糟糟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哭,压抑的,克制不住的呜咽,又有人从牙缝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像是柳从鹤。
他一边嫌弃地说着:“收起你的眼泪,快过来帮忙!”一边自己的声音也忍不住带了点哑意。
“放平,快,把我的银针拿来,先扎止血的穴位,再拔匕首。”
白若松感觉到自己被放平在了地面上,但又有一双手,交叠着垫在了自己后脑勺下方。
刺啦一声,她的衣服似乎被撕开了,胸口凉飕飕的。
“别让她睡,叫醒她,快点!”柳从鹤在大喊,“你在给她抹粉吗,用力点,扇她一巴掌,把她叫醒!”
“可她脸上已经……”孟安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还要再扇,实在没人下得去手啊。”
“都这个时候了,脸重要命重要!”柳从鹤的嫌弃之意几乎都要满溢出来,“滚开,一群大女人没一个有用的,都给我让开,我来!”
呼呼的破风声中,白若松感觉自己完好的那半边脸又被人狠狠扇了一个清脆的巴掌。
伴随着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猛烈咳嗽,白若松的胸膛骤然起伏起来,她掀开一点点眼皮,咬着牙,似乎在小声说这什么。
柳从鹤摸着自己发麻的手掌,被还在抽泣的路途年干扰,一时没有听清,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什么?”,又俯下身侧耳去听。
“她说了什么?”蹲在旁边的钦元春问。
柳从鹤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没明白似的,重复道:“她说什么,对称?”
“什么对称?”钦元春也没明白,先去看云琼,看见自家将军是一副垂着头薄唇紧抿的低气压模样,不敢再看,转而转头去看孟安姗,却发现孟安姗比自己还要一头雾水。
最终,还是摊着指骨断裂的手掌的易宁开口解释道:“她说她的脸被你这么一打,左右两边的巴掌印子对称了。”
众人安静了,连路途年也停止了抽泣,打了一个哭嗝。
柳从鹤面上的肌肉一抽,很想骂一句“有病”,但考虑到白若松还在生死的边缘,不得不压下自己的这点下意识的刻薄,手指捏住白若松的两颊,强行挤开她紧咬的牙关,往里头塞了一颗药丸。
一股带着薄荷微凉的感觉的药丸溶解在了舌尖,随即一股苦涩的药味直冲白若松的天灵感,把她冲得下意识犯恶心,几乎是用了比忍痛更大的意志力,才把东西吞咽了下去,难受得眼泪汪汪。
“摁住她上半身,别让她乱动。”他一手从药箱里头捏了干净的锦布,一手握上了白若松肩膀上插着的,那把匕首的刀柄。
两只不同的手伸出来,摁上了白若松的身体,一边摁在肩膀上,另一边避开她受伤的肩膀,摁在了就近的手臂上。
“我数到数,就拔出来,准备好了吗?一,二……”
白若松先是听到了极小极小的液体喷溅而出的声音,“呲”的一声,随即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被迟来的,刀刃刮过骨头和血肉的钝痛给逼得惨叫出声。
她的身体因为拔刀的这个动作下意识地要弹起,又被左右的手臂死死摁在冰冷的地面上,咬着口中的软肉熬过了刚开始的痉挛,伸出汗津津的手指,颤抖着抓住了柳从鹤的衣摆:“你……”
柳从鹤眼疾手快将手中干净的锦布摁在了白若松的伤口上,正接了路途年递过来的纱布在给白若松缠伤口,闻言分出了十分之一的注意力,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
“你,骗我……”
“把她抬起来,这样不方便缠伤口。”柳从鹤喊了一句,随即才垂首看向白若松,挑了眉毛道,“我怎么骗你了?”
“你,还没数到……三。”
“我说过我要数到三了吗?”
