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心有怨念,李锦悦也懒得与他争辩, 反正他这个人很自私, 根本不会顾忌她的感受,她抱怨又有何用, 他不会心疼的。zuowenbolan
气呼呼的鼓着香腮,李锦悦瞥他一眼,转身又回到桌边, 继续看话本子。
说来这话本子还真是有毒啊!明知道故事是假的, 情节她也能猜到大半, 但就是不自觉的想看下去, 然而刚清气没多会子,傅新又让她拿蜜饯。
李锦悦满目狐疑的打量着他, 怀疑他这是故意刁难她。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蜜饯吧?”之前她担心他喝完药之后嘴里苦, 拿蜜饯给他,他却说不喜吃甜食, 自那之后, 她便再没拿过, 今日他突然要蜜饯, 实属反常!
傅新掠她一眼,唇角溢出一丝讥诮, “你记得倒是清楚,看来对我很关心。”
不可否认,以往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凡事都会为他着想, 可那又怎样呢?她不求他心怀感激,也不求他回报什么,但至少应该善待于她吧?
可惜仅仅这一个小心愿都是奢念,无人添油,油灯终会熄灭,一再失望的李锦悦已不敢再倾心相付,对于他的猜测否认得十分干脆,
“我对谁都这么细心。”
“对别的男人也细心?”
察觉到他面色有变,声音陡然凉了几分,李锦悦很怕他又借题发挥,找她麻烦,怯声改口,
“对我弟阿致当然关心,有问题吗?”
默然片刻,傅新冷然警示道:“除却你父亲和弟弟之外,不准对其他男人上心。若被我发现你有二心,绝不轻饶!”
道罢此事,傅新又让她去拿蜜饯,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一般。
李锦悦心道自作孽不可活啊!谁让她当初一意孤行呢?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皆是报应!心知怨天尤人无用,她闷呼了口气,放下话本子,慢吞吞地去抱罐子。
看她唇瓣开合,似在小声说着什么,傅新不悦蹙眉,“嘀咕什么呢?在说我坏话?”
小声抱怨几句也不成吗?他管得可真宽!纵使心有怨怼,李锦悦也不敢明言,揉了揉脸颊,借口说是牙疼。
招了招手,傅新示意她过来,“我瞧瞧。”
李锦悦心顿虚,不敢近前,“你又不是大夫,瞧也无用。”
“过来!”他一声低呵,吓得她心肝儿颤,抬眼便迎上他那不容置疑的冷厉眸光。掂量着后果,她终是没敢违抗他的意思,抱着蜜饯罐子走了过去。
把蜜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之后,她双手交握,规规矩矩地立在榻边,傅新拍了拍榻,示意她坐下,又命令她张开嘴。
反正牙疼这种事不会露馅儿,她便乖乖照做,张开小嘴,谎称左边大牙疼。
傅新盯着她的檀口仔细瞧了瞧,没发现有龋齿,也没见牙龈红肿,却不知她是真痛还是假痛,遂命麦穗去找姜片。
一听说要把姜片含在口中,李锦悦登时哭丧着脸,“啊?大可不必吧?”
然而他竟道:“既是牙疼就得治,除非你在诓我。”
对!她就是在诳他,但她很怂,不敢承认,唯有将错就错,老老实实的把麦穗拿来的姜片含在嘴里,用牙咬着,那滋味简直无法形容,又辣又呛,太折磨!
最可恶的是,傅新居然在旁悠哉悠哉的吃着蜜饯,吃就吃吧!他还非得评价一句,“既酸又甜,确实不错。”
惹得李锦悦心痒痒,很想尝一颗,咬着姜片的她不敢把嘴巴张太大,声音含糊地道:“好像不疼了哎!可以吐掉了吧?”
傅新却是不许,“还没到一刻钟,再忍忍。”
此时的她后悔莫及,暗恨自己就不该撒谎啊!
