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时间的大马路,没有上下班高峰期的堵车,的士车顺畅地穿过一个又一个信号灯,来到了空气清新,视野辽阔的近郊区。
真正的有钱人并不住在市中心的高楼里,呼吸污染严重的空气,浸泡在高度声污染和光污染,高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心。
他们住在近郊的独栋别墅,庄园,不用出门,家里就有最好的私人医生,医疗器材,和教育资源。
左甜在首都中心圈的活动策划公司工作一年多,遇到的有钱人其实很多,但那些工作她顶多打打下手,做点又累又杂的边角料工作,有钱到这个量级,还是由她来做主策划师的,这是第一次。
下了车。
一片宽阔的绿坪展开在眼底,纯白色的别墅伫立中央,洁白雅致,又不失豪华格调。
院门是开着的,一位管家站在门边迎接她。
“江先生在里面。”
左甜跟着他穿过绿坪,绕过庄园,来到了侧庭院。
阳光和煦地铺洒在碧绿的草地上,一张餐桌,几把木椅,江先生和他的未婚妻两人正坐在庭院里,喝下午茶聊天,场面十分英式优雅。
左甜:“您好,我是跟您对接的活动策划。”
江庭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料到和他对接的策划师居然如此年轻漂亮,视线稍多停留了几秒。
女方眸光微冷地也上下瞅了瞅她,一言不发。
江先生捏着红酒杯,轻轻指了一记,“先坐。”
左甜坐下来,把笔电放在膝盖上打开。
她没有做过多的开场白,话题直切,与他们对接一些求婚活动的细节,包括场地布置,活动流程等等。
聊了一阵,一直是江先生在说话,女方听得有些无聊,隐隐地,还有点儿排她的意思。
她喝着红酒,踩着细脚高跟鞋,在江庭的小腿上柔柔地蹭,眼神有些迷离,带着些故意勾引的意思。
江先生表面没搭理她,偶尔的谈话间歇,他会用眼神宠溺又温柔地暗示她,别闹,还有人在。
当着她的面,两人的眼神就能拉丝。
左甜:“……”
呵,秀恩爱,死得快。
“好的,那一会儿我和设计部那边的人量一下尺寸,然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着手布置了。”
江先生:“嗯。”
左甜:“他可能要晚点儿到,他还有别的工作,我在庭院里先转一转,熟悉一下场地,也不打扰你们了。”
江先生礼貌微笑:“自便。”
左甜离开庭院前,余光一瞥,女生就坐到了江庭身上,娇娇的嗓音若有似无地传过来,有点子刺脊梁骨。
左甜走得更快,回到了庄园前的绿坪大道中央。
她拿出手机,照常拍了很多照片,回去做场地图纸。
等了约二十分钟,陈叔终于到了。
他穿一身工服,皮肤晒得发红,一看就是才跑完现场的安装,马不停蹄地过来的。
陈叔比左甜大二十岁,早些年是学设计的,后来进了策划公司,一干十来年,坐办公室里能做模型,画设计图纸,下场来,也能做安装设备。
他跟左甜差不多,一人多职,好比公司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什么都得懂一些。
左甜给他交代了一下,需要测量的地方,陈叔点头听着,听完就赶紧行动了起来。
左甜跟着他旁边,记数据。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接下来几天,各项采购和安装工作也接连投入实施。
因为甲方有钱,所以很多成本方面的磋商与矛盾环节都省去了。大方案落地,也相对轻松。
但俗话说得好,东方不亮西方亮,西方亮了,东方不亮。
前期阶段轻松,后期现场效果,却推进得极为艰难,场地布置阶段,女方忽然各种不满意,嫌这嫌那。
这也是左甜最怕的情况之一,谈方案的时候,甲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各项对接要求含糊宽松,一落地,又说说道道起来,实图不符,不够浪漫,不够有格调,要重做,一生只有一次的求婚,不能留遗憾,巴拉巴拉。
提要求的时候你怎么不早说啊!
“what…fack…!”
同事看着左甜抱头磕在了办公桌上,还飙了一句脏话,见怪不怪地滑过来,有点儿幸灾乐祸地问她,“咋了又?”