白若松一愣,回忆着刚刚柳从鹤说的话,发现他好像确实没有说过要数到三。
后脑勺下什么柔软的东西一动,白若松这才发现一直有人用手掌托着垫在自己的后脑勺与地板之间,防止她磕到。
柳从鹤一发话,那人就小心翼翼托着她半坐起来。
那人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脖颈,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腰,即便她痛得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整个人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往后仰着,他还是托得稳稳当当的。
白若松一眨眼,眼中因为疼痛而氤氲的生理性泪水终于落了下去,让她得以看清如今的情况。
她的右手边先是揶揄的柳从鹤,再是哭得肿了一双眼睛的路途年,左手边则先是半跪着帮忙的钦元春,再是一脸担忧的孟安姗。
被这么多人,还是熟识的人看着自己涕泪横流,撕开前襟露出诃子的样子,白若松感觉自己社恐的毛病又犯了,眼前一阵黑眩,想抬手整一下衣襟,却被柳从鹤不耐烦地用手背拂了开来。
“不要捣乱!”
白若松不敢违抗大夫,讪讪地垂下手臂,安慰自己又不是全|裸,就当去了海滩一趟,穿个性感比基尼了。
柳从鹤围了几圈,抬头看了看外边,侧开身子道:“路途年,过来接手,我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小公子。”
路途年几步蹭到了白若松面前,接过柳从鹤围到一半的长纱布后,柳从鹤就站起了身,不忘吩咐道:“我看她伤口有些泛青绿色,估计也中毒了,虽然提前已经服过解药了,保险起见再吃一颗。其他的药你看着给吃吧,反正管够,我先过去了。”
路途年认真听着柳从鹤的吩咐,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
“这伤口瞧着狰狞吓人,倒是很好地避开了要害,血止得很快。”钦元春边瞧着路途年包扎边道。
可不得避开要害,毕竟戈飞并没有要杀了她的意思,指望着拿她换解药呢。
白若松对着钦元春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先侧头去看了一下旁边不远处的易宁。
她是三个人中伤得最轻的,根本没有搭理她,她只能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而她的旁边是漕运的人,羽新背后没有伤口,不用像白若松这样托着,因此是被月芙半抱在怀里的。
他头歪垂在一边,白若松分不清他是醒着还是昏迷了,杨卿君蹲在一旁,手里捏了沾湿的帕子,正小心翼翼地亲自为他擦拭脸上干涸的血渍。
柳从鹤走近后,杨卿君便起身让开位置,让他蹲下来把脉。
“有些虚弱,肋骨还断了两根,不过没有什么致命伤,抬回去歇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我给他开些活血化瘀的药,把内脏的淤血化了就成了。”
白若松听见羽新没致命伤,感觉自己也跟着杨卿君松了一口气,又把目光投向长街对侧,红楼大门口的那群护卫。
戈飞应该已经拿到了解药,虽说白若松并不知道杨卿君给的究竟是不是解药,但想来应当是真的解药,因为柳从鹤调制的这个毒其实不可能让人活这么长时间的,没必要给假的。
打从一开始柳从鹤被杨卿君指使着制毒的时候,就根本没有考虑过让中毒的人可以活着。她被淬了毒的针戳中伤口,能平安无事,纯粹是因为提前服过解药。
“长姐感觉如何了?”路途年轻声开口,把白若松的思绪又带了回来。
她侧过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完毕,路途年的手艺非常好,纱布一层叠着一层,连最后的断口处都被掖在了里头,外表瞧着整整齐齐妥妥帖帖。
“可还有晕眩的迹象,人还清醒么?”不等白若松回答,路途年的问题又像是连珠炮一样袭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药箱里翻找着,手指摸过好几个瓷瓶,掏出来闻了闻,又不太满意地放了回去。
白若松这才发觉之前还昏昏沉沉的自己现在已然清醒了,只有鼻腔和空腔中还残留着浓烈的药味,便回道:“已经清醒了。”
天气已经转凉,一股风刮过来,前襟被撕得只剩诃子的白若松忍不住颤了颤。
扶着她后脖颈的云琼感大约是受到了她皮肤上冒起的鸡皮疙瘩,低在身后低问了一句:“冷么?”
