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蓝氏随着太医一同到场,一路上都心惊胆战,只因秦太医来得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与景成串词儿,秦太医是来看病的,如若景成的面上光光净净,她又该怎么圆?且秦太医曾见过她的儿子,却不知会否看出异常来?
心怀忐忑的蓝氏走得极慢,可再怎么磨蹭,这条路终是有尽头。
儿子的屋子就在眼前,蓝氏没理由拦阻,只得将心一横,抬步往里进,心想待会儿若是漏馅儿就由她一力承担,总之不能让景成担责,他是无辜的啊!
蓝氏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进屋之后,眼前的场景却出乎她的意料---
但见景成满脸红疹,她仔细盯着瞧了瞧,并非是胭脂作假的红点,而是真的起了疹子!
晨起之时她还来过,并未发现他有疹子,怎的转眼就变成了这样?蓝氏疑惑深甚,但当着太医的面儿,她没敢多问,而太医只顾观察他面上的红疹,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容貌肤色。
诊断过后,太医又问起他最近吃了些什么,碰过什么,让他仔细回忆,一一道出,景成故作为难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其实是我偷吃了虾,我一吃虾就容易这样,先前大夫问我是否吃虾时,我担心娘训我,一直没承认,这才耽搁好几日。”
闻听此言,蓝氏已然明了,景成很可能是对虾有强烈的反应,但为了不让太医起疑心,才以身犯险,故意吃虾,以致于真的起了疹子,如此讲义气,着实令她动容。
但为了配合他这场戏,蓝氏还得故作生气的训斥他,“你这孩子怎的这么不让人省心,下个月便要成婚,你竟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还故意瞒着我,是想气死为娘吗?”
说着蓝氏咬牙切齿的举着手作势要揍他,秦太医见状,赶忙相拦,好言相劝,
“正所谓食色性也!这人嘛!甭管什么年纪,都有嘴馋的时候,夫人切勿动怒,当务之急是为二公子诊脉开方,缓解他的痛楚。”
秦太医从中劝解,蓝氏顺势而下,没再计较。
可怜景成假戏真做,默默承受着起红疹浑身痛痒又不能挠的苦楚,好在秦太医只顾认真探究他的病情,并未怀疑其他。
随后秦太医回宫复命,景成总算是有惊无险,又险渡一劫。
蓝氏见状,终是忍不住默默垂泪,感念于景成为了不被拆穿而不惜牺牲自己的康健,但凡彦安晓得顾全大局,她也就不至于如此提心吊胆,不必拉景成下水。
虽说侥幸避祸,可景成至今心有余悸,这便是所谓的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吧?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圆,当真头疼。
面对蓝氏的感激道谢,景成还是那句话,“快把正主找回来吧!我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幸运,再折腾几回,我人该废了!”
这也是蓝氏的心愿,可她的儿子究竟在哪里?她每一日都在期盼,却始终未能看到一丝希望……
且说秦太医回宫后将诊断的结果如实禀明太后,魏东书与秦太医皆说见到了季彦安本人,萧南临再也坐不住,当即将影卫唤来。
影卫刚到场,便有茶盏甩向他,常年习武的他十分警惕,本该躲过去,可眼前人是他的主子,他不能闪躲,只能硬生生的受这茶盏的撞击。
冷硬的瓷盏猛的撞向他胸膛,而后又掉落在地,破落时的声音清脆响亮,在这泠泠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影卫心下一悸,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低眉听训,
“世子息怒。”
萧南临的怒火汹汹燃烧着,烧得他眼眶通红,迅然拔剑,直指于他,咬牙恨斥,“季彦安居然还能回到武毅公府?你办事不利,本世子要你何用?”
闻听此言,影卫那冷峻的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属下明明一剑刺中他心口,剑上还煨过毒,他中毒落水,根本不可能生还。”
“秦太医眼见为实,岂能有假?”
影卫亲手解决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这当中一定有蹊跷,世子,请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这就潜入武毅公府,一探究竟。”
实则萧南临也觉得影卫武功高强,不太可能连一个季彦安都解决不了,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他已没工夫追究,只想要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再失手,提头来见!”
心弦紧绷的影卫领命而去,刚出世子的院子,身后赫然传来一声呵令,“慢---”
浑厚洪亮的声音十分熟悉,影卫当即回身拱手,“属下参见王爷!”
一身桦色衣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刚毅,年近四十,却并未发福,依旧挺拔劲瘦,正是恭郡王无疑。
看他自儿子房中出来,恭郡王闲问了句,“临儿给你下了什么指示?”
影卫有所犹豫,不知该不该明言,迟疑之际,但见恭郡王双眼一眯,笑着反问道:
“怎的?你眼里只有世子这一个主子?本王是外人?”
恭郡王的声音很轻飘,看似在说笑,影卫已然听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当即颔首认错,如实道出世子的交代。
南临居然敢对季彦安痛下杀手?这举动着实出乎恭郡王的意料,还好他没得手,否则后果难以挽回!
强掩下眸底的波澜,恭郡王漠声吩咐道:“此事到此为止,你无需再管,临儿那边,本王会解决。”
世子让他动手,王爷却让他停手,影卫莫名其妙,奈何他不敢得罪王爷,最终只能听从王爷的命令,闪身退去。
随后恭郡王转身去往儿子的房中。
萧南临窝了满腹的火,正斜倚在榻上,独自饮酒浇愁,未听下人的禀报声,便见他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见状,萧南临当即坐起身来,恭敬拱手见礼,请其入上座,“不知父王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撩袍入座后,恭郡王打量他一眼,面上并无愠色,声音却是淡漠,“你如今翅膀硬了,做决定之前竟不与本王商议,这般擅自做主,可曾想过后果?”
