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哥,等我做完这一单生意,也像你这样退休回老家待着吧,这么些年刀口舔血的日子,真特么不是人过的呀!”田军一边刮着自己的络腮胡,一边抱怨。
单成斌收拾好行李——就一个包,里面是一套换洗衣服,还有一些特殊物品,从镜子里看他一眼,说:“那就祝你马到成功,心想事成吧。”
田军收拾好不听话的胡子,蒲扇一般的手掌拍在单成斌结实的胸膛上,“借你吉言,那单哥你一路顺风!”
回到老家,迎接单成斌的不是父母安排的妻子李建红,而是她的灵堂。
单成斌和这个大自己几岁的妻子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他也非常感谢这些年她对二老的照顾,便给她办了葬礼,并详细跟寨子里的发小问了情况。
“红姐去城里给你爹取药,结果第二天还没回来,晚上就接到电话说红姐出了车祸没了,让去领尸体……红姐人这么好,不该有这些惨事的啊!那些挨千刀的!”单双耀面色痛苦,双眼通红。
单成斌只是点了点头,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过了几天,单成斌接到了一个电话,拿着老式手机按了接通,那边就传来田军咋咋呼呼的声音。“单哥我跟你讲,我生意成功,也顺利退休啦!唉,听说这次的目标人物是个病危老头,要解决他简直易如反掌啊!”
田军还在说,单成斌就听着,等他说的差不多了,再和他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几年之后,二老寿终正寝,临终前老太太心里还记挂着李建红,就泪眼昏花地紧紧捏着单成斌的手说:“是我们单家对不起建红,对不起建红啊!”
安葬了二老,单成斌离开老家,进了城。
高鉴鸿正在院子里看书,看的正入迷,手里的书就被姐夫刘志勇抢了。
“大晚上的少看些书,对你眼睛不好,吃药吧。”
高鉴鸿吞了药片,喝了一大杯水,看着给自己换义肢的姐夫,欲言又止。
刘志勇一抬头看他那样,就说:“你姐说今晚她就不过来了。确实来不了,今晚她值班,最近医院又忙。”说着,义肢已经安好了。
高鉴鸿点了点头,扶着刘志勇站起来,试了试,就自己走进了屋。
他知道大姐为什么不太爱理他,因为是他害死了小妹,如果几年前不是他忙着去给主治的病人做手术,又怎么会出车祸,害死了非要一起去的小妹。
“姐夫你坐,我给你倒杯水。”高鉴鸿心里难受,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你别忙了,我自己会倒的。”刘志勇连忙喊住他。
结果高鉴鸿直接进了厨房要做饭,刘志勇也就没再阻止他,只是帮他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回到家里,看着正敷着面膜的妻子,刘志勇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鉴鸿还好吧?”高鉴芳担心地问道。
“你明明担心得不行,偏偏又不自己去,每次都让鉴鸿想多了难受。”刘志勇一边去盥洗室洗漱,一边说。
“你以为我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臭嘴,我一去就管不住,总要冒些伤人的话,让鉴鸿心里更难受,那我还不如不去。”高鉴芳面膜也敷不下去了,也进了盥洗室洗漱。
“唉,如今高家就剩你俩姐弟,真是……”
“志勇,要不我们雇个人照顾鉴鸿吧,我怕我们出差的时候他照顾不了自己。”
“行,那我明天去和他说说这事儿。”
于是,过了几天,高鉴鸿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牛高马大、身强体壮的单成斌。
“姐夫,这……”他疑惑地看向刘志勇。
“就是前几天跟你说的,你姐担心我俩出差了你一个人不方便,就请了一个人来照顾你。你放心吧,这是我高中同学单成斌,勤劳能干,人还好。”
这种推销一样的语气,让高鉴鸿很是无语,不过既然是姐夫的高中同学,也不能怠慢了人家。
刘志勇一走,高鉴鸿就和单成斌说:“其实我一个人可以的,不用麻烦……”
“不麻烦,你姐姐付了工资的。”单成斌淡定地打断他。
“……”高鉴鸿从来不擅长和别人相处,更不要说是头一回见面的陌生人了,于是他默认了单成斌的存在,反正只要不是家政阿姨就好,他不太习惯和除了家人的其他的女性待在一个屋檐下。