白若松在云琼面前是没有防备的,下意识颔首,身后托着的力道就消失了,她直接落入了一个带着香气和暖意的怀抱中。
在场围着白若松的众人当中,除了路途年都是武职,根本不畏惧入秋这点冷意,都穿得单薄。
钦元春知道云琼在乎白若松,一下紧张起来,怕他一个想不开要脱自己外套,这附近围满了人,再怎么样云琼到底也是个男人,要名声的,便趁着云琼还没开口之际抢先道:“我不怕冷,穿我的吧。”
说罢,手摸上腰间的革带想要把外套脱下来,可手指头刚勾到扣子,挑完瓷瓶的路途年就伸着脖子喊了一句:“月芙哥,我记得你带了氅衣?”
钦元春的手顿住了。
月芙正扶着羽新脱不开身,他看了一眼杨卿君,得了许可以后,才微笑着柔声回道:“带了,放在一旁了,我让空枝取了给你。”
“谢谢月芙哥。”路途年谢过人之后,又低下头来从瓷瓶里倒出药丸来,塞到白若松嘴边,“这是止血生肌的,长姐如今失血多,必须小心些。”
白若松对柳从鹤塞给他的令人发呕的那颗药丸还心有余悸。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靠在云琼的怀里,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在看到路途年微红的眼睛以后,就更不忍心拒绝了,只能乖乖张口服药。
空枝是杨卿君贴身的护卫,这次因为是随着荟商的人一道前来红楼的,杨卿君身边只带了月芙和空枝,没有多余的人可以使唤,只能使唤这个贴身护卫。
空枝怀中抱着长刀,一直像一尊雕塑一样默默站在旁边,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问月芙道:“氅衣你放哪里了?”
月芙道:“就在旁边那个卖小玩意的摊子上。”
因为摊子已经被荟商买下来了,摊子的主人带着东西离开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月芙就把氅衣临时放在了上头。
摊子离空枝也大概只有三五步的距离,她没有多说什么,放下环抱的手臂,长腿一跨就往摊子的方向走。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白若松在咽下药丸的时候,余光瞥见红楼前头闹哄哄的场地上,有人站起了身。
那人原先是半蹲在地上的,因此起身的这个动作格外明显,可现场的人除了正对着那头的白若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别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场变故。
戈飞起身,转身,一张本来算得上是秀致的面孔留着泪,在满街花灯摇曳的灯火下,狰狞而可怖,像地狱的修罗。
白若松感觉到自己心脏突的一跳,口中的药丸一滚过喉咙,就立即开口道:“小心!”
但是已经晚了。
伴随着戈飞伸出的手臂的一个前甩的动作,一抹寒光倏然闪现。锋利的刀刃沿途切割开空气,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啸声,以不可阻挡之势破空而出
白若松原以为那刀刃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在戈飞甩手的瞬间,她又突然明白,那是冲着杨卿君去的。
几个武职都围蹲在白若松的旁边,她们迅速反应了过来,可起身这个动作便已然耗费了时间,来不及阻挡只隔着短短半条街宽的刀刃。
杨卿君的贴身护卫空枝轻功是被李逸也称赞过地,她动作最为迅速,可人却在几步开外的摊子上拿氅衣,只能尽她所能地提气点地往回赶。
在这一瞬的变故当中,白若松飞速转动的脑海中陡然意识到,此刻离得最近的人,居然只有易宁,她就站在戈飞与杨卿君的中间,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拦下这把匕首。
可易宁不会武。
白若松睁着眼睛,眼睁睁看着无力垂着一只手臂的易宁横跨了一小步,用自己的身体拦下了那把匕首。
呲——
血肉被寒刃割开的声音。
这么短的距离,戈飞力气又大,那把匕首甚至连一部分刀柄都没入了易宁的身体,白若松感觉自己被冷得牙齿都在上下打颤。
一击不中,戈飞并不甘心,拔出身后长刀飞跨过中间的街道就冲向杨卿君的方向。
空枝已经赶到,护在了杨卿君的身前,钦元春和钦元冬双双拔刀向前拦截住了戈飞。
她们二人上过战场,近身战的时候动作狠戾,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其他多余动作,招招毙命,又是亲姐妹,配合得天衣无缝,以二敌一很快就制住了发疯的戈飞,卸了她的肩关节后,反手压在了地上。
“杨卿君!”戈飞目眦欲裂,即便被卸了关节,也像一条疯狗一样耸着身子想要往前冲,“你给我假的解药,你该死,杨卿君!”