好不容易过了一刻钟,她立马吐掉姜片,拿清水漱漱口,怎奈姜的味道还在,着实难受,她便去往榻边,想拿蜜饯压一压。
孰料傅新竟将罐子藏在怀里,一本正经地道:“牙疼不可食甜。”
“现下已经不疼了。”
“吃了便会复发。”傅新坚持不肯给,她只好去抢,偏他胳膊长,将罐子背在身后,她根本够不着!
就在她奋力去抢时,耳畔骤然传来他的声音,“离我这么近,有何企图?”
李锦悦愣怔当真,侧眸时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和他几乎贴着面,登时颊染飞霞。窘迫的她下意识想要逃离,却被人扣住腰身,她尚未反应过来,唇已被两片温热贴覆!
她以为自己又要被咬,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的他并不凶狠,噙着她的唇辗转轻触着,再到后来,他的手臂加重力道,将她紧紧的圈在怀中,捉住她的柔舌,吻得更深,那种缠绵的滋味令她渐渐失去意识,脑海一片混沌,空茫无物,下意识的被他引导着。
直至两人呼吸微喘,傅新这才松开了她。
长睫半垂的他微歪头,用手掌撑着床榻,打量近在眼前的人儿,被亲吻过的唇瓣越显红润,似窗外的花蕊,娇娇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平复心底的意念,轻声问了句,“还难受吗?”
李锦悦捂着心口气喘吁吁,茫然点头,但听他又轻笑出声,“那继续?”
察觉到他眼中的戏谑之意,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表错了态,赶忙摇头拒绝,“不需要,牙不疼,也不难受了。”
道罢她仓惶起身,手足无措,竟不知该做甚。
榻上的傅新终于不再逗她,将罐子递向她,“不是要吃蜜饯吗?”
这会子她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心慌意乱的她并未近前去接,愁眉紧锁涩声道:“你自个儿吃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待会儿麦穗会帮你取药包。”
这一回,她不再管他是否答应,转身便走。
出得屋子,一阵沁凉迎面扑来,小雨已停,檐角仍有雨水汇聚,滴滴答答的雨声如诗如禅。被雨水浸润过的枝叶嫩绿怡心,花叶间皆有雨珠,缓缓滚落着,不经意间滑至湿润的泥土中,滋养大地。
周遭尽是泥与青草的芬芳,李锦悦深吸一口气,顿感舒畅,不似在屋里那般压抑。
今日他似乎与她说了很多话,原本这该是她最期待的场景,她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他曾伤害过她,她应该记恨他才对,为何方才被他亲吻时,她的心间竟会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心烦意乱的李锦悦暗暗告诫自己,他只是百无聊赖才会拿她寻开心,她千万不能因为一点点的温柔就忽略他曾经的恶行,实该守住自己的心,不要再为他而动,否则只会被他伤得更深!
屋内的傅新已然将药包取下,兀自下榻,行至窗畔,他分明看到院中的李锦悦正垂着小脑袋暗自思量着什么,樱唇紧抿的她满脸忧郁,哀戚意味那么明显,却不知她在为何事叹息。
难不成他的行径令她很不满?他可是她的丈夫啊!亲她一下怎么了?她何故如此介怀?难不成……她真的心有所属?
目睹她那失魂落魄的情状,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敷在身后的手缓缓攥起,只觉嗓喉发苦,不是滋味。
不愿待在屋里,李锦悦出去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月苑附近,反正无事可做,她干脆进去看看福灵安。
彼时东珊正在逗孩子,听丫鬟说六夫人来了,便起身去迎她。
如今福灵安已有四个多月,睡得比以往少些,人一逗便笑,机灵可爱,尤其是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灵目炯炯,特讨人喜欢。一瞧见孩子,李锦悦心都化了,忍不住伸手去揉他,
“好可爱啊!软软糯糯的,好想捏捏他的小脸啊!”