单成斌确实勤劳能干,会做饭,会打扫卫生,还在院子里种了一些有助睡眠的花花草草,经常失眠的高鉴鸿脸色终于慢慢红润起来,而且还经常推着高鉴鸿去公园散步,是个体贴入微的人。
高鉴鸿从小到大都期待细水流长的爱情,期望有个体贴入微的妻子,他们可以一起上班,一起做饭,一起去公园散步,他也很庆幸自己的女朋友确实是个温柔的人。
但是温柔的人也会挑对象,几年前出了车祸截了左腿,已经和他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也分手去了其他地方。
这些年,大姐和姐夫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女孩子,对方初次见面都很欣赏他,可是一见他走路,就都不再联系。
高鉴鸿后来也想通了,自己过挺好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当初在医院里存下的工资,以及那场车祸得到的补偿足够他生活半辈子。
只是没人一起说话,没人一起做饭,没人一起手挽着手去公园散步而已。
是有些遗憾,但是不足以让他难受。
可是,如今有人和他说话,陪他一起做饭,还推着他一起去公园散步,有时候他装上义肢,两人也会并肩同行。
从小到大都这样,高鉴鸿容易对亲近自己、照顾自己的人产生好感,更何况面对的是单成斌有意地亲近和体贴。
“单哥,今天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些牛排吧,我煎的牛排味道还可以。”高鉴鸿如今很依赖单成斌,完全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疏离冷淡。
“嗯,那一会儿我去开车。”单成斌看着对面追逐打闹的几个小孩子回道。
高鉴鸿心思不在身边,没注意到对面跑过来的小孩子,只是问道:“那再做几个什么菜?要不买些西兰花吧,我看单哥很喜欢吃。”
“都可以,按你说的来吧,还可以买点西红柿,你可以做个西红柿蛋花汤。”单成斌伸手护住高鉴鸿,放出几分刀口舔血的气势来,让那几个小孩子绕道而行,不会冲撞到高鉴鸿。
正在思考的高鉴鸿见他这一举动,再听他说到西红柿蛋花汤,心里瞬间暖暖的。
“好,那我们回去吧,回去开车去超市。”
单成斌扶着高鉴鸿转身回了家。买好了菜,二人又回到家一起做饭,然后吃了饭又一起洗碗。
日子简单温馨,过的飞快。转眼间春节要到了,高鉴鸿被单成斌养得圆润了不少,脸色红润,也不再失眠,连身体都好了不少。
想着单成斌可能要回老家过年,吃完晚饭高鉴鸿就问:“单哥,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回老家过年?”
单成斌切着苹果,“家里没什么人,不回去也行。”
“那叔叔阿姨呢?”高鉴鸿放下手里的书。
“没了。”切好苹果,单成斌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去厨房洗水果刀。
“对不起,我不知道……”高鉴鸿感到很抱歉。
“没事儿,寿终正寝,老人家走得安详,就是……”
看着擦手上水珠的单成斌,高鉴鸿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老太太走的时候还记挂着她儿媳。”
高鉴鸿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变化:“我有嫂子啊原来。”
“几年前没了,到城里给老爷子取药,出车祸没了,老太太就一直惦记着老单家对不起她。”单成斌在茶几边盘腿坐下,脸色没有什么不同。
“对不起单哥,我不太会说话……”
“没事儿。”单成斌道:“吃苹果吧,挺甜的。”
吃着苹果,高鉴鸿小心思又动了:“那单哥你今天要不和我一起过年吧,我反正我一个人过,怪孤独的。”
单成斌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大清早单成斌就载着高鉴鸿去超市购了一大堆年货。
回到家里,单成斌让高鉴鸿去坐着,他一个人把年货搬到了房里。
高鉴鸿连忙给他倒水,让他坐着休息,然后自己去厨房把蔬菜和肉类分门别类放进冰箱。
突然被人从后面贴上来,高鉴鸿手里拿着的金针菇差点掉在地上。灼热的呼吸打在耳畔,让他浑身发热。
“我来吧,你站久了会不舒服。”单成斌接过高鉴鸿手里的东西。
年夜饭很丰盛,在吃饭前,高鉴鸿又接到了姐夫的电话,那头说话的却是大姐:“真的不来这边过年了?”
高鉴鸿愣了一下,笑着说:“是的大姐,祝你和姐夫除夕快乐!”