影卫才走,他父王便来兴师问罪,八成是影卫泄露了他的计划吧?心知无可隐瞒,萧南临只好找借口,
“孩儿是想着此等小事,无需劳父王费心,自个儿解决便是。”
他说得可真轻巧,“行刺当朝九驸马,也算小事?九驸马乃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女婿,他若出事,皇上势必追究到底,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
是啊!所有人都晓得季彦安的身份,唯独季彦安自己拎不清,“既是天子女婿,又为何逃婚私奔?不识抬举,驳容瑶颜面之人,死有余辜!”
捕捉到儿子眼中深藏的怨愤与杀气,恭郡王已然猜出他的心思,“所以你就趁着他私奔刺杀他?你是认为只要他死了,九公主便没了婚约,而你正好可以娶她?”
被戳中的萧南临并未吭声,负手而立的他傲然扬首,面上并无一丝愧疚,“是他悔婚在先,怪不得我心狠。”
儿子的心态,恭郡王始终无法理解,“众所周知,大盛朝的驸马只能担任文官,做不得武将,你若娶公主,那便等于毁了仕途,大丈夫理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才能博得更多的功名,光耀门楣!”
这不成文的规矩,萧南临一清二楚,但他并未放在心上,“那是旁的驸马没本事,若换我做驸马,必然能使皇上改变主意,打破这陈规旧矩。”
任他再怎么自信,恭郡王都不赞同此事,
“季彦安是否珍惜九公主都是他自己的事,即便他有错,也该由皇上来定罪,你断不可私自害他性命,影卫已被拦下,你最好彻底断了这念头,莫再惦记九公主!”
恭郡王的态度十分明确,不由分说便打破他的念想,萧南临一向听从父命,可这一回,事关容瑶,他不甘心就此放弃,不服气的他愤然反噎,
“父王为何如此关心季彦安的安危?就因为他是蓝氏的儿子吗?”
骤然听人提及蓝氏,恭郡王眉心微动,缓缓侧首,看向儿子的眼神泛着滔天怒火,
“放肆!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若再胡言妄为,谋害季彦安,莫怪为父不顾念父子之情!”
冷然道罢,恭郡王一挥袍袖,沉着脸转身离开。
季彦安越发窝火,猛然坐下,怒锤铺着红绸的桌面,震得垂在桌边的流苏来回晃悠。父王的性情他很清楚,说一不二,他若违背父命,只怕会受到严惩。
不过父王只说不许害季彦安的性命,他大可想其他的法子,在不要人命的情况下,终止这场婚约!
蓝氏并不晓得儿子的悲惨遭遇,她还在期盼着儿子归家呢!
不知不觉间,景成已在此待了半个月,他面上的红疹已然消去,肤色也变得白皙,举手投足间越来越像世家子弟。
眼瞧着初定礼将至,乾元帝已然回宫,这正主还未找到,景成难免焦躁,“你们打算留我到何时?总得有个期限吧?”
蓝氏也想放他自由,奈何情况不允许啊!三日后就是初定礼,驸马必须入宫参礼,她的儿子还没回来,只能让景成替代。
单在这武毅公府中假扮,于景成而言已很吃力,若再让他入宫面见众人,岂不是等于跳进火坑?
“我从未进过皇宫,不认路,不识人,定会露馅儿。”
“只要你肯配合,办法总比困难多,景公子,你就大发慈悲,帮人帮到底吧!”
蓝氏一再相求,景成不耐啧叹,皱起的眉梢明显挂着拒绝二字,他很想一走了之,不再蹚浑水,可季夫人的处境摆在那儿,且武毅公确实对他大哥有恩,他若就这么离开,季夫人又该怎么办?
道义与理智在他心底不停的翻滚着,滚作一个大火球,灼得他心肺皆烫,最终,理智被融化,景成迟疑再三,终是下定决心,
“我可以入宫,但若真出什么岔子,后果自负。”
终于得他应承,蓝氏感激涕零,时日紧迫,不可耽搁,她赶紧开始着手安排。
因着她是朝廷命妇,时常入宫参加典礼,对皇宫很熟悉,于是蓝氏凭借记忆开始绘制皇宫地图,将每个门,每座宫殿的位置及用途,甚至河流湖泊以及三座花园皆标注出来,一一讲与他听。
盈霜则在一旁绘人像,皇帝像自是不必绘,穿龙袍坐龙椅的就那一位,主要是一些朝中重臣,以及皇子、后妃和公主。
看着那些个画像,景成眼花缭乱,好在盈霜画技超群,懂得抓住每个人五官上的特征,
“二哥他曾是六皇子的伴读,与六皇子最是相熟,所以你一定要记清楚这个人,他的左眼角下方有颗小小的泪痣,不过初定礼上礼节繁多,你们应该没什么机会单独说话,所以不必担心。
这位是怡妃娘娘,也就是你的岳母大人,她面似白玉盘,体态丰腴,一派雍容富贵……”
看着画像,听着她的讲解,景成在心底默默记着每个人的特点,纵然身心疲惫,可为了不出岔子,他还是强迫自己一遍遍的去牢记。
光阴如飞马,转眼便到了九月十六,今儿个乃是九公主与武毅公之子的初定礼。
因着公主是金枝玉叶,是以这初定礼在皇宫的保和殿中举行,九十桌宴席由驸马家提供,交由光禄寺来承办,三品以上的官员命妇以及王公大臣,宗室子女皆会入宫参宴。
卯时东方未白,尚在睡梦中的容瑶已被宫人唤醒,下帐更衣梳妆。
梳妆完毕之后,宫人开始上朝食,西春莫名心慌,生怕今日不顺利,忍不住念叨了句,
“公主,您说驸马他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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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