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说着说着,发现对面舞阳的脸色越来越沉,而且她的目光中多了些审视的意味。
顾宁笑着问:“怎么了?”
舞阳自顾自喝茶,她垂眼看着茶杯,所有的情绪都掩埋在纤长浓密的眼睫里,她沉默不语,似乎在静静思考,并不回答顾宁的话。
顾宁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存心想把她的外壳打烂,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装模作样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他非要问出答案,好像在逼迫舞阳一般,舞阳抬眼看他,目光陡然凶狠起来,语气中质问的意味浓厚:“这些消息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顾宁游刃有余地应对道:“听寨子里的人说的呗!”
舞阳冷笑一声:“那刚才那些筹划总不是别人教的吧!没想到你这么有心机!瞒地挺深啊!”
她说完后自己的气泄了一大半,内心深深懊悔,心里痛骂自己白痴,之前竟然觉得这个混蛋是个憨厚的好人。
好个屁啊!
顾宁听她吐露真话,心里可算松了一口气。他打起精神来为自己辩解道:“你别把我往坏处想啊,我若是存心隐瞒,现在又为什么说呢?你如此冤枉我,当真让我伤心!”
舞阳承认,她确实有种被隐瞒了的愤怒。
她以前觉得顾宁为人单纯真挚,像是一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水。可刚才他在对面缓缓说着拟订的计划时,舞阳却突然发现真实的顾宁恐怕跟自己所想的形象相距甚远。
她觉得自己简直笨死了,竟然轻易相信一个人,可心里又有个小小的声音在疑问:那之前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里,他全是伪装的?
顾宁看舞阳的脸色变幻莫测,但没有一种神色是和缓的。他突然觉得大事不好,生怕舞阳从此对他心有芥蒂。
他来山寨本来就是为了剿匪,现在三当家这事儿恰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他打算先让山匪内斗离心离德,再在秦旭大婚之时将各路匪寇头子一网打尽,最后来个围点打援两面夹击,将复仇的匪寇彻底歼灭,如此一来,西南地区的匪寇便可以连根拔起了。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舞阳,也没想到两个人又住在了一起,刚才的计划也是突然之间融入了全盘计划里,实在失策啊,竟然引起舞阳对他的怀疑。
不用说,她之前心里一定觉得自己面前这个人是个单纯的平民百姓,因为倒霉被掳上山当了苦力。
现在呢?
舞阳听完他的辩解,叹了口气,恹恹地说:“那照你这么说,是我错了?”
顾宁果断摇头,承认错误:“不不不,主要是我事先没有表现出自己富有韬略的一面,让你把我想的太蠢了。”
舞阳瞪眼:“什么?”
现在这种让人郁闷的时刻,这个武阳就知道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顾宁看她又想掀桌子,安抚道:“你别生气,计划还没说完呢!”
舞阳有些自暴自弃,她冲顾宁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顾宁道:“如今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尽快引爆大当家和三当家之间的矛盾。”
他说完这些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得到对面人的响应。可舞阳回应他的积极性显然不高,她现在还沉浸在智商被打击的恍惚中。
顾宁拉了拉她的袖子:“你觉得怎么样?”
舞阳迷茫地看着他,顾宁扯出一个笑容,两手很自然地把舞阳的双手握在掌心,他心想,还是得把身份这一关混过去,于是他神色诚恳地说道:“是时候向你表明我的真实身份了。”
这句话像闪电一样劈中舞阳,让她的灵台一瞬间恢复清明,她甚至都忽略了顾宁两手的位置,神色中满是疑惑将要得到解答的期待。
顾宁开始瞎编:“说来惭愧,我武阳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独子,父亲经商,家里财产颇丰,我自小饱读诗书,跟随名师练了一身功夫,就想好好报效我大魏。不想两年前国内起义军蜂起,生意难做,家里一时破落……我……”
他不知使了什么方法挤出了两滴泪花,嗓音比以前又哽咽了几分:“老父一病不起,我照顾了他一年半,他便去了。我自此没了亲人,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进京参加科举,岂料中途预见歹人,竟被捉上山来做了苦工。”
舞阳并不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她有一套自己对人对事的评价标准,眼下顾宁挤出滴泪,并不足以打动舞阳。
他那所谓凄惨的身世更是没法儿与现代选秀选手编造的故事相提并论。舞阳实在没有被他感动,不过也没有完全不相信他,她疑惑道:“你既然有武功,为何还被捉上山来?”
顾宁艰涩地说道:“因为我被……喂了药……”
“药?什么药?”
“软筋散。当时这些匪寇人多,而且已经捉了不少人装在囚车里,我正好孤身一人赶往京城,与他们迎面撞上。我原来还想要不要搏斗一番伺机逃跑,谁知那匪寇直接拿了个撒了软筋散的馒头往我身上扔,我躲过第一个,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个,粉末很多都被我吸进鼻腔里了,我根本没防备,便人事不省了。”
“后来呢?”舞阳问。
“我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被装了车,而且听同车的人说,我的金钱和衣物被搜刮一空,那些人为了表示对我格外优待,还多给我灌了点儿药……”
“是这样啊!”
顾宁使劲点头,拼命想让舞阳相信。
舞阳心里想,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求证了,索性先跟他救人吧!
自己得留个心眼儿,看这混蛋会不会出什么阴招!
察觉到手上覆着的温热,她脸上一烫,本想立刻把手从顾宁手心里抽回来,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她于是拉下脸,警告道:“哎,你那手往哪儿放呢?”
顾宁如梦初醒,把手放下来,两手交握在胸前,语带关切道:“不生气了吧!”
舞阳朝他挥了下拳头,狡辩道:“我哪里生气了?”
顾宁从善如流,顺着她的话:“是是,你没生气,是我眼瞎,咱们继续说计划,我跟你打包票,两天内,咱们一定能让那些女子脱离苦海,再世为人!”
舞阳瞪了他一眼:“行,我再信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