“好吧,你也是,除夕快乐!”挂了电话,高鉴鸿带些满脸的笑容去帮单成斌拿碗筷。
“这么高兴?”单成斌打趣道。
“是啊,和单哥过年,特别开心!”高鉴鸿不由得说道,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偷偷去看单成斌,却看到他也在笑。
单成斌笑着说:“我也是。和你一起过年,特别开心。”
高鉴鸿忍不住东想西想,还时不时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瞭单成斌,对于单成斌这个退役雇佣兵来说,他的目光实际上特别显眼,但是他没有戳破。
吃完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还是老节目老味道,只是换了好几个新面孔。实在无趣得紧,高鉴鸿见单成斌也没兴趣看春晚,就拉着他聊天。天南地北地聊,想到什么说什么。
被问到脚的事,高鉴鸿沉默了一下,才说:“几年前出了车祸,就没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单成斌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以后我在。”
“嗯?”电视上刚好播到有个明星的成名句子“观众朋友你们好呀,我真想你们啊!你们想我了吗?”,所以高鉴鸿有点分心,没注意听单成斌说了什么,再加上单成斌声音小,他没听清。
单成斌也没有多说,只是看着小品。房里一时安静下来,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初二的时候,单成斌说要回家去给爸妈拜年,高鉴鸿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说出想一起去,而单成斌竟然也默认了。
但是高鉴鸿并没有跟着去二老的坟地,只是在单成斌老家附近散步等他。
看着李建红冰冷的墓碑,单成斌拳头握紧又松开,只是烧了纸插了香就下了山。
“这里空气真好,老了来这里定居也不错啊!”回去的路上,高鉴鸿一脸轻松地说。
“嗯,这个想法可以。”单成斌有些沉默。
高鉴鸿便不再多说。
回到市里,高鉴鸿又和大姐姐夫一起去了爸妈和小妹的墓地。看着照片里微笑的妈妈和小妹,高鉴鸿心里的愧疚又增加了,晚上回家,好了很久的失眠又来袭,他辗转反侧,盯着窗外的花看了一晚上。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他被高中同学喊去聚会,这些年大家各奔东西,难得有时间聚在一起,就喝了很多酒。
结束聚会,是单成斌去接的人。
高鉴鸿醉的颠三倒四的,大有几分借酒浇愁的架势。而且仿佛酒壮怂人胆啊,从来不敢有什么越矩动作的人,竟然敢赖在单成斌身上,求抱抱,求背背。
单成斌竟然真的把人背到了卧室,给他简单擦洗了一下,就帮他脱了外衣,盖上了被子。
“单哥,我难受。”喝醉的人无意识地耍起了酒疯,也不歇斯底里,就是哼哼唧唧说自己难受,问哪里难受,他又哼哼唧唧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嘟囔着:“哪里都痛。”还拉着单成斌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这里最痛!有人在拿锤子敲!”
“没事,我在呢,睡一觉就不痛了。”单成斌帮他掖了掖被角。
“还是痛,骗人,哼!”三十出头的人了,突然耍起了孩子脾气。
单成斌有些无奈。
“单哥,我们一起睡呀,暖暖的!”高鉴鸿不知又发什么疯,拍着床铺非要让单成斌上去一起睡。单成斌不好逆着,就顺着他躺了上去。
高鉴鸿自觉地把头靠到人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睡着了。
单成斌却盯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入睡。
第二天酒醒了,想起昨夜的种种作为,高鉴鸿脸色通红,尴尬非常,感觉都不能和单成斌独处一室。于是他借口有朋友约就出门了。
他以前很少出门的,今天出来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在路上刚好又遇到了一个高中同学,昨天聚会这同学没能去,就邀请他喝一杯,虽然昨晚才醉过,今天也不好再喝,但他想想反正没事,不喝酒就行了,就和那同学一起去了一个偏僻清净的小酒吧。
这边的街道人很少,公园里也基本上没人散步,所以酒吧里客人不多,零星几个,音乐也不吵,很适合思考问题。
但是那个同学并没有给高鉴鸿思考的时间,一直拉着他说话,还一个劲儿让他喝酒。
高鉴鸿婉拒几次,那同学就有些不高兴,高鉴鸿不太擅长和不熟的人相处,迫于无奈,就喝了一杯。然而就是这一杯酒,差点让他吃大亏。
高鉴鸿从小就长的清秀,个子不高,皮肤又白,眼睛大大的,总是带着温暖和煦的微笑,从初中就很容易吸引gay的目光,这个酒吧刚好是gay吧,他喝的那杯酒里被下了料。