东珊笑打趣,“你也快了!到时候给福灵安添个堂弟,他才有伴儿不是?”
说起孩子,李锦悦登时羞红了脸,“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想起上个月听来的消息,东珊小声闲问,“我听额娘说,你们已然圆房?”
还不是婆婆出的主意,若非婆婆自作主张,她也不至于被他欺凌,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来,默默吞咽着委屈,勉笑以应,
“是圆了房,不过身孕这种事不好说,但看天意吧!”
实则此时的李锦悦并不希望自己有孕,毕竟傅新对她没感情,怀了孩子又如何?她可不希望整个孕期都在郁郁寡欢中度过。
不愿再提这些扫兴之事,李锦悦打岔说起了旁的,东珊看她闷闷不乐,虽不知他们夫妻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终是识趣打住,没再多提。
看了看时辰,申时三刻,东珊念着傅恒醉了酒,打算给他做些皮蛋瘦肉粥,清淡暖胃。
说起这粥,李锦悦在娘家时也做过,但她尝试过几回都做不出外面的味道,东珊神秘一笑,只道做粥也有诀窍,遂带着她去往南月苑中的小厨房,实践并讲解着,
“做白粥只需直接加水熬煮即可,但瘦肉粥不同,做瘦肉粥的米需要提前腌制,加盐浸泡两刻钟左右,最好再加两勺油。”
李锦悦奇道:“粥里加油,不会很油腻吗?”
“添油是为了让米更加绵烂,煮粥时油会慢慢被蒸发,煮好之后不会油腻。”
怪不得她煮的瘦肉粥不对味儿,原是没腌制呢!
约摸半刻钟后,米已腌好,肉也焯过水,东珊开始将食材往锅里放,“先加一个切成丁的皮蛋,和米一起煮,皮蛋会被煮烂,粥里也会有皮蛋的香气,再将肉丁放进去,外加两片姜。”
一提到姜片,李锦悦不由想到了那个吻,面颊微烫,恍了一瞬的神,东珊的声音又拉回了她的思绪,“先用大火熬,两刻钟之后再用文火,慢熬半个时辰,快出锅之前再加一个皮蛋,煮一刻钟即可。”
这简单的一道皮蛋瘦肉粥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呢!李锦悦甚感佩服,笑赞道:“还是你懂得多,看来我得时常过来跟你学学厨艺,往后也可以试着自己做。”
“我也是在家无趣才做些美食打发光阴,你若有兴致,咱们倒是可以时常探讨。”东珊做的粥多,留她在此用晚膳,李锦悦倒是愿意的,但一想到傅新曾怀疑她对傅恒有意,加之今晚傅恒也在家中,她若是留在这儿与傅恒同桌用膳,傅新可能又会胡思乱想。
即使她问心无愧,却也怕他无理取闹,权衡利弊后,李锦悦终是选择婉拒,“傅新他还在家呢!我得回去照看他。”
东珊笑打趣,“家里不是有丫鬟吗?难不成六哥离了你不能吃饭?”
没她在身边,傅新应该觉得很清净才对,此乃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李锦悦没好意思与人说,窘笑着借口道:
“倒也不是,只不过我出来的时候没与他说,下次吧!得空我带壶好酒,咱们一边饮酒,一边品美食。今儿个我就不打扰了,毕竟九哥还在家,多有不便。”
掩唇一笑,东珊提醒道:“如今你嫁给六哥,成了我们的六嫂,合该管傅恒叫九弟才是。”
这九哥唤了那么多年,骤然成亲,实难改口啊!