他自己没办法再上前,还嘶声力竭地命令身后的异种护卫道:“上啊,你们在做什么,去杀了杨卿君啊!”
几个护卫也就十来人,面对团团围住的荟商护卫本就有所惧意,现下头领被人摁在地上,更是丧失了战意,只是象征性地举着长刀做出一个防御姿势,根本不敢上前。
另一边的柳从鹤已经早一步上前,配合着点止血穴道的孟安姗下针。
他两指并拢,探了探易宁脖子上的脉象,蹙眉道:“这个问题可就大了,她的肺部被扎透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诊断的准确性,被放倒在地上的易宁当场咳出一口血来。血液粘稠且呈现一种暗色,源源不断似泉水一般涌出,比白若松,乃至内脏受损的羽新吐得都还要多。
“这个不能放平,快,侧过来,不能堵塞呼吸道,不然没救了!”
钦元春和钦元冬在压制戈飞的同时,可警惕着红楼剩下的护卫,路途年匆匆起身去帮忙,和孟安姗一起把易宁侧过来,防止她吐出的血液堵塞呼吸道。
“别怕。”云琼摁住了白若松因为惊惧而颤抖的身体,安抚道,“别怕,没事的,有仙鹤先生在,不会有事的。”
杨卿君苍白着一张脸,无视戈飞的叫骂声,蹲下身来查看易宁的动静。
白若松觉得他其实已经崩溃了,可是多年来做副帮主的经验告诉他,此刻需要的是理智,这种强忍的理智驱动着他的躯壳,让他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要怎么做?”他问。
“在大街上肯定不行,需要一张干净的床,一个温暖的环境让我动手治疗他。”柳从鹤道。
“漕运最近的铺子就在街口,距红楼约莫三十丈,依着她的情况,可还撑得过去?”
柳从鹤闻言居然犹豫了一下,沉默着思忖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以后道:“能。”
“好。”杨卿君直起身来,吩咐道,“空枝,把人带过去,月芙,你跟着你一起去,处理铺子里头的客人,关闭店铺,给从鹤一个安静的环境。”
他说话条理清晰,语气平静,如果不是白若松看见了他背在身后,紧紧攥着,还在颤抖的手臂,大概会以为他对为他挡了一下的易宁的生死毫不在意。
月芙犹豫着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怀中的羽新,杨卿君便道:“这里有我看着,不妨事,你去吧。”
空枝其实也很不放心杨卿君的安危,但她习惯了听命行事,又见着易宁的呼吸在渐渐衰弱,一咬牙,避开那把匕首,打横抱起了人,提步就跑。
“师父,我要跟着吗?”路途年惴惴不安地问。
“不必了。”柳从鹤背上了自己的药箱,和他吩咐道,“你看着这里的伤患,不要给我添乱,知道么?”
路途年忙点头,看着杨卿君在月芙的带领下走远了。
待几人走出荟商的包围圈,消失在人群中之后,杨卿君才总算转过身来,眼中是一闪而过的狠戾。
他解开下巴上的系带,取下头上的帷帽,随意扔在了一旁地上,露出一张精雕玉琢的绝色脸蛋来。
白若松听见旁边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那些荟商的护卫们,好几个都发出了震惊的抽气声。
杨卿君几步就走到了被压制的戈飞的面前,站定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垂眼看着人的时候,眼底倒映着跃动的灯火,表情却冷得如同结了冰的深潭:“那是真的解药。”
“那她怎么死了!”戈飞还在挣扎,她越是挣扎,冷着脸的钦元冬就压得越紧,导致她的下巴都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得鲜血淋漓,“你告诉我,不是假的她怎么,钟倏她为什么还是死了?!”