他这同学叫黄浩,从高中就觊觎他很多次了,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就算是残疾又如何,反正味道总归差不到哪儿去。
高鉴鸿感觉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被压在沙发上了。他挣扎推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同学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又惊又恐,还很难堪。
他左脚使不上力,衣服已经被撕裂了,一粒粒纽扣掉在地上,他又不敢大声呼救,只能又推又踢。
身体越来越没有力气,他心里一慌,顾不上什么,右脚用力把那人踹了下去,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黄浩被踹到已经激动的某个地方,咬牙切齿,叫骂不断,却疼得站不起来。
出了酒吧,高鉴鸿一边跑一边拨通了电话,也没看是谁的,就喘息着说:“救我……安宁路明湖公园……”
“你别乱跑,电话别挂断,藏起来,我马上来!”是单成斌。
高鉴鸿一边想着得救了,一边在公园找个树木茂盛的地方蹲了进去。
身体越来越热,高鉴鸿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气急败坏的骂声。
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心惊胆战的,不知不觉眼泪就流了出来。
他小声地说:“单哥,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
对面没说话,呼吸却滞了一下。
“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妻子,我……”
“嘘,别说话,藏好,我会找到你的。”单成斌打断了他,加快了车速。
“找到你了!”树丛被拉开,露出黄浩那张可恶的脸。
高鉴鸿瞪大眼睛,一直往后退,黄浩也钻了进来。
“小宝贝,你还挺会找地方的啊,这地方真不错,很刺激!”黄浩伸手来抓高鉴鸿。
高鉴鸿惊恐地踢他:“滚开!”
换来的是一巴掌,他后背撞在树枝上,直接出了血。
高鉴鸿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又踢又推,一边对着手机喊:“单哥,单哥!”哭腔让人心疼极了。
黄浩却觉得越发兴奋,“乖啊,马上就让你舒服!”他压了上去,要伸头去亲高鉴鸿,一边伸手去摸高鉴鸿,动作非常粗暴。
可惜还没亲到,他就被人抓住脚拖了出去,直打得他哭爹喊娘,求爷爷告祖宗地求饶。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还是被一顿好收拾。
单成斌抛下团成死狗一般的人,钻进树丛,就看到了眼睛挣得大大,一脸惊恐后怕的高鉴鸿。他怒从心边来,脱下大衣裹住高鉴鸿,轻柔地把他抱起来。看到地上鼻青脸肿的人,目光触及他的裤子,抬起脚冲着那个地方一脚踩下去,毫不留情。
在杀猪一般惨叫声中,单成斌抱着高鉴鸿驱车离开。
“单哥,是你么?”高鉴鸿从恐惧中缓了过来,还在瑟瑟发抖。
“是我,别怕。”单成斌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高鉴鸿把头埋在他怀里,浑身冒着热气,闷声闷气地说:“难受。”
“哪里难受?你忍忍,我们马上到医院了。”
“不去医院,单哥帮帮我就行了。”高鉴鸿搂住单成斌精壮的腰。单成斌把车靠边停,真的帮起了高鉴鸿。
等第二天在单成斌怀里醒来,高鉴鸿简直没脸见人了,但是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是该负责。
等单成斌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高鉴鸿亮晶晶的眼睛。
“我们……”
“单哥,我们交往吧。”高鉴鸿打断了欲言又止的单成斌。
单成斌沉默了一会儿,在高鉴鸿渐渐苍白的脸色下,点了点头。
于是,高鉴鸿成了有男朋友的人。别提他心里有多高兴了。
既然已经在交往,那高鉴鸿就更加没脸没皮,连去厕所都要腻着,去厨房也要挂在单成斌身上。单成斌身强体壮,没说什么。
就是去浴室的时候,高鉴鸿非要跟着,单成斌无奈,把人揪进去好好收拾了一通,再出来的时候,他被单成斌抱在怀里大步如飞地走进卧室,放在床上。
高鉴鸿咂咂嘴,颇为满意。
日子就这样过着,平凡,却温馨。
这天晚上,结束一番运动之后,单成斌突然下床去自己之前的卧室拿了一个东西过来。
“这是什么?”高鉴鸿好奇地问。
“你试试就知道了。”单成斌却并不回答。
看着单成斌把装着无色的液体的注射器拿出来,高鉴鸿脸色大变。
“单哥,你这是什么?!”