两人正说笑着,忽闻门口有人道:“还是甭叫九弟了,直接叫名字听着更顺耳。”
东珊循声望去,原是傅恒。
他才起身,问了秋霖才知东珊在小厨房里,刚过来就听到她们在讨论对他的称谓。
也对,哥哥变弟弟,李锦悦唤不出口,还是叫名字吧!为避嫌,她就此告辞,东珊没再强留,相约下回一道用膳。
送她出了院子,东珊回往里屋,傅恒已然闻到粥的香气,打算今晚吃两碗,才不辜负媳妇儿的心意。
就在此时,小厮领人过来,原是萨喇善派人来请他晚上去吃酒。
晌午萨喇善只请了傅恒,没请旁人,他那些朋友们都记着今日是他的生辰,下午直接过来给他送礼,那他得招待啊!于是就在酒楼定下几桌宴席,又差人来请傅恒。
傅恒想着晌午已用过宴,没必要再去,他并非嗜酒之人,若非特殊情况,实不愿一日喝两回,便给婉拒了。在他看来,大鱼大肉还不如东珊做的粥香。
孰料晚膳将上桌,那边又有人来请,说是今晚客多,鄂容安与广廷皆在,是以萨喇善才又派人请他过去。
傅恒甚感无奈,不太愿去,但萨喇善毕竟是他的妹夫,连请两回,他若是不去,岂不让人难堪?
东珊明白人情世故难以推辞,也没留他,“磨不开面子你就去吧!没关系,我自个儿用膳即可。”
傅恒颇觉愧疚,“可你辛辛苦苦为我熬粥,煮了那么久,我还没来得及尝就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我可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怪你的。”
媳妇儿如此善解人意,傅恒甚感欣慰,实在推脱不过便去了。
实则鄂容安、广廷二人与萨喇善无甚往来,只不过他们皆与傅恒沾亲带故,同在一桌吃过酒,便算是认识了,念在萨喇善是傅恒妹夫的份儿,他们才会过来捧个场。
晚宴过罢,众人相约要去花楼继续饮酒,傅恒实在没兴致,毕竟明日还要入宫当差,他不便在此耽误太久,与萨喇善交代一声便走了。
鄂容安与广廷皆不是爱玩儿之人,亦告了辞。
实则萨喇善也不愿再去花楼,他还等着淑媛的答复呢!奈何那些个友人兴致颇高,今日他做东,不便扫人雅兴,无奈之下唯有硬着头皮请他们去听曲儿。
晌午那会子,萨喇善表明心迹之后,淑媛虽没个答复,心里一直不安宁,总在琢磨此事,反反复复的想着他的话。
感情的泥沼,她真的要踏足吗?一旦陷进去,她便没有退路了啊!
可诚如萨喇善所言,若是不尝试,那便永远体会不到爱与被爱的滋味,人生即使富贵安平,却终究枯燥,徒留遗憾。
扪心自问,近来萨喇善对她极有耐心,的确无可挑剔,她若还不肯接受,似乎有些不识好歹,她是不是真的应该勇敢的往前迈一步,领略新的景象?
可若迈出去之后,日子会是什么样呢?就像今晚这般,将近亥时,他仍未归来,单是酒宴不可能耗费两个时辰,所以这会子他可能又去了花楼吧?
心中无他时,她不会管他何时回来,一旦付出感情,指不定她也会惦念着他的归期,猜测他去了哪里,有没有跟女人纠缠不清,猜忌的日子着实难熬,她实不希望自己沦落到为男人而失去自我的地步。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萨喇善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的确没必要骗她什么,近来这几个月他几乎日日都在家陪着她,与才成亲时相比,确有很大的转变,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试着信他一次?
淑媛反复思量,犹豫不决,看他久不归来,想着他可能会耽搁到子时,叹了口气,没再等他,让丫鬟备水洗漱,预备先入帐。
丫鬟才把热水端来,忽闻外头传来匆急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有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夫人不好了!少爷他受了伤,额头上好多血啊!”
“怎么会这样?”惊诧的淑媛立时起身,忙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去庆生吗?怎会受伤?”
丫鬟支支吾吾不敢答,淑媛再三追问,她才说了实话,“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小厮说少爷在花楼里为了一个女人跟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