左甜侧过脸,贴着桌面,满怀怨气吐槽了一句,“有钱人,真是麻烦…”
陈果:“叫你要接这个事。”
左甜:“这不钱多吗,之前徐经理一直压着我,不给我正事儿做,现在他躺医院了,我不得接几个钱多点儿的活动,捞一把提成,让老板也看见我。”
况且,现在家里又多了个人要养。
左甜说着说着,苦兮兮地闭上了眼皮,哀叹,“哎,果然,钱难挣屎难吃啊…”
陈果一眼瞥走廊,“陈叔叫你了,说要上班了。”
左甜抹了一把脸,慢慢地直起身子,一副大义凛然,将要赴死的架势说道,
“行,我吃屎去了。”
同事笑着摇手,送她出了办公室。
庄园里,一大半的设施都布设好了,舞台,灯光,舞美,坐席,鲜花,热气球,装饰。还有一部分是女方要求改的地方,他们还得赶在周五的求婚日之前,把一切安排好。
陈叔和设备组的几位老大叔在庭院里紧赶慢赶地工作。
左甜和乐队这边的人以及主持,还有其他工作人员线上沟通完后,立刻安排他们的行程,住宿,和饭食问题。
而后,她也加入了现场布置的工作。
管家在帮忙打下手,左甜又没有看见江先生和他的未婚妻,他们总是会在她深夜下班时,才发来一系列的新要求与不满,基本从不现场盯。
忙到天幕擦黑,左甜在打车回公司的路上,把现场图发给了王女士和江先生,催他们最后过一遍眼。
明天晚上就是求婚仪式,再不满意,也没有多少可以调整的空间了。
左甜到家后,神经松懈不下来,洗漱完依然在房间里工作。
第二天一早出门,睡眠严重不足,精神状态极差的左甜,头一次忘记了,反锁家门。
夜晚,求婚现场。
热气球漂浮半空,坠着荧绒光亮的星星碎灯,浪漫唯美。
草坪上,玫瑰花铺成的地毯从家门绵延到院口,洁白座椅整齐排放。
长桌上,放着取不尽的甜点美食与红酒饮料,宾客们穿梭其间,自由地谈笑,拍照。
乐队在舞台上,懒懒地唱着情歌。
左甜带着耳麦和话筒,从求婚活动的开场站到了将要结束的最后时刻。
她紧绷的情绪因为大家脸上惬意自在的笑容,和仪式即将结束的悠闲氛围,在一点点地消散。
终于,要下班了啊。
这笔单子做完,她少不了一大笔收入,老板重视,她又能休息几天。
左甜忍不住心里美滋滋地,抱着手臂,跟着他们唱的歌哼。
仪式结束。
他们做散场工作,左甜预约了一辆搬家车,把活动用的器材先搬了一半回去,还有一部分留着明天来收拾。
乐队的几位非主流小哥骑着机车走的,路上还在放音乐,左甜给其他工作人员约的车也到了,他们折腾一天,跟左甜打过招呼,急匆匆地也下了班。
左甜一人留下善后。
草坪上,还有些宾客没着急走,三五成群地在闲聊,王女士也在其中。
左甜想到天台上还安了两架无人机,拍摄求婚全景用。
而他们两位,晚上似乎要在那里进行一些亲密活动,无人机还留在那边,她怕摄像头拍到什么,非礼勿视。
左甜趁着王女士还在楼下和人说笑,赶紧上了天台,回收无人机。
上到天台,门是虚掩的,楼梯间里暗,天台的光亮泄出一条银白色的光缝。
左甜刚要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有响动。
她停止了动作,抬手准备敲门再进,以免打扰别人。
门里,传来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又逼停了她的动作。
“啊啊…再重点儿…”
“这儿视野不错吧宝贝…”
“是啊…嗯…还能看见你和她的求婚现场…”
“求婚不是我们的,但我的心是只属于你的…”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了你。”
“要不是家里逼迫,我肯定会娶你进门,而不是娶她。”
虽然知道这是男人虚心假意的滥情话,女人也娇娇地笑出了声。
凌乱的喘息混着哼叫,慢慢地,他们又陷进了欲流之中。
天台门外,左甜默默地收回了手。
我滴个乖乖,这是求婚现场出轨啊。
这要是被发现了,就凭王小姐那个娇蛮的性子,不得把他俩撕了?
“…”
左甜的表情沉浸在昏暗的光线里,有几分晦暗不明。
按照道理讲,她做为一个没权没势的苦逼打工人,不应该多管闲事。
正常把活动办完,直接撂挑子走人就行。
他们的婚姻幸福与她,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她不吭声,不拆穿。
王女士还是那个京圈的大小姐,被丈夫宠爱,捧在手心里,当一样珍宝呵护,江先生也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温柔君子,体贴深情的好丈夫。
完美的爱情电影照旧播放。
她拿了活动尾款,完美谢幕即可。
然而事实上,左甜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做为一个被前男友甩了,心里有阴暗面的底层社畜,她此刻想的是,
如果,她悄悄地去引王女士上来,不就能看热闹了吗?
这打小三的戏码不比乐队摇滚,热气球,上流晚宴有意思多了?!
再完美的爱情,只要是假的,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爱情都裂开了,别人也裂一下不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