“放心,不是那东西,只是一些助兴的小玩意儿。”单成斌却并不看他。
“真的吗?”高鉴鸿狐疑不已。
“真的。”单成斌拿着注射器走过来,“来,手伸出来。”
高鉴鸿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单成斌,老老实实伸出了手。
那液体一进入血液,高鉴鸿就知道自己被骗了,那种感觉,让他心里发寒。但是很快,他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不了了。眼前开始出现斑斓的色彩,身体和心理上双重的快感袭来,让他□□,如痴如醉。
看着高鉴鸿脸上痴迷的神色,单成斌握紧拳头,把注射器都捏碎了。脸上划过犹豫和心疼,片刻,他就压了上去,吻住高鉴鸿半张的嘴巴。
第二天清醒过来,高鉴鸿就发现自己被绑住了,双手别分开绑在了床头。
单成斌推开门进来,抬着水和食物。
味道还是一样香,高鉴鸿却完全没有胃口,只是盯着他看。
“别看我。”单成斌放下托盘,伸手捂住高鉴鸿的双眼,感受着他长长的眼睫毛因为眨眼的动作扑在手掌心,低沉着说:“我是在利用你,我是在报复你。”掌心湿了,单成斌却不敢细想那是什么,只是强硬地喂高鉴鸿喝水吃饭。
高鉴鸿也开始配合,他不信他的单哥真的这么狠心。他也想知道他的单哥的报复什么,为什么要报复他。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高鉴鸿都被关在卧室里,吃喝拉撒都由单成斌来管。高鉴鸿也试过让单成斌放了他,跟他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但是单成斌仿佛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也许是窥破了自己的心思,最后一次单成斌有些失控。
事情结束后,高鉴鸿躺在一片狼藉的床上不住地抽搐痉挛,而单成斌却说了几句话狼狈地离开了。
他说:“现在我们两清了,以后各走各的路,再也不见。”
侧头不甚清明地看着落荒而逃的高大背影,高鉴鸿眼角滑下一颗包含了心酸失落的泪,然后继续无力地瘫在床上,布满了痕迹的身体抽搐着,红红的眼睛眼神迷离。
刘志勇一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对他冲击太大,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高鉴鸿已经休克,便慌忙做了些急救,等高鉴鸿有了意识,刘志勇就连忙用床单裹住他的身体,抱着他出门开车去医院。
车速一直在加快,后座躺着的高鉴鸿又开始抽搐起来,刘志勇心里着急,又提高了速度,一边拨出了高鉴芳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刘志勇还来不及说什么,高鉴鸿就抽搐着从后座上滚下来,他心里一急,扭头去看,而在他正前方,一辆大卡车直冲而来。
一阵剧烈的翻滚震动后,意识迷糊的高鉴鸿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听着遥远的鸣笛声,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面对的就是歇斯底里的大姐。
“几年前你害死了小妹,如今又害死了你姐夫,你怎么不去死啊!该死的是你啊!你这个扫把星啊!我高鉴芳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这辈子要因为你失去那么多,高鉴鸿,你怎么不去死啊!”
看着痛哭流涕,歇斯底里的大姐,高鉴鸿心里揪的难受,他知道大姐悲伤,愤怒,所以说出这些话多少带了些失控,可是他也知道,确实怪自己,自己确实是个扫把星。
把失控的高鉴芳拉出去,和高鉴鸿以前一个科室的王医生安慰道:“不全是你的错,几年前是因为有人酒驾,才会发生车祸,说起来你还是无辜的,这次是因为那辆卡车超载,你别太自责。”
高鉴鸿摇头:“我没事。”
想到什么,他问:“几年前那场车祸,出事的除了我妹妹,还有谁?”