“她什么时候死的,你一身武艺,五感这么敏锐,难道不清楚吗?”杨卿君似是十分不耐,都没有展现他那种惯常爱戏弄人的语气,沉着嗓子直言不讳道,“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死了,只是自欺欺人,不敢承认罢了?”
戈飞顿住了。
她艰难地抬着头,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杨卿君,胸膛上下起伏着,一道清泪顺着眼角淌下。
是了。
她想,从四楼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听不到钟倏的呼吸声了,可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任凭其他护卫抱着钟倏,连头都没有回,假装自己只是听错了。
只要用自己手里的人质交换解药,钟倏还能醒过来。
她这么聪明,脑子里全是鬼主意,只要她能醒过来,再大的困局也一定可以破。
她想着,大不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们二人丢下红楼跑路,就跟之前创建红楼一样,再凭借自己的手一点一点重新创建自己的产业就可以了。
这一切的一切的前提,就是钟倏还活着,她们还是两个人。
见戈飞不再挣扎,杨卿君也没有耐性再和她多说什么,手里摆了个动作,吩咐道:“解决她。”
钦元春和钦元冬可不是杨卿君的手下,二人把目光投向怀抱着白若松的云琼,云琼伸手做了一个“活捉”的手势,二人便假装没听见杨卿君的话,提着戈飞起来就要把人绑起来。
就在钦元冬把人提起来的一瞬间,戈飞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下撞开了抓着她的钦元春,甩着两条脱臼的手臂往前一步,居然直接冲向了举着长刀的红楼护卫。
二尺七寸的长刀穿透柔软的腹部,戈飞当场吐出一口血来,把那个举刀的护卫吓了一大条,扔下刀赶忙后退,在众多同僚的目光下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是她,是戈大人她自己冲上来的啊,你们都看见了!”
失去支撑的戈飞轰然倒地,刀柄跟着这个动作穿透身体,鲜红的血液汨汨淌出,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血泊。
钦元春与钦元冬这下也不好再上前,只能站在一旁有些不忍地看着。
她双臂脱臼,没办法使劲,就只能驱动着撕裂了大口子的腹部,用肩膀和下巴顶着地面,一下一下,缓慢却又坚决地挪动到了已经凉透了的钟倏面前。
钟倏本就瘦,失去生命以后两颊凹陷,更显得人像一座骨架子,戈飞却用一种及其温柔的目光盯着她,伸长了脖子,用自己的脸去贴她放在一旁的手掌。
失血过多的身体迅速失温,眼前变得模糊起来,贴在脸上的手掌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冷硬,戈飞毫不嫌弃地蹭了蹭,一张口,涌出的温热血液给那只手也染上了一丝温度。
戈飞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的破庙中,外头是冰冷的暴风雪,她和钟倏二人,蜷缩在一堆有些潮湿的稻草上,相互用自己皮包骨头的身体去为对方取暖。
“我长大了,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吃的点心。”钟倏望着破庙顶上那个呼呼漏风的洞口,转过头来瞧着戈飞,笑道,“阿飞呢?”
戈飞正拽着自己身下的稻草,将它们尽量往钟倏的身上靠,为她维持体温,闻言思忖了一会,回答道:“我要当大侠,当武功最厉害的大侠,把黄二麻子打一顿!”
黄二麻子是当地的混混小头子,总是喜欢抢二人辛苦得来的吃食。
钟倏“哇”了一声,抱紧了戈飞:“那我到时候,就请你当我的那啥,带刀侍卫!嘿嘿,你保护我,然后我给你好多好多钱当月俸,让你可以娶个最漂亮的夫郎,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戈飞冻僵了的眼睫一颤,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回抱紧了钟倏的身体,刻意避开“娶夫郎”的这个话题,郑重道:“好,我一定保护好你。”
她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补更和更新二合一。
我这里不是给坏人洗白,只是她们自己有自己的故事罢了,钟倏是直女,戈飞单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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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第 20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