几年前那次车祸很严重,都上了社会新闻报道,所以王医生记得很清楚,他想了想说:“还有一个不幸的女人,说是进城给公公取药,就坐在那辆酒驾的车上,她男人在外地工作好几年没回家,公婆都靠她服侍。”
高鉴鸿闭上了眼睛,想起单成斌说的亡故的妻子,也是到城里给公公取药,也是几年前,也是出车祸被连累。
“你好好休息,身体里的毒素已经都排出来了,但是以后还是要注意,那种东西……”检查完没有什么问题,欲言又止的王医生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静到呼吸起来胸口都痛。
侧仰头看着一滴一滴下落的液水,高鉴鸿痛苦地揪住了白色的床单。
原来你靠近我,对我那么好,都只是为了报复我吗?单哥,你做到了。单成斌,你的报复成功了。
心里叫嚣着难受,身体上的伤口也闹闹腾腾,离去很久的失眠又回到高鉴鸿身边,他整夜整夜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看着窗外的灯火从暗到亮,又从亮到暗。就如同他的人生,从亮到暗,好不容易又亮了,却被人又残忍地灭了。
最后看他越来越憔悴,王医生看不下去,在他输的液水里加了一下含镇定催眠成分的药水。
出院后,高鉴鸿去跟不愿意见他的大姐告别,然后坐车去了乡下。
踏入充满泥土气息的地界,头上和胸口都还缠着纱布的高鉴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感受到了生生不息的生命。
高鉴鸿去了厨具店,买了东西就往记忆中的那个方向走去,脚步又稳又快,完全看不出他重伤未愈,还拖着一只义肢。
再次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恍若隔世。
“单哥,我想你了。”高鉴鸿笑着说。
单成斌没想到他还会来,就像他没想到分开这段时间,他也会时常想起这个人,想他那天有没有事,想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想他……会不会想自己。不,应该是怨恨自己。
可是再次看到这个人憔悴的笑容,他的心又猛地跳动起来。“你……”怎么样?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带我去看看嫂子吧。”高鉴鸿笑着说。
于是二人并肩同行,一起往山上爬去。
期间有些地方崎岖不平,单成斌下意识要去扶,却被温柔地拒绝了。
“我自己能走的,单哥你看。”青年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和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单成斌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原来这就是嫂子啊!”高鉴鸿看着眼前的墓碑,脸上终于没了笑容,他突然跪下,单成斌都来不及阻止。
“嫂子,对不起!”高鉴鸿左腿是义肢无法弯曲,便右脚单膝跪着。
“你不用这样……”单成斌扶他起来。
“谢谢。”高鉴鸿低声道。
他已经装不下去了,从看到这个人开始,他就在装,装作若无其事,装作宽容大度。其实他从来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他嫉妒,他怨恨,同样的,他也难过,也自责。
不管是几年前,还是几个月前,不管是单成斌的妻子,自己的小妹,还是大姐和姐夫,他都揽在自己肩上,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他很感谢单成斌陪自己的那段时间,就算是假的,他也感谢。
他尝过了人世的悲和喜,爱与恨,也尝过了生离死别,本就该结束了。
几年前就该结束的,那样也不会害了姐夫和大姐。不,也许从他出生就该结束的,那样就不会害死小妹。也不,也许该从他还没出生就结束的,那样他就不会害母亲难产,不会害母亲慢慢衰弱下去。
一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的人,居然还妄想爱和被爱,多么可笑?
“单哥,谢谢你。”高鉴鸿抬头看着单成斌,额头上雪白的纱布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本该是报复成功后的喜悦,然而单成斌心里却全都是疼惜。
他原本就没同意娶妻,做的这些事,只是因为老太太临终前的一句话。
他甚至想过结束高鉴鸿的生命,但是最后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在发现自己的想法之后,才会落荒而逃。
更何况这这些天他也差不多想明白了,发生车祸,也不都是高鉴鸿的责任,他也因此失去了左腿,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后高鉴鸿又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他额头上的纱布,却觉得刺眼,已经后悔当时转身离开。
高鉴鸿咳嗽了一下,靠近单成斌,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的脸颊上。
“再见。”一声低吟,然后就是浓郁的血腥味。单成斌猛地睁大眼睛,接住了高鉴鸿往下滑的身体。而高鉴鸿的胸口处捅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血咕咚咕咚地涌出来。
单成斌心事重重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也没有反应过来他会自杀!
他是医生,知道怎样捅能让生命流失最快。
“我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离开的,可是我忍不住了……一看到你,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罪孽……我舍不得离你太远……单哥,离你太远……心口好疼……”
“鉴鸿!”单成斌愣了一下,连忙抱起高鉴鸿,“我送你去医院,没事的,伤口不大,没事的。”
“单哥,院子里你种的花都死了……我是不是浇太多水了……你一走,我又开始失眠了……我好困啊……”高鉴鸿却完全听不进他说的话,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一些自己都莫名奇妙的话。
“别睡,鉴鸿,别睡,医院马上就到了,鉴鸿!”单成斌完全慌了神。
高鉴鸿看着摇晃的天空,看着刺眼的阳光,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喃喃自语道:“鉴鸿……是鉴鸿……还是建红……啊,单哥……咳咳……”他开始咯血。
“鉴鸿,是高鉴鸿,高鉴鸿!是你,一直是你!”单成斌疾步如飞,直接跑了起来,头一次觉得卫生院那么远,头一次觉得从小奔跑到大的乡间小路那么曲折。
“是我啊……单哥……是我吗?”高鉴鸿双眼渐渐失去神采。
单成斌完全不敢低头看上一眼,就怕看到他满脸的血。原本紧紧抓住手臂的手松开,软软地垂了下去,单成斌脚步一停,仿佛连风都静止了。
不远处传来小狗的叫声,那里就是寨子里的卫生院,不远,就几十步的距离。
然而,他却停下了脚步。
“鉴鸿?高鉴鸿?”单成斌试探着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低头一看,怀里的人,瘦骨嶙峋,脸色苍白,脸上都是咳出的血,胸口也还在冒着血,却没了呼吸起伏,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双眼也紧紧地闭着。
单成斌满脸的难以置信,通红的双眼却争先恐后地涌出了泪水。
……
“单哥,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缘分啊,我们可有几年没见了啊!”街上偶遇田军,单成斌和他一起坐在烧烤店里,看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听他絮絮叨叨回忆往昔。
说到离开雇佣兵组织前,田军又想起了最后一次任务。
“我觉得那肯定是老大看我去意已决,故意放水让我去做那么简单的任务,都一快要病死的老头了,非要大材小用,浪费我这样的人才啊!”田军灌了一大口酒,酒气上头,脸色通红,“我跟你讲单哥,我刚开始就是这样想的,结果老大说那老头的主治医生很厉害,指不定能帮那老头再活几年,我就想啊,难道老大的意思是让我解决那个医生?”
吃了一串鸡胗,田军抹了一把络腮胡上沾到的酒渍,“我这人就脑子会转,我揣摩着老大的意思,就想去会会那个医生,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单成斌很是配合地抬眼问了一句。
“嘿!”田军跟说书似的,一巴掌拍在桌上,让老板侧目而视。他接着说:“我还没出手呢,那个医生倒霉催的,就和酒驾的人‘砰!’的撞到一起去了,嘿,你说巧不巧!我听说啊,后来那医生的小妹没了,他自己的左腿也没了,就辞职不干了。哎呀,你说这贼老天啊,我都没想好咋整呢,他就给我都办齐套了,嘿!来单哥,敬老天一杯!”
半天没人举杯,说的天南地北找不着自己的田军定睛一看,对面哪里还有人,只有半杯啤酒。
喝醉了的田军也看得开,觉得自己也许是做梦了,就伸手抬起那半杯啤酒,双手一碰,“哐”地一声,咕咚咕咚地喝了自己的,又把那半杯啤酒泼到地上,文邹邹地吟道:“哎嘿,一杯还酹江月啊!”
老板看神经病一般地看着田军,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离开了烧烤店,单成斌一路风驰电擎地来到市医院,熟门熟路地来到重症监护室。
护士站的护士见他又来了,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单成斌隔着厚重的玻璃,恨不得把脸贴在上面,静静地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看了好久,单成斌才离开医院,出了住院部,他回头看着这所医院,心里第无数次期待着那个人可以醒来,可以再次看到那个人温暖和煦的笑容。
病房内,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着高低起伏的波浪线,某一刻,却突然成了一条不再有起伏的平线,冰冷的仪器发出长久的“嘀”声,预示着又有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了这个世界。
最后,高鉴鸿还是一个人,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离开了他憔悴孤独的大姐,离开了他心怀期待的单哥,离开了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世界。
这个故事还有后续,随缘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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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报复1但